此战过后,鲁锦立刻派出大量官吏,都是这次科举刚刚选拔的知县、主簿、县丞等人,进驻宿州及附近的各个城池正式建立政权。
赵均用麾下的三万士卒被全部收编,这厮的亲信部下也被杀了上百人,几乎清除殆尽,剩下的普通士卒,李喜喜从中挑选了一万多名精壮,组建成他的133师,被挑剩下的老弱也被整编成一个农垦师,准备带去中原方向筑城屯田。
消灭了赵均用,正式收编了他的部队,李喜喜的133师归建,庐州方向的第四方面军也就算人员齐备了,战后毛贵带着51军回徐州,归第二方面军序列,傅友德和李喜喜则是带着两个师去了庐州,归俞廷玉的第四方面军管辖,正式开始训练备战。
而在建康的帅府这边,鲁锦除了在关注五个方面军的整编和训练外,也在召见金华的陶广义派来的使者。
陶广义找的使者是陶氏书院的现任山长,也是他同族的叔叔陶启贤,毕竟背叛朝廷,主动跟反贼约降这样的大事,还得是有血脉关系的自家人出面,他才能放心。
陶启贤这人四十多岁,因为家里有钱,保养的好,看起来还是壮年,须发乌黑,留着三撇长髯,一副大儒模样。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想要约降,陶家没必要派这么一位顶梁柱来,前线敌军约降这种事,就算郭子兴决定不了,最多报到杨璟那里,他也能做主,主要是这次传到金华的,不止有北边脱脱被贬的消息,还有鲁锦在浙东推行新政的消息。
陶氏也是金华的大地主,投降可以,但他们也担心鲁锦今后一样在金华搞阶梯税,那他们陶氏也得被逼着分家析产,这当然是陶氏不希望看到的,一旦分家,整个陶氏也就散了。
在鲁锦的阶梯税下,今后这些大氏族基本不可能再有发家的机会,所以陶启贤也想来亲自看看,看一下鲁锦的新政在浙东执行的怎么样,如果遭到百姓的强烈反抗,四处都在暴动,他自己在浙东都站不稳脚跟的话,那陶氏也就没必要投降了.
只是陶启贤这一路走来,从金华到杭州,再走嘉兴到苏州,最后到建康,几乎是逆着东征的路线重走了一遍,却并没有看到如他想象的那般四处暴动的景象。
整个浙东给他的感觉,就是各个城池的驻军都很多,而且圣武军的披甲率也很高,几乎亲眼验证了那个‘三十万大军协助推行新政’的传闻,浙东各城有那么多驻军在,那些地主就算想造反也难,所以并无暴动发生。
再有就是现在正值春耕时节,一些在官田中耕作的百姓,种粮的积极性都很高,陶启贤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是鲁锦的官府给官田减了一成租子,佃耕官府的官田只需交四成,百姓因此对新来的官府非常拥护。
路过一些乡镇时,还能看到有些残疾的退伍军人,带着各地的‘青壮百姓’训练武艺和军阵,这些士卒没有甲胄,甚至连统一的军服都没有,穿的五花八门,训练起来却一丝不苟,带队的军官也像是真正打过仗的人。
跟护送他的人问了才知道,原来这是鲁锦的帅府建立的内卫军,类似前宋的厢军,但和宋朝的厢军兵源不一样,宋朝的厢军好多都是贼配军,要么是招安的反贼。
而鲁锦的内卫军却是从编户的百姓中抽丁组建,每个村出十几个人的样子,都是有家有产的良家子,听起来又像是唐朝的府兵制,但和唐朝的府兵还是不一样。
唐朝的府兵是世兵,一旦被选入府兵,几乎就要长期服兵役,而鲁锦的内卫军是有退役制度的,现在用的是三年兵役制,且内卫军平常不用离开所在的县辖地,几乎就是在本地服役。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军饷,只有在外勤任务时,比如帮野战军押运粮草,或者帮野战军填兵线守城,这种时候才会发行饷,用现代话说就是外勤补助。
这种兵役制度让陶启贤觉得十分诧异,陶氏本来就是婺州路的世袭万户,也算是将门世家,对军队这一套很是熟悉,陶启贤很敏锐的察觉到,鲁锦的这个内卫军制度很不划算,尤其是退役制度,总共三年兵役,好不容易练成精兵了,然后你让他退役了,这不玩呢吗,这样的兵练成了能有什么用
而且三年兵役制,意味着每年都要退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是刚来的新兵,真正顶用的,其实也就总兵力的三分之二,这简直太浪费了。
而鲁锦搞内卫军的初衷,本来也没指望用他们打野战,内卫军就是武警,用来内部维稳的,这样可以承担一部分国防任务,降低野战军的在编人数,节省军费开支,而且他定的这个三年兵役制度,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内卫军征兵几乎是以17岁的男子为准,第一年入伍先训练军事技能,然后上部队里的扫盲班,学习文化知识。
第二年减少军事训练,开始在本地的官田(内卫军农场)劳动,学习新作物种植,新的农业技术,农业机械的使用,以及牲畜养殖,牛马驴的饲养,还可以根据兴趣,在农场学习一门手艺,比如铁匠,木匠,泥瓦匠,或者屠宰牲畜,做菜也算。
这样等这批兵退役后,立刻就能回家推广新作物种植,而内卫军的征兵又是从各村抽丁来的,这样就能保证每个村都有一批年轻人会种新作物,对于美洲作物的推广十分有利。
第三年开始正式执勤,本地县城的守城,重要交通节点的巡视,看守监狱,去各村收税,协助警察系统抓捕罪犯,或者剿匪,将来要是修了电报线之类的,也可以每个县编一个连的内卫军专门巡视检修电报线路。
干完这一年就能退役,有立功表现,或者学习好的,也能由组织推荐报考军校,或是想当职业军人的,也可以申请补充进圣武军的野战军序列。
鲁锦这么做的目的,其实主要是为了向社会大量输送军地两用人才,同时也是建立了一条除了科举之外的另一条上升渠道,另外也是为了配合他的工业化设想。
内卫军既承担了一部分国防任务,还能在军队里扫盲,学习先进的种植养殖技术,学到一技之长,退役后可以加速建设农村,城里的市民兵退役后也可以凭学到的手艺找一门营生,或是去当建筑工人,或是进工厂当工人,这些有纪律有文化的退伍士兵,绝对是当工人的最好人选。
陶启贤单纯从练兵打仗的视角来看,那内卫军制度当然不划算,但他又怎么知道鲁锦的真正用意呢。
而且他还从中看到了隐患,这种兵役制度,每年都会有一批退伍兵流入民间,这些人可是受过正经军事训练的,如果这些人造起反来,那破坏力绝对比普通的农民起义更大。
而鲁锦想的却是,这样能藏兵于民,民间充斥着大量接受过军事训练的青壮,这些都是潜在的预备役,等需要暴兵的时候,随时可以从民间征召大量有军事技能的兵源,相当于国家动员体制。
不过以中国统一后的实力,真到了需要动员兵上战场的时候,可能主力的规模都有几百万了,毕竟圣武军野战主力加上内卫军都有上百万,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大战,能到需要动员兵的份上.
陶启贤怀疑这些退伍兵可能会造反,但是等他走到无锡的时候,却看到了令他觉得十分恐怖的一幕,原来是武院军教司的文工团,被派到浙东各地巡演的。
文工团每到一地,先给圣武军主力演出,然后再给当地的内卫军演出。
古代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一听说有免费的戏看,四里八乡的百姓都跑来看戏,演出时如果有附近的百姓过来看戏,他们也不驱赶,任凭百姓一起观看。
演出的剧目都是施耐庵按照鲁锦的意见编的样板戏,什么《窦娥冤》,突出元廷官吏腐败昏庸的,什么《白毛女》,突出包税士绅恶行,找百姓多收税的。
还有《赶驱口》,讲色目商人替鞑子皇帝放阎王债,最后把良民百姓逼成驱口,卖身为奴的,还有出《迎天兵》,讲的是受尽压迫的百姓迎来圣武军,翻身过上好日子的。
最后还有一出压轴的大戏,剧名叫做《苦鸳鸯》,讲的是大宗族的旁支小姐,跟普通农民穷小子的狗血爱情故事,不过爱情故事只是个幌子,内容主要是揭露以前元朝的税收政策,元朝明面上收税确实少,可是包税商和几十种税目特意抽取的方式,实际上收起来更多。
期间再穿插大宗族的土地兼并,害的普通农民沦为失地佃户,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惨,而大宗族却凭着各种权势,大肆兼并,掠夺小民的土地,对宗族内部还实施对内压迫,哪怕是旁支的女子,也不允许嫁给普通农民,旁支的庶出男子若是做了官吏,也得被逼着帮宗族做坏事,最后被朝廷查出来,还要旁支的这官吏锒铛入狱,不许出卖家族。
圣武军来了之后,推行九等阶梯税,大宗族为了不交重税,只能被逼着分家析产,从此大宗族的旁支庶出获得了解放,所谓的士绅豪强,有阶梯税压着,也不能再兼并土地。
农民穷小子男主参加了圣武军,分得了五十亩田地,按照九等户划分,他只需交百分之十的轻税,女主家的大宗族,因为被重税逼着分家,也成功脱离宗族,女主家里分到几百亩田,又分给了她几个哥哥,原本的大宗族旁支,现在沦为和男主一样的普通农民。
然后女主的哥哥考中了科举,还不用受宗族族长的胁迫,帮他们干坏事,男主也在战场立了功当了军官,男女主这对苦命的鸳鸯终于成了亲。
这出戏的主要目的,是演给普通百姓和那些大宗族的旁支庶出看的,让普通百姓知道,阶梯税是在保护他们,防止大地主兼并他们的土地。
让那些大家族的庶出旁支知道,分家析产对你们只有好处,考上科举做上官,脸是给自己家涨的,不是给宗族涨的,今后不用再受宗族族长的胁迫,你们以后能过的比那些所谓的主宗更好,其实就是在诱导那些大家族的旁支主动去闹,逼着大宗族分家.
这一连串针对性极强的剧目,就好比定向爆破,立刻在军队和百姓中引起极强的反应,演窦娥冤、白毛女、赶驱口的时候,台下的士兵和百姓顿时群情激愤,对元朝和色目商贾,贪官污吏破口大骂,恨不得冲上台去把演怀人的演员当场宰几个。
等演到迎天兵的时候,有些百姓和士兵又喜极而泣,今后赶走了鞑子,迎来了圣武军,终于能过上好日子了。
最后的那出苦鸳鸯,又引起军民的大讨论,训导官趁机上台演讲,讲述土地兼并的害处,最终受害的不止有外姓小民,还有那些大家族的庶出旁支。
你以为宗族只压迫外姓小民?放屁!他们仗着宗族权力,压迫自己族人更狠,所谓的旁支,其实跟主宗的佣人也差不多,有些宗族甚至会以族田、学田的名义,从旁支那里‘收税’,旁支家里要是出了人才,被吃绝户,被逼着过继收养的,你以为没有吗?更有甚者,还有什么家法,族规,族长甚至可以对旁支生杀予夺!
所以无论是小民还是大宗族的旁支,只有坚决拥护阶梯税的政策,今后大家才能都不受压迫,谁要是敢抵抗新政,那千千万万的圣武军就要坚决消灭他们!
这番演讲顿时引起台下军民的共鸣,也看的陶启贤心中震撼不已,之前他还怀疑那些流入民间的退伍兵会不会造反,但是看过文工团的演出后,只觉得这种宣传政策的方式太恐怖了。
军民万众一心,士气高昂,他们为了保住胜利的果实,如果有地主反动派想要搞破坏,或者元廷再打过来,他们一定会拼了命的把敌人打回去!
从无锡离开,路过无锡的一处乡镇时,陶启贤就再次看到了一出现世报的好戏。
三月份的这次科举放榜之后,陆陆续续的报喜文书传到浙东,有官差敲锣打鼓的到乡下报喜,无锡这里有一户姓祝的大地主,祝氏的旁支子弟考中了进士,被帅府任为知县。
这家旁支得知消息后,立刻找主宗提出分家,主宗当然不同意,于是考中进士的这个旁支,就去官府告了主宗,举报主宗的违法勾当。
大家族的腌臜事多了,只要想举报,几乎没有落空的,比如蓄养奴仆这种事,它可大可小,但只要你想收拾一个人的时候,那就可以拿来当作借口。
无锡知府正愁没处捞政绩呢,收到举报几乎是立刻出动,将祝氏主宗逮捕归案,严刑审讯之下,又逼问出另外几件恶事,原来祝氏不仅蓄养奴仆那么简单,还有私设刑堂,限制人身自由,把家奴打成重伤,最终不治身亡的案件。
这就从蓄养奴仆变成人命官司了,最后祝氏主宗族长直接被判了死刑,主宗的几个子弟被判为从犯,按律流放,祝氏的财产除了一部分查抄充公,赔偿受害人家属之外,固定资产也被官府做主,平均分给祝氏的几个旁支。
而在这起案件中,家里拥有田产数千亩的祝氏主宗,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由官府处置,坚固的堡垒总是先从内部打破的,这玩意自己家的旁支去举报家主,那几乎谁也跑不掉啊。
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不是,先斩主宗族长,这招简直太狠了,而且随着文工团在各地的巡回演出,那些样板戏的影响还在持续发酵,今后类似的案件只会越来越多。
陶启贤也是看明白了,就鲁锦这一套丝滑的连招,浙东就别想乱起来,而且将来把这一套用在金华,他们陶氏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甚至如果这次的约降谈不拢,陶氏很可能在军事进攻的时候就被灭了,根本等不到鲁锦的新政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只能积极配合了,陶启贤也终于摆正了心态,与其跟鲁锦这个怪物对抗,不如想办法趁现在他们家还是元朝的万户,把婺州路卖了换点好处,兴许还能赶上新朝这条快船。
毕竟婺州路的地盘是元廷的,但换来的好处却是自家的,这他还是能想明白的。
就是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陶启贤终于来到了建康的帅府,得到了鲁锦的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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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朝闻道,夕死可以
“哦?你说婺州路万户陶广义想要投降?可我都还没打过去呢,他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他这么主动,很难让我不怀疑他的用意啊,不会是想诈降诱我出兵,再打我的埋伏吧?”
帅府二进的中堂里,鲁锦坐在上首,范秋蝉一身短衣罗裙,长长的罗裙下摆拖在地上,给两人奉上茶水,然后就退到了一旁,听着鲁锦故作诧异的问题,忍不住偷偷嗤笑起来,显然是跟鲁锦接触的多了,也听出来他这是在故意刁难面前这人呢。
“.”陶启贤一阵无语,还有主动投降,对面不相信的.
于是他只能解释道,“当然是受大帅东征檄文的感召,朝廷昏庸无道致使元祚倾覆在即,如今天下义军蜂起,大帅上承天命,下顺黎民,于庐州起兵,自义师伐元以来,势如破竹,未逢一败,大帅业已收复江淮和两浙,复我汉家数千里江山,已有问鼎天下之势。
“此天数也,非人力可敌,而我婺州陶氏本就是汉家子孙,大帅驱逐鞑虏,匡扶汉室,我婺州陶氏又怎敢举兵与大帅对抗呢,自然要早投明主,如此也可保婺州百姓免遭兵刀之祸。”
鲁锦闻言却呷了口茶面无表情道,“若是我现在兵临城下,你说这话我可能会信,可现在是什么局势?就算是传檄而定,那也得先传檄吧?可我的檄文还没发到婺州路,陶广义就要约降,那总要有个理由,我不信他无缘无故的就会投降,你若不说实话让我怎么信你?”
陶启贤这才正视起鲁锦,显然鲁锦并不是那种自大狂妄之辈,听到别人主动投奔就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相反,他还十分冷静,甚至有些多疑,对于这种无缘无故跑来投降的,鲁锦总怀疑这人有什么特殊目的。
见这套场面话无法说服对方,陶启贤斟酌了一下才说道。
“大帅明鉴,其实陶氏之所以愿意约降,是因为我那侄儿自觉难以抵挡大帅的攻势,既然注定守不住婺州,那还何必死撑,硬拼的话不仅守不住城池,还会平添无辜伤亡。
“再说元祚确实将亡,大帅又天命眷顾,陶氏乃汉家子孙,自不愿为胡虏陪葬。”
“哦?陶广义觉得挡不住我的攻势?此话怎讲?”鲁锦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陶启贤这才详细解释道,“不瞒大帅,我那侄儿从小酷爱杂学,弱冠时异想天开,学人炼丹,结果炸了丹炉,之后又多涉猎各种火器,其在火器一道虽不敢称冠绝天下,但也绝对算得上出类拔萃。
“可是自大帅东征以来,我那侄儿研究了大帅攻城之枪炮,冥思苦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破解之法。
“上个月,大帅辖内的浦江县又有不服新政之人作乱逃亡婺州,不仅告知大帅在推行新政的消息,也带去了元廷罢相,解散淮北大军的消息。
“婺州路的诸位大员都对此事义愤填膺,觉得朝廷昏庸至斯,纵使他们在婺州竭力抵挡,也难挡朝中奸臣祸乱朝纲,因此都对元廷心灰意冷,变得得过且过起来。
“枢密院同佥甯安庆更是愤慨,那日甚至说出‘朝中奸邪构害大臣,以致临阵罢相,我国家兵机不振从此始,钱粮之耗从此始,盗贼纵横从此始,生民涂炭从此始,假使丞相未废,安得天下有今日之乱栽!’的话来。”
鲁锦闻言顿时露出嘲讽的笑容,心中吐槽道,这话说的可真好听,好像元廷现在的局面都是奸臣哈麻造成的一样,难道脱脱就是没一点错的完人?
江淮、河南、发洪水好几年,正是在脱脱主政的时期,那个时候他怎么不管?非要等到灾民遍地了,才想起来去治水,治水就治水吧,不仅催工期,还克扣治河民工的工钱,导致治河累死的民工尸横遍野,还发新钞掠夺民财,导致元朝金融崩溃,红巾军能闹这么大,难道不是脱脱惹出来的祸?
甯安庆能说出这话,可见也是个是非不分之人。
陶启贤还在继续道,“自那以后,本该主持练兵的甯佥事也不去练兵了,而是整日以酒为伴,靠买醉度日。
“恰在此时,我那侄儿又发现了大帅在婺州布置的细作,如今的婺州,内有细作,外有大帅的义军这支强敌,内忧外患,官员和将领又失了信心和士气,只靠婺州之兵就更加难以抵挡大帅的兵锋,既然如此,陶氏何不早投明主,总好过为元虏陪葬。”
鲁锦听到陶广义发现了他在婺州路的细作,顿时心生警觉,但是面上却不露声色,等陶启贤说完,他这才笑着问道,“哦?陶万户还发现了我在婺州的细作?这何以见得?他就如此肯定,一定是我的人?”
陶启贤也不说话,而是解开身旁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本书来,正是陶广义从朱丹溪那里发现的那本公输子,然后才递给范秋蝉,转交到鲁锦手中说道。
“这本书是我那侄儿在朱震亨,朱丹溪那里发现的,而这天下的公输氏,除了大帅又还能有谁?”
鲁锦接过书看了看,却是突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婺州的情报站暴露了,原来暴露的只是朱丹溪而已,那情况就还不算糟糕。
婺州情报站跟朱丹溪甚至连单线联系都算不上,而是单向联系,情报站可以去找朱丹溪,朱丹溪却不知道情报站的组织架构和位置,也就说朱丹溪即便暴露了,想帮着元廷挖出情报站,他也几乎做不到。
而朱丹溪本人,影响力如此巨大,再加上他都一大把年纪了,本来就是快死的人,鲁锦还真不信陶氏能对他怎么样。
于是他才拍着手中这本书说道,“这本书确实是我送给丹溪先生的,我早听闻过丹溪先生当世神医的大名,去岁便派人征辟过他,想让他在帅府任职,也好为天下苍生的医疗事业做些贡献,可老人家托故年迈,不肯出仕,我也不好强逼人家。
“我与丹溪先生仅此而已,要说老人家是我的细作,那还真有些冤枉他了。”
陶启贤闻言一愣,没想到鲁锦和朱丹溪居然是这种关系,不过他也没多纠结,反正鲁锦在婺州路一定还有细作,区别只是细作是谁而已,既然已经决定约降了,现在纠结这个也没必要了。
“原来如此,那倒是我那侄儿猜错了,还好他没有对丹溪先生如何,不然定要追悔莫及。”陶启贤这时也卖了个好,告诉他陶氏并没把朱丹溪怎么样。
鲁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才说道。
“现在我相信陶万户是真想约降了,说说吧,既然他那么积极,肯定是有所要求,陶先生不妨直说。”
陶启贤这才道,“陶氏若是献出婺州路的义乌、东阳、永康、武义、金华、兰溪六城,还有婺州路的全部兵马,不知大帅可否通融一下,让陶氏保留名下所有田宅?”
鲁锦面无表情,双目炯炯的盯着他,半晌才说道,“陶先生觉得可能吗?再说我何时强夺他人田宅了?陶氏若是主动分家析产,那田宅不还是留在陶氏手中?”
陶启贤闻言刚想要说什么,鲁锦却抬手打断道。
“我的师傅跟我说过一句话,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谈判席上也别想得到。
“就算没有陶氏的协助,就算陶氏竭力抵抗,婺州路六城我照样能打下来,不止婺州,我还能将陶氏灭门,陶先生信不信?
“所以婺州路六城不能作为陶氏的筹码,你没有资格用那六座城池跟我要好处!”
陶启贤顿时被鲁锦这强硬的话语怼的脸色发白,尤其是鲁锦那句威胁能将陶氏灭门的话,他缓了好一会才说道。
“可那到底是六座城,大帅若是强行攻取,总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再说并非陶氏想要如何,而是大帅这新政一旦传开,势必会遭到全天下士绅的反对,大帅这又是何苦呢.”
还不等他说完,鲁锦就再次打断道,“那又如何?纵使前方是尸山血海,我也能一步一步的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