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主要还是鲁锦打算三线开战的缘故,如果能在这一个方向上,集中兵力投入三到四个方面军,那反而要简单的多。
鲁锦皱眉盯着沙盘沉思半晌,然后也没发表看法,而是对冯国用三人问道,“你们三个都是什么看法,也说说吧。”
夏煜当即道,“我不建议一次攻打那么多城池,以这次东征的经验来看,一个方面军加两个禁卫师的配置,一次最多拿下40座城,兵力就刚好够用,这个战役规模,打到后面,方面军还能留出两三个师的兵力作为预备队,就算哪个方向有反复,也能从容派兵支援,从而将新附之地牢牢纳入我们的掌控。
“而用两个方面军,攻取94座城,或许勉强可以打下来,但这样兵力也太分散了,如果哪个方向出现敌军的强力反扑,我们连预备队都拿不出来,新占之地又不能轻易放弃。
“就好比我们的十根手指分别按住了十只虫子,这时如果再来一两只大些的虫子,我们就腾不出手来应对新的敌人了。
“主公写的那部兵书里不是也说了,在任何情况下,都要留好预备队,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
詹鼎却反问道,“浙东不是还有个第三方面军,作为全军的总预备队吗?如果湖广和江西方面兵力不够,可以视情况将第三方面军调过去。”
还不等其他人说话,包毓就反驳道。
“杨璟的第三方面军可不是没任务,主公是打算把第三方面军投入到山东和辽东作战的,只是时间会稍晚一些而已。
“按照主公的计划,今年的北部战线至少要推进到废黄河以南,攻占山东东西道宣慰司全境,这样的话,北方也要打宁海州二城、登莱府八城、益都路十八城、济宁路六城、泰安州四城、济南路三城、曹州和濮州三城、大名路五城、东平路三城,东昌路二城、齐河和冠州二城、彰德路二城、卫辉路三城,一共61城。
“这61座城也不是一个方面军能打下来的,肯定需要浙东的第三方面军配合,而且山东更靠近大都,推进到废黄河一线,一定会让大都的元廷中枢极为紧张,到时势必会派大军反扑,把两个方面军全部放在北面,也有利于更好的应对元军。
“所以第三方面军不能拿来给南方当预备队!”
其他人也听的连连点头,两个方面军合力进攻61座城池,确实更加保险一些。
鲁锦也心中暗道,这么一看,山东的人口也挺多的,怪不得山东能成为明初的移民外迁地,不过明初的山东移民大多都搬去了河南、河北和辽东。
鲁锦这时又看向冯国用问道,“冯先生怎么看?”
冯国用当即道,“臣也觉得南方战役把计划定为94城太激进了,应该缩减一些目标,现在我们已经夺取了江淮和江浙,有了立身之本,这场逐鹿之战,我们已经占有一席之地,明明稳扎稳打即可扫平天下,没必要这个时候狂飙突进,就像允中说的那样,94城不是拿不下,而是兵力太过分散,没有预备队。”
鲁锦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应该从哪里缩减目标?缩到多少城池合适?”
冯国用立即拿来指挥棒,指着沙盘说道,“我建议放弃赣南,把主要精力放在湖广方面,弃山地,争平原!
“赣南山地人口钱粮都不多,这个时候打赣南山区,除了浪费兵力外,于大局而言没有任何好处,而争取湖广的战略要地,对大局而言肯定更加重要,对以后尽取洞庭湖平原有极大的好处,主公最开始的目标不也是尽取三湖之地而扫天下吗?
“把赣州路的十座城从计划里去掉,只留84座城池,南线打到吉安路即止,这样能稳妥很多。
“等把这些富庶的平原精华地带全部拿到手,再分兵攻略山地也不晚,甚至到时候主公大势已成,直接传檄而定也不是不可能,残余对手的反抗力度也会下降不少。”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点头,鲁锦见状当即拍板道。
“那就这样吧,去掉赣州路,江西湖广方向只留84座城,中原的南阳、襄阳方向也有20座城,再加上新筑的五座城池,北部的山东方向也有61城,别忘了还有浙中浙西的池州路,徽州路,建德路,婺州路,衢州路,这些加起来也有29座城池。
“合计199座,如果再算上赵均用现在占据的宿州等地,这就是两百多座城池了,能不能完成今年这个目标,还要全军五个方面军共同努力才行。”
鲁锦搓了搓脸,这才道,“就这样吧,目标范围就定这么多,你们再各自细化一下进兵计划,南线的84座城看看两个方面军怎么分,山东的两个方面军,各自要攻取哪些城池。
“允中,你先盯着宿州的战事,先把赵均用灭了,然后尽快完成第四方面军的整编。
“冯先生现在负责扩编五到六个禁卫师。”
“是!”众人顿时齐声应诺。
鲁锦又说道,“其他人各自去忙吧,包毓留一下,咱们讨论一下情报站的事。”
“是。”
众人领到任务,当即拿着自己准备的资料告退,现在正式的战役范围确定了下来,他们就得尽快做出具体的战役进兵路线,不过这还得根据情报来制订,好在江西的情报现在不少,就是中原和山东的情报比较少一些,这也是包毓马上要去做的事。
等冯国用三人走后,鲁锦和包毓详细讨论了一下各地的情报站建设。
目前情报局方面,最紧要的三件事,就是南阳和襄阳方向的三个站点,山东的站点,以及辽东和大都的站点,高丽方面暂时先不设站,先用商贸手段初步了解一下基本情况再说,主要还是买马。
南阳方向不太用鲁锦操心,包毓安排情报站也已经熟门熟路了,就是北方那边,这需要调动方国珍和沈荣两家的渠道,于是等包毓把详细计划定下来,鲁锦又把沈荣的儿子沈森,和方国珍的侄子方明善叫了过来,专门嘱咐了两人一顿,然后才把他们交给包毓,让他们听从包毓的吩咐。
等把这些事都安排完,这次的军事会议也就结束了,他刚刚签署的,围剿赵均用的命令也已经快马加鞭发了出去,鲁锦一看没什么事干,就直接带着侍卫回了家去。
路上他一直在想,作战计划还有没有什么纰漏,这一年多来,从最初的一次只能谋划夺取一两座城,到后来一次谋划夺取一路之地的六七座城,再到现在居然一次能谋划夺取两百座城,进步不可谓不大。
按照这个速度打下去,一年两三个省,最多再有两三年,就能解放汉家的全部核心领土了。
等有时间,最好写个回忆录,把曾经的作战经历写下来,让各个部队的训导官也写,不仅要写回忆录,还要写作战日志,将来修一部军事史书,修史的权力应该分给武官一部分,不能全交给文官,不然今后还不知道那些文官怎么编排自己,鲁锦可不想落得和朱重八一个下场,被人画成那张猪腰子脸。
“定邦,你记一下,明天提醒我,要让各部训导官写作战日志,方便将来修一部圣武军的战史。”
他的贴身侍卫队长李定邦闻言,顿时高兴道,“专门给军队修一部史书吗?这个好,我一定记得。”说罢,李定邦还立刻拿出随身携带的本子,用铅笔在上面记好。
正当一行人走到王府那条街的路口时,鲁锦就远远的看到王府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也不知是谁家的,于是又问道,“那辆马车是谁家的,家里来客人了?”
“大帅稍等,我去问问。”
李定邦连忙收起本子,几步跑到前面,问了家里留守的侍卫队长,这才跑回来跟鲁锦报告。
“大帅,是方国珍的夫人戴氏,还带了个什么表妹,和两个婢女,来拜访张夫人的,前天就递过拜帖了,他们带的男仆都留在外院。”
“哦。”鲁锦点了点头,想起来张芸绣昨天好像和他说过这个事来着,于是便不再多言,几步回了家去。
进了王府,还不等他走到后院,就听到内院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还有孩子啊啊的叫声,随着婢女的通报,里面的笛声很快停了下来,张芸绣当即抱着孩子出来迎接鲁锦,戴氏和那个范秋蝉也跟了出来。
“夫君今天回来这么早,钽儿刚才醒了就想你呢,家里还来了客人,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方将军的夫人戴氏,还有她的表妹范小姐,范小姐吹的曲子可好听了,钽儿特别喜欢,还跟着唱歌呢。”
“今天帅府的事少,我就提前回来一会。”
鲁锦一边应和着,一边上前接过孩子,他这个长子公输钽也已经七个多月了,脖子里挂着块围巾,上面满是口水,手里还抓着块蒸南瓜,啃得满脸都是,扑在鲁锦怀里就啊啊的叫着,还拿着南瓜给他吃。
“爹不吃,你自己吃吧。”
戴氏和范秋蝉也上前见礼道,“民女见过大帅。”
“不必多礼,既然是客人,就别拘礼了,进里面坐吧。”
“多谢大帅。”
等一行人重新进了屋,鲁锦抱着孩子坐在主位,这才对戴氏问道,“你是方国珍的妻子,听说你和三个孩子住的离王府不远,住在建康可有难处,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直接找我说,我尽量给你们解决。”
戴氏连忙道,“多谢大帅照顾,我们母子倒是没什么不方便,妾身知道的不多,只是外子不能亲自到大帅身边效力,时常抱有遗憾,好在还有两个侄儿能在大帅麾下听用。
“三个儿子如今在孟先生的学堂读书,也无甚难处,孩子们还常说,孟先生教的算经,让他们学到了许多不曾听闻的妙法,老大和老二都对大帅的算经推崇备至。
“只是妾身也从没见过那些大食数字,教不了孩子们的课业,倒是我这表妹,天生聪慧,跟着孩子们一起学,现在已经能辅导几个孩子的功课了。”
鲁锦点点头,“没困难就好,方国珍的事你不用多管,只要告诉他不要乱来就行,我这人讲信用,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只要他肯配合完成我的交代,我将来必有功赏,当然我希望他也能守信用。”
剩下的半句话鲁锦没说,方国珍要是背叛他的话,那你们母子的下场就不好说了。
戴氏官家小姐出身,当然也能明白鲁锦的意思,连忙道,“妾身一定写信告诉外子,让他尽心尽力的为大帅效力。”
“嗯。”鲁锦点点头,又说道,“方兄之前与我同为义军,我也是十分佩服的,只是他后来又投靠了元虏,闹得如今这个局面,有些事已无法改变,我也不指望他能做多大事了。
“不过方礼方关这三个孩子不错,你要督促他们跟着孟智方好好读书,孟智方是我亲传弟子,将他教的那些公输秘典学会,你这三个儿子将来必有重用。”
“多谢大帅关照,妾身一定好好教导三个孩儿,只是大帅的公输秘典学识艰深,若是孩子学不会的,能不能让我这表妹多来向夫人讨教?妾身听闻那秘典全是由夫人帮大帅执笔,想来夫人的学问定也不差。”
鲁锦看看张芸绣,张芸绣连忙点了点头,她整日带孩子在家,也不经常出门,要是有人能过来跟她聊聊天,那当然最好了。
张芸绣当即说道,“我也只是跟夫君学个皮毛而已,不过范小姐若有疑问,我也方便帮你向夫君请教,你说话算话,可要多来看看我们娘俩,钽儿也特别喜欢你呢。”
“夫人若是喜欢,民女一定常来探望,我也喜欢这孩子喜欢的紧呢。”
小钽儿似乎是听懂了,也坐在鲁锦怀里,伸手指着范秋蝉手中的笛子,啊啊叫着跟鲁锦示意。
“怎么,你想要笛子?这可不行,那是别人的东西,你想要明天爹去给你买一个。”
范秋蝉从进屋就一直盯着鲁锦看,她其实之前在街上采买时,就遇到过几次鲁锦,不过都是远远的看着,这还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么面对面的打量起来,发现鲁锦比她想象的还要英俊高大一些,外貌像个英武的俊书生,反而不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此时她也好奇的问道,“大帅,民女有个疑问,不知大帅能否为民女解惑?”
“什么疑问,你问。”
范秋蝉当即道,“我中国的算术学问应该也不落于外藩吧?为何公输氏却舍弃了中国算数,转而去用那大食数学呢?”
鲁锦当即解释道,“中国的算学此时相比外藩而言,确实不算落伍,有些方面甚至更高明一些,但数学这门学问,本应该是着重于抽象概念才对,而中国的数学此时太重实用,忽略了抽象,西方外藩的数学重抽象,而轻实用,二者都走入了极端,没一个好的。
“至于为何引入大食数字,那是因为大食数字有零这个概念,而中国数字只有一到十。
“所谓有阳就有阴,阴阳和合,才能生生不息,可中国的数字却只有正数,没有零,何来的负数,那岂不就是只有阳,没有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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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劝进王号
听到鲁锦关于阴阳正负的解释,范氏干脆如同呆头鹅一样,表示听不懂,张芸绣一副崇拜的目光盯着鲁锦,范秋蝉则是轻蹙蛾眉,更加疑惑道。
“阴阳、善恶、正负,这些民女倒是知晓,大食数字中的这个零也颇为奇妙,可是大帅所说的抽象又是何意?”
鲁锦想了想才说道,“抽象,你也可以理解为虚幻的,世上本不存在之物,就拿正负数来说吧。
“这里有一碗米,那一就是自然常数,是现实存在之物,也可以是半碗米,用数字表达就是二分之一,或者写作小数,就是0.5,但不论是一碗还是半碗,总归这里是有米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但如果我说这里有负一碗米,那就是现实不存在的,是独属于数学的抽象概念,可在数学计算中,负数又是真实存在的数字,是可以被计算的,这就是抽象,还有天元数,方程,这些本不存在的未知数,同样可以拿来计算。”
范秋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突然又问道,“那这么说来,负数也不是完全虚幻的啊,欠债不也可以看作是一种负数。”
鲁锦颌首道,“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债务问题确实可以看作是负数。”
范秋蝉却又问道,“可大帅刚才说中国算数重实避虚,难道重视实用不对吗,这抽象难道比实用还重要?”
鲁锦闻言却答非所问的反问道,“那你认为教育是什么?就是教书育人的目的是是什么?”
范秋蝉没想到鲁锦的思路跳跃那么大,想了想还是说道,“教书育人当然是为了让人明辨是非道理,懂礼仪,守德行。”
鲁锦不置可否,这才给出自己的答案,“在我看来,教书育人的目的重点在于育人,而育人的根本,不在于书本上写了什么。
“学语、文,是为了让人学会读写和表达,夫子教你练字,一个字抄写百遍,夫子教你读书,让你背诵,教你行文,让你思考道理,这些其实都是在传授你学习的方法。
“你从书本上学到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学会了学习的方法,这样即便将来没有夫子继续教你,或是书本上的东西被你忘了,你也可以用这套方法重新找来书本自学。
“数学的抽象也是同理,学习抽象数学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教你算数,而是为了培养人的思维逻辑和推导能力,让人做事的时候有一个明确的目的,做起事来更有章法,说话更有条理,甚至就连断案的时候,也比不学数学的人更聪明。
“更重要的是,能培养一个人的想象力。”
“想象力?”范秋蝉越听越是诧异,鲁锦嘴里时不时就蹦出个新词,让她和鲁锦交流起来都略感吃力。
“就是冥想幻想一个抽象虚幻之物的能力。”
范秋蝉更加不解,“幻想虚幻之物?这个也很重要吗?”
鲁锦反问道,“你看过《公输子》吗?”
范秋蝉当即点了点头,“从几个外甥那里看过。”
鲁锦这才道,“公输秘典以格物入道,讲的是格物致知,通过格物来发现天地至理,那你知道格物最难的是什么吗?”
范秋蝉摇了摇头。
“格物最难的是观察,有形之物尚且可以观察,可无形之物怎么观察?比如公输秘典的物理一书,主要讲的是声光力电热。
“这里面最容易观察的大概是光,因为人的双目能看到,剩下的声音、力量、雷电、冷热,这些东西都无法直接观察,若是还没有想象能力,你连理解和认识都困难,学起来就像是在听天书,那又何谈掌握和利用这些自然伟力呢?”
鲁锦侃侃而谈,戴氏和范秋蝉却是听的暗暗吃惊,范秋蝉更是再次问道。
“大帅说的不对,冷热虽无法看到,但人却能感觉的到,天冷会有霜雪结冰,天热会让池塘干涸,而且人也在利用冷热,这烧火煮饭,冶炼金铁不就是在用冷热之力吗?
“还有那雷电,每逢暑天,下雨时便伴有雷电,只是这种天罚似的东西,又怎是人能掌握的,人若能操控雷电,那岂不真成神仙了?”
鲁锦闻言却摇头道,“你对冷热的说法是对的,人能观察冷热,也能利用热力,不过这还只是对热能的最初级认识,还称不上一门学问。
“还有那天上的雷电,这个你倒是说错了,下雨天打雷,你看到的只是电激发的声和光,并非电本身,电本身是无法看到的,至于人能不能掌握和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