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也伤得不重，我已让海鲲（内侄）和管夏（大管家）送去了雪肌膏和百两纹银，稍晚些花朝宴上我再与林盐院赔个罪，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萧文淑更气：“你还护她！脑袋都打破了还伤势不重？！”
汪雨涵仰起脑袋，振振有词：
“子明说了，离着三十六步半，还是仰射桥上，打中的也正是林修远的额角，最多破皮罢了。
有了咱家的雪肌膏，就连疤痕都不会留下，也不会耽误他往后钻营的...”
话到半截，她才反应过来，忙“哎呀”一声埋回头了去。
萧文淑瞧了眼也是蹙眉不已的汪朝宗，便问汪雨涵道：
“子明又是谁？可是他打的人?”
“子明...子明是我朋友啦，才不是他打的，都是我自己的错儿。”
汪雨涵忙解释了一句，然后就乖乖抬起了屁股。
萧文淑气急反笑，拎着她的耳朵到了门前，指着南面迎风猎猎的广达号锦旗道：
“汪雨涵，既然你这么能，就在这儿，给我把打旗上的穗子打下来，打不下来，不许出门！”
汪雨涵大惊失色：“娘...这多远啊？！”
萧文淑并不理她，只朝着张口欲言的汪朝宗温声道：
“汪堂商既还要去那劳什子花朝宴，又要点那扬州花魁，不如趁早去罢，倒给家里省了一顿饭呢。”
说着，她便款蹙湘裙，领着丫鬟盈步去了。
书房里父女二人面面相觑。
汪雨涵讨好笑着：“爹，我也想去那花朝宴~”
汪朝宗纳闷：“往年你都不愿去，今年怎么就想去了？”
汪雨涵满脸乖巧：“唔，人家突然就想去了嘛。”
“呵呵，这事我可做不了主，去问你娘罢。”
汪朝宗无奈地摊了摊手，转去了卧房更衣。
“爹，爹~”
汪雨涵气得跺脚，忽又乌珠一转，伸手摸了摸内袋，也抿着笑儿轻步跟了出去。
第16章 林家女芳龄永续
后罩房往北是一处园林，亭榭池沼，药栏花径，一应俱全。
水南花墅中，萧文淑临池独坐，玉容幽幽。
不能为汪家生个儿子，是她最大的心结，这不仅关系到传宗接代，更关系堂商的资格。
而且不止是汪家，就连萧家的基业也攸关于此。
所以，在萧文淑看来，让女儿汪雨涵女扮男装终归不能长久——
她如今年岁渐长，再拖下去可就要成老姑娘了，而且她如今身形上也越来越难掩饰，若再成日里仍和男子交游往来，只怕...
因此当务之急，莫过于让汪朝宗纳妾生子。
这时，婉儿纤步急急，绕廊而来，行了个大礼：
“婉儿见过太太。”
换回女装的婉儿素雅秀美，怯生生地垂着头，丝毫没有寻常戏子搔首弄姿、眉眼乱飘的那种习气。
萧文淑点了点头，温声道：“说说那个子明罢。”
婉儿不敢隐瞒，忙都一五一十地细细道来，直听得萧文淑蹙起了眉头，心中越发下定了主意。
一时打发了婉儿回去，她便看向了陪房陈妈：
“问问婉儿的八字，和丫鬟们的一齐，拿去苏唱街找麻六奶奶合合。”
顿了一顿，她加重语气：“合老爷的八字！”
陈妈才走，汪雨涵便欢快地沿着游廊跑来，献宝似地捧上一只黄澄澄的金锁：
“娘，娘，你瞧瞧这个，喜欢不喜欢呀？”
萧文淑乜她一眼，还是接过瞧了。
细腻的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只憨态可掬的小兔子，一双杏眸盈盈亮起，唇角也不觉溢出些温柔笑意。
汪雨涵抿嘴偷笑，得意表功：
“娘，这长命锁可是我好容易才找到的，正合你的生辰哦。
而且不止正面的小兔子可爱，后头的吉谶也很好听呢。”
萧文淑翻过看了，果见上面錾着两行楷书小字：
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她低声念了一遍，方才微抬双眸，蹙眉嗔道：
“这话倒也吉利，不过这原是人家送他妹妹的东西，你这丫头却拿来糊弄为娘？”
“咦，娘都知道了？”
汪雨涵听得讶然惊呼，忙又笑嘻嘻地解释道：
“这也不妨事呀，扬州城这么大，子明他妹妹又不会与娘撞见的。
而且子明也答应我了，往后再不卖这份样式图的，鲁大师也把模具毁了，如此这扬州城里可就只有独一对啦。
到时候马伯母和鲍伯母，还有薛、黄、洪、张这几家的夫人，见了娘亲这个一定都会羡慕的！”
萧文淑摩挲着金锁不置可否，只是随口问道：
“那姜子明知道你买样式图做什么吗？”
汪雨涵微露得意：
“嘿嘿，我又不傻，若告诉了他是送娘的礼物，那他不就猜到娘的年纪了吗？”
萧文淑这才笼了金锁盈盈起身，没好气地点了点汪雨涵的额头：
“你还不傻？连别人来历都还不清楚，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汪雨涵捂着额头，噘嘴不服道：
“我最擅以貌取人了，他的衣服料子咱家都没有呢，来历肯定不凡的！”
说着她便将那青地织金团花锦仔细形容了一番。
萧文淑柳眉轻凝：
“他说产自金陵，却又不是妆花缎，那便只能是库金、库锦了。”
汪雨涵好奇：“库金、库锦是什么啊？我也想买些做身衣裳呢。”
萧文淑失笑：“傻丫头，这两种都是江宁织造上交内务府广储司缎库的贡品，市面上哪里买得到？
不过...你爹上年加按察使衔的时候倒被赏了一匹，如今正收在后楼上呢。”
汪雨涵目光忽闪，搂着萧文淑的胳膊道：
“娘，那子明家里岂不也跟咱们家一样富贵啦？”
萧文淑沉吟着道：
“富虽然未必，贵许是更甚...你这丫头眼光倒是不差。”
“嘻嘻，那是~”
汪雨涵得意地皱了皱鼻，而后便撒娇道：
“娘，我也想去那花朝宴，正好还能替你看着爹呢。”
“谢谢，免了。”
萧文淑横她一眼，没好气地道：
“盐院夫人着人借了咱家画舫游湖，晚上你随我同去赔罪。”
“啊？！”
汪雨涵脸色发白，满是心虚：
“可是我...我才打破了她侄儿的脑袋啊。”
“现在知道怕了？”
萧文淑拧了拧她的脸蛋，还是轻声解释了句：
“那林修远是林盐院的侄儿。”
汪雨涵一脸茫然：
“这不都一样嘛？就像海鲲哥，他是爹爹的侄儿，可也是娘的侄儿呀。”
“一样吗？或许罢。”
萧文淑低低叹息一声，牵起懵懵懂懂的汪雨涵往前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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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院衙门，东上房内。
贾敏笑盈盈地将手内的长生锁扣在了黛玉胸前那同样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圈上，又满意地打量了一番，才轻轻推了推黛玉：
“真难为你子明哥哥有这番心思了，快去给你爹瞧瞧罢。”
黛玉乖乖地点了点头，一面好奇地摩挲着那只小兔子，一面挪到了茶几对面的林如海身前：“爹爹，你看~”
正蹙眉沉思的林如海望着眼前小脸红红、梨涡浅浅的自家女儿，不觉也化开了愁眉，含笑托起了那枚金锁，认真地观瞧起来，口内还不住夸赞道：
“这小锁确实可爱别致，正配我家玉儿，更难得的是这吉谶用心良多，往后玉儿正该无病无灾，长命百岁的。”
说着他又叮嘱了一句：
“我儿且该好生谢过你子明...哥哥才是。”
黛玉抿笑点头道：“女儿知道了，不过才刚娘已经让我谢过子明哥哥啦。”
“玉儿真乖。”
林如海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又唤秋棠道：
“带着姑娘也去给几位姨娘瞧瞧。”
“是，老爷。”
秋棠忙恭声应下，又悄悄瞥了眼贾敏，见她微微颔首，便牵起黛玉出门往厢房去了。
屋内的丫鬟们或跟着一起，或去忙着熏衣熨烫，一时屋中只剩下夫妇二人。
林如海这才轻叹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