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的吗？”秋纹将信将疑，却也难掩意动。
“你自己刚刚才说的啊，‘赖嬷嬷的话再没错的！’
唔——咱们要不赶快回去收拾收拾？免得惹了表姑娘生气，到时候好事反变坏事啦。”
碧痕更是雀跃得紧。
“暧，绮霰姐姐等一等，表姑娘身边原就有三个人了，咱们这又有八个人的，可一等丫鬟的缺儿只有六个呢！
如果再去了花姐姐的那个，更是只有.....唔，一，二，三，四，更是只有五个啦！
到时候可该怎么选呢？”
紫绡年纪最小，倒是最不迷糊。
“我祖母也没说呢，不过......或许会按年岁大小来排罢？”绮霰的声音笑嘻嘻地去远了。
外头好一阵沉默之后，窸窣的脚步声渐渐响起，各自散了。
眉心紧蹙的袭人原地踌躇了半晌，终究还是坐回了榻上，心不在焉地绣起了香袋。
忽然竹帘一动，个子小小的紫绡探进脑袋瞧了一眼，便惊喜地往外喊道：
“麝月姐姐，你快来呀，花姐姐就在这屋里呢！”
片刻之后，双颊悄红的袭人有些尴尬地放了针线，抬眸迎向了那两双亮晶晶的眸子，无奈地嗔着她们道：
“我才刚什么都没听见，你们想去自去就是了。”
紫绡忙忙问道：“那花姐姐你去不去呢？”
袭人沉默了一会，微微摇了摇头。
紫绡忙表忠心：“那我也不去了，反正一等的原就轮不上我！”
袭人抿笑瞧她一眼，便又去看麝月。
麝月也是摇头：“一两的月例熬也能熬到的，可二爷这样的主子却难找呢。”
袭人目光微微一闪，心中骤生警惕，面上却仍满是笑意，刚要点头称赞几句，那边的紫绡便拍掌笑道，“对，对，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呢！”
三人一时都笑，各自别有娇俏。
当下无话。
第258章 骑虎难下有进无退
姚弘旭带着香菱到了荣国府时，已然是巳牌时分。
先在前头与常年得闲的贾赦吃过一回茶，再去荣庆堂拜望过贾母，等到见着了眉眼轻颦的贾敏和愁眉苦脸的黛玉时，更是快到饭点了。
姚弘旭原以为是因自己迟到的原故，等分宾主在中堂坐定，丫鬟们上完茶点退下，只剩下香菱、雪雁，还有春梨、夏兰她们几个之后，他便仔细解释了个中缘由。
黛玉听了却忙忙摇手，正色回道：
“子明哥哥原就该紧着孝敬两位娘娘呢，便是真来不了了，只打发人来说与我知道就好啦。”
贾敏也微微颔首，淡淡笑道：“玉儿说的不错，王长子......”
“姨妈——”姚弘旭眸光忽闪，故作不满。
贾敏语气微滞，盈润杏眸轻轻一扫，便将他眼中的忐忑瞧了个分明，心内一时也说不出是喜是忧，但顿了半晌后，口中的称呼还是悄然而变：
“子明......且该时时以尊长为念，不可因玉儿而稍稍怠慢，若不然于她而言，也未必是福的。”
姚弘旭这才笑吟吟地一一应了，又好奇问了问她们烦恼的缘由，不料却得到了两个并不相同的答案。
黛玉是因为知道了/给自己增补的丫鬟竟有许多原来都是宝玉的，总觉着自己这样“盛气凌人”，日后便不好跟姊妹们相处了，所以才十分尴尬苦恼。
而贾敏倒不在意这个，只是她方才让春梨她们唤人过来，准备仔细瞧瞧那八个丫鬟的品貌，看看是否可在黛玉跟前服侍，但最后八个丫鬟却只来了五个，让她面上很有些过不去。
然后王夫人又亲自过来说情，说那三鬟本就粗粗笨笨，不堪大用，唯有那一点忠心还可称道，还请她看在贾政的面上多疼爱宝玉一些，将那三鬟留给宝玉使唤。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更让贾敏羞恼暗盈却又无言好对，第一次在拙口笨舌的王夫人面前吃了瘪，此刻提起更是越说越气，连带着对“始作俑者”也怨念满满。
当下就没好气地瞪了眼对面心虚讪笑的姚弘旭，拧着眉头嗔道：
“玉儿既有了你疼爱抬举，什么样的好丫鬟不好找呢？便是你不耐做这些琐事，我这儿也尽可帮着操持的。
就算从外面收买的不放心，荣国府里眼下也尽有一二百适龄的丫头，多了不说，再挑出八个如林小红一般品貌的，也该不是难事。
何必要去挑那些二手的货色呢？没的还白招些毁谤来烦人。”
姚弘旭自不好解释这是他收集癖发作的缘故，只陪着笑哄道：
“姨妈和妹妹既然都不喜欢，那就......就此作罢了？”
“嗯嗯，好呀~”
黛玉悄悄弯了眉眼，连连点着脑袋。
贾敏却轻轻摇了摇头，拍着她的小手叹道：
“傻玉儿，这会子府上消息都已传遍了，此刻若罢了手，容那三婢得逞，方才来拜贺恭维的那些人，暗地里还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到时候，你虽有尊崇身份，但若令不能行，往后受气的日子可少不了的。
更何况，如今不少人都知道，这事原是你子明哥哥提的，若真朝令夕改，于他面上自然也不好看呢。”
“原来是这样吗？那这事就真的不好退步啦.....”
认真听讲的黛玉一时星眸忽闪，颔首微微，又不禁轻轻颦眉道：
“可是，那三位姐姐心中若着实不愿，咱们......似乎也不好强求呢。”
傻丫头，与其心慈叫人笑话，不如狠心让人畏惧啊，若不能如此，往后可不好在王府之中过活呢。
贾敏心内暗暗一叹，面上只随口笑道：
“这事原是你子明哥哥惹出来的，且让他去头疼就好了。”
说着便和自己女儿一起看向了对面若有所思的青年。
“姨妈和妹妹放心，这事应该不难。”
迎着两人期盼的目光，姚弘旭自然满口应下，因又笑问道：
“只是不知，是哪几个丫鬟不愿来呢？”
“一等的那个叫袭人，相貌言谈也都尚可，做事更还勤快用心，只是瞧着志向不小，不像是个安分的；
二等的两个，似乎叫什么麝月、紫绡......倒也难为我那小侄儿能想出这些名字，回来让他爹爹知道，少不得一顿教导。”
贾敏随口笑回了一句，一面就让春梨传饭，只说不急于一时。
但等几人用过了饭，姚弘旭才刚漱口净手，坐定吃茶，她却早打发了人去传袭人她们过来，然后自己就领着黛玉去贾母那儿行食说话去了，竟毫不见外地让姚弘旭来唱黑脸。
——除了她心里大约仍如上京前那般亲近外，想来也是因被丫鬟拂了脸面，又被王夫人一顿阴阳怪气而很是羞恼。
而自己若不能让袭人三婢改弦更张，帮她胜过王夫人这回，只怕也难交代过去啊。
姚弘旭笑着送她们出了门，沉吟着踱回了中堂，还未坐上一会儿，就已“门庭若市”起来。
——大大小小的丫鬟或拿着扫帚在门口的院子里扫地；或拿着巾帕，端着水盆来抹桌子，擦窗棂；或在廊下浇花，或在窗前喂鸟，却都不时偷偷地往堂屋内张瞧。
一时红飞翠舞，花枝招展，各个明眸转盼，燕语莺声。
倒也不叫人生厌就是了。
姚弘旭也不有意回避，只大大方方地看着，偶尔还含笑示意，自然叫这些半大的女孩儿越发流连不去。
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丫鬟拎着热水进来为他添茶，都娇娇柔柔地唤着“姑爷”。
一个说“姑娘说这枫露茶要泡三四次才出色”，另一个说“太太说凉茶饭后喝了伤脾胃”，俨然一副院里老人的模样。
可等姚弘旭随口问了问其中那个生得有六七分颜色，身段最是单柔的丫鬟，才知道她的名字原叫“秋纹”，上午才在下房里安顿下来。
再一问别个，果然是碧痕、绮霰、媚人、檀云这些耳熟的名字。
--怪道各个形容颇为娇俏，性子也不怕人。
至于那枫露茶的说法，倒也不是她们胡诌，而是晴雯、紫鹃她们头里才教过的。
姚弘旭听到晴雯的名字，便知是黛玉昨晚回来才改的，心知懂事的小妮子是把这一节给揭过了，不觉便弯了唇角。
正准备让唤了晴雯过来瞧瞧，好满足他两世以来的好奇，就见得堂帘被轻轻撩起，一个伶伶俐俐的丫鬟袅袅婷婷地进来了。
第259章 张冠李戴黛玉微醋
只见她生得削肩细腰，纤巧玲珑，随挽着桃心小髻，鬓簪着石榴小花。
五官尤为精致，瓜子脸，狐狸眼，柳叶细眉，瑶鼻樱桃口，明媚而又不失端正。
现穿着一身【白底雪青小碎花】的直身薄裙，外罩着一件【灰绿地青白竹叶暗花绸面】的小坎肩工作服，腰间一条【葱绿汗巾】颇有心机地高高束起，在越显腰细之余，竟也衬得/这只在豆蔻年纪，身材刚刚抽条的少女/胸前圆融高耸，下身腿长惊人。
行动间柳腰款摆，莲步生风，裙袂离地半寸，微露着金莲窄窄，玉笋纤纤。
面上那微弯如月的柳叶细眉轻轻蹙起，狭长娇媚的眸子警惕地眯着，狐疑的目光审视地扫过形容讪讪的秋纹等人，就好似一只在巡视领地的高傲狸奴。
纤盈的少女倏忽便到了近前，那晶亮的目光正也直直迎了上来，却又在秋波流转间悄然柔顺了眉眼，粉面低垂着盈盈万福下去，娇娇脆脆地开了口：
“姑爷万福金安，奉太太的命，婢子把袭人、麝月、紫绡都叫来了，现正等在廊下。”
少女灵动的眼神艳而不妖，敏捷的举止娇而不媚，可但凡错上一点，或是观者心有成见，那便很是个妖妖娇娇，不成体统的狐狸精了。
但从别人穿的都是上袄下裙，独她是一席曳地修身的长裙，就可见得贾敏对她的青睐，与王夫人大相径庭。
——当然了，这或许也和她的美丽自信，还有黛玉是个女儿家有关。
许是因她一路行来，风风火火走得太快，刻下少女娇喘细细，香汗点点，轻薄的绢裙紧紧贴身，可惜......唔，好在，少女上有坎肩，下衬长裤，因此便只有叠放胸前的一双玉臂微微透肉，白腻的肌肤隐约可见，轻缠的彩线份外惹眼。
只是专心工作的少女自己却还浑然不觉。
就好像前世中学的盛夏，那些青春多姿的女同学纹胸微透，肩带偶现时那样，有着一种特别的清纯动人。
姚弘旭只略微多瞧了两眼，便轻笑着点了点头：
“有劳了，先领她们去歇歇脚，半刻钟后再过来罢。”
“......是，姑爷。”
他明明是个皇孙，还有着跟【国公】同品的爵位，竟然还这般平易近人，怪道太太和姑娘都常说他的好，姑娘也真真是好福气呢。
少女悄悄抬眉，好奇地瞧了眼那位贵气俊朗的准姑爷，见他笑吟吟地很是温和，心内庆幸之余更暗暗替自家姑娘高兴不住，当即便脆生生地答应下来，微微一福便往外去。
一面还偷偷用警告的目光瞥了眼秋纹等人：
才过来没半天工夫呢，就想上赶着献殷勤了？
门都没有！
还不快走！
秋纹等人自然不忿，但初来乍到也不好闹僵起来，大家脸上没脸不说，没的还耽误了争那一等的缺儿，又见姚弘旭似在蹙眉沉思，便只得磨磨蹭蹭地先后出去了。
在她们身后，少女胸脯悄挺，俏脸微扬，得意地微微一哼，轻轻打起帘子也就要出去。
姚弘旭正好抬眼瞧见，不觉就是一笑，顺口便问了一句：
“对了，晴雯你现是几等丫鬟了，每月月例又有多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