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潜伏
返回斯特灵镇的办公室，蝮蛇口述本次作战的经过，让秘书撰写一份报告送往泰恩堡。
属下写完报告，即将密封的时候，蝮蛇突然叫停，“前段时间往北部山区派了几个探员搜集消息，喊他们过来汇报情况，附在这封报告的后面。”
“是。”
随后，五名探员陆续进入办公室，没有给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蝮蛇男爵怀疑这些人只是随便找个地方混时间，用一些半真半假的谎言糊弄自己。
“这个月的奖金取消，滚回去好好反省！”
四名探员离开办公室，只剩一个外号“迟到者”的盎格鲁探员留在原地。
这人名叫康纳，乡绅家庭的次子，去年战争期间担任骑马信使，某次他的坐骑在途中驻足不前，导致行动延误，因此被同僚调侃为“迟到者”。不出意外，这个绰号将会伴随他的余生。
战后，康纳由于具备皮克特人的血统，掌握粗浅的皮克特语，侥幸在斯特灵郡的治安局担任探员。
“探员，你有什么问题？”
看着面色阴沉的蝮蛇男爵，康纳再次叙述一遍侦察经历，他扮做一个收购羊毛的小贩，连续在北部山区走访三个村落，某天听见有人提及叛军的情况，可惜他的出现引起当地人警惕，谈话瞬间中止.
此刻日渐黄昏，蝮蛇男爵计划前往郡长家聚餐，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人，越封闭的地方越容易排外，我们身为外来者，短时间内无法取得当地村民的信任，难以收获有用信息。因此，我建议改变策略，派遣卧底混进反叛军内部，提供详细有效的情报。”
听了几分钟，蝮蛇男爵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他饶有兴致看了眼这个年轻的盎格鲁探员，
“似乎有些道理，我让秘书把这个想法写在剿匪报告的后面，说不定公爵会感兴趣。”
披上外套，蝮蛇男爵示意秘书和探员留在办公室加班，他本人吹着口哨往郡长官邸的方向走远了
一星期后。
蝮蛇男爵收到公爵府的回信，等到秘书念诵完信件内容，他简直难以置信，“公爵要求康纳去泰恩堡任职，你没念错？”
蝮蛇伸手抢过信件，可惜他不识字，烦躁地丢还给秘书，让对方喊来“迟到者”康纳。
“你走运了，小子，公爵召你去泰恩堡，赶快回去准备，别让阁下久等。”
听到这则喜讯，康纳头晕目眩，仿佛喝醉了酒，踉跄着走回房间。
躺在床上，他望着屋顶木板喃喃自语：“终于可以离开斯特灵这个鬼地方了。”
四月十日，康纳乘坐一艘运送生铁的维京长船抵达泰恩镇码头。
船只靠岸，他没有急着奔赴泰恩堡，就近找了家公共浴室，理发、洗浴，外加一顿午餐，总计花费四分之一便士（为了方便交易，民间普遍把银便士切割成二分之一，四分之一）。
打理完毕，望着铜镜映出的人影，康纳缓缓忍不住抱怨：
“公爵原本只是一个北欧农民，为何有如此严重的洁癖？甚至要求泰恩镇的居民每周至少洗一次澡，唉，和传说中的罗马人一样喜欢折腾。”
可转念一想，每个贵族老爷都有嗜好，杀人、劫掠、打猎、好色、嗜酒、暴食，相比以上种种，泰恩堡公爵的古怪行为并没有太多危害性.
暗自腹诽的同时，康纳走向西南矮丘之上的泰恩堡，向侍卫出示信件，他被带到主楼隔壁的一个小房间，里面坐着七个访客。
“在此等候，公爵随时有可能叫你。”侍卫甩下一句，返回东门继续站岗。
康纳打量一遍屋内众人，有装备锁子甲的骑士、盎格鲁乡绅、佛兰德斯羊毛商人，以及一个浑身酒气，皮肤粗糙的维京莽汉，估计是某艘商船的船长。
等了一段时间，骑士被叫进大厅，然后是乡绅、羊毛商人、船长，轮到康纳的时候，他正趴着椅子陷入酣睡。
被侍女叫醒，康纳心怀忐忑地进入主楼大厅，向座位上的领主躬身行礼，“公爵阁下，我是斯特灵郡的探员康纳。”
“是你？”
维格端正坐姿，屏退大厅的侍卫和仆役，询问探员有关派遣卧底的想法。等到探员说完，维格开口补充：
“联络时，尽量采用单线联系，即使有人叛变，造成的危害相对可控.”
回忆前世看过的影视作品，他抛出一大堆注意事项，发现对方被自己绕晕了，只好换了个话题，“你识字吗？”
康纳：“我从去年开始学习诺斯语，掌握了二百个诺斯单词，经过您和鸦语者的简化，诺斯语的语法便于理解，学起来很快。”
维格满意点头，颁布一项新任务，“未来几个月，你参加学校的识字班，学成之后返回斯特灵郡担任探长，招揽一些可靠的卧底，派遣他们混进叛军内部。出发前再来找我，届时会教你一些额外的注意事项。”
康纳离开后，鸦语者走进大厅，向维格展示半年来的工作成果——许多写满了法律条文的书卷。
设立北境四郡之后，每个郡拥有法官，依照当地习俗处理纠纷。
出于严谨考虑，维格决定编写一部成文法，形式上参考罗马法系，法律内容参照维京人、盎格鲁人、皮克特人的传统。由于工作量巨大，编写工作时断时续，预计在852年完工。
翻看十来分钟，他让人找来赫丽吉芙、密查姆，仔细揣度每一项条文。
不知过了多久，维格眼眶酸胀，干脆丢下书卷，和鸦语者谈论其他话题。
时至今日，改良后的卢恩文字和诸多革新措施传播至北欧，引起乌普萨拉、蒂索湖等宗教圣地的注意，逐渐有人把鸦语者为首的萨满群体称之为泰恩堡教团。
对此，鸦语者欣然接受，两个月前公然宣布，声称自己早就和乌普萨拉的守旧群体划清界限。
他的表态吸引了部分革新派的关注，源源不断的追随者涌来，同时也招惹许多麻烦。
维格：“这段时间，是不是经常有萨满前往神庙找麻烦？”
得到肯定的回复后，他决定派遣士兵守卫五个郡的神庙，尤其是泰恩堡总部，免得某些辩经失败的家伙恼羞成怒，用物理手段解决问题。
第126章 争端
“感谢您的照顾。”
鸦语者没有拒绝领主的好意，他在乌普萨拉生活了十多年，熟悉那些同伴的行事作风，谨慎行事准没坏处。
之后的几天时间，维格忙于审议法律条文，抽空给斯特灵郡的轨道马车提出一些建议，直到四月下旬，他收到了奥克尼郡长的一封信件。
“设得兰群岛不愿臣服？好大的胆子！”
从北欧航行至不列颠，北部航线相对安全，从挪威西海岸的卑尔根出发，向西抵达设得兰群岛，然后向南航行至奥克尼群岛，再往南就是苏格兰地区。
设得兰群岛到苏格兰的距离约为200公里，位于北海渔场，适合捕鱼。
根据去年的贸易协定，维格需要向贡纳尔支付生铁、腌鱼、锡、毛皮，换取优质的法兰克战马。
其中，腌鱼占据的份额将近四成。
根据中世纪教会的分类，鱼类属于冷血动物，不被视为“肉”。因此，在斋戒期间，鱼肉是唯一合法的动物蛋白来源，导致西欧对腌鱼的需求居高不下。
考虑到设得兰群岛的渔业税和潜在的造船订单，维格向奥克尼郡长写了一封回信，要求他尽快搞定这件事。
五月初，维格收到一则坏消息，奥克尼郡长派遣的使者被当地人杀了。
“岂有此理，我的人也敢杀？”
察觉丈夫的怒火，赫丽吉芙凑过来瞥了眼信件，“设得兰群岛人口稀少，当地首领采取强硬态度，我担心背后有人指使。”
维格摊开地图，设得兰群岛的西北方向是冰岛，东方是卑尔根。
冰岛领主比约恩和自己关系融洽，粮食、铁器、木材、酒水等物资全部仰仗泰恩堡供应，不论是情感角度还是现实利益，比约恩没理由做出这种行为。
他把目光转向挪威西海岸，注视着代表卑尔根的黑点。
“我有九成把握，这件事和奥赫（卑尔根领主）脱不了干系。也罢，正好我和他有一笔账还没算清。”
两人的旧怨起源于四年前（公元846年）。
当初，埃里克国王听从某些商人的建议，决心效仿查理曼这个伟大君王，实现自己的宏伟事业。备齐军械后，他四处征讨挪威境内的定居点，维格趁机售卖军械，其中卑尔根购买的份额最多。
然而，卖出军械之后，维格迟迟没有收到尾款，多次派遣使者去卑尔根要债，得到的回复总是“近期手头紧张，下次一定，”之类的话语。
等到战争结束，卑尔根领主干脆赖账，声称维格售卖的军械质量太差，包括紫衫弓的射程不足、箭矢的尾羽质量太差、圆盾禁不住双手斧的劈砍。
最终，他甚至把战败的原因赖在维格身上，索要一大笔赔偿。
后续几年，维格深陷多场战争，这段记忆逐渐淡忘，如今旧事重提，他的怒火再度点燃。
看着丈夫的模样，赫丽吉芙明白他动了杀心，“名义上，卑尔根领主是埃里克的封臣。动手之前，不如先给埃里克写封信。”
“不妥！”维格在书房来回踱步，
“埃里克的性格贪婪而怯懦，假如让他裁决，老东西势必把设得兰群岛据为己有。倒不如先下手为强，一举解决那个首领和卑尔根领主，我倒要看看埃里克敢不敢与我开战。”
丈夫心意已决，赫丽吉芙打着哈欠走向卧室，如今她再度怀孕，精力差了许多，没时间陪他熬夜。
“呼，我实在困了，今晚你陪儿子睡，记得少和他说些胡言乱语。”
“没空，我今晚没打算睡觉，召集部队、筹备军械，明天一早乘船出海。”
目前，绝大部分贵族并没有常备军，仅仅依靠数十个侍卫撑场面，维格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奇袭卑尔根，多拖延一天时间，当地领主就有可能召集更多的部队。
凑巧的是，泰恩堡造船厂的第一艘柯克船不久前结束海试，她装载腌鱼往法兰克跑了一个来回，全程没出任何状况，适合担任维格的座舰。
经过一整夜的忙碌，维格率领五十名盾卫登上柯克船——青花鱼号。
趁着水手还在搬运物资，维格简单逛了一圈，这艘科克船的尺寸和“哥德堡”号相同，长二十五米、宽六米，桅杆高十五米，悬挂一面巨大的方形羊毛帆布，顺风速度快，逆风需要船员划动船桨，每侧十二个桨孔。
下到底舱，这里堆放着许多木桶，咸腥味混着腌鲱鱼的臭味扑面而来，通道两侧紧密排列着乘客们的睡袋，由于空间有限，部分人甚至需要睡在甲板上。
身为领主，维格无需挤在阴暗潮湿的底舱，他理所当然住进了船艉的船长室，未来几天，那副摇摇晃晃的吊床就是他的床铺。
返回甲板，艉部甲板安放着长柄木舵，控制船只下方的艉舵。
在维格的印象中，后世的三桅帆船使用轮舵，可惜他没有这方面的详细记忆，否则青花鱼号的操纵性能还会进一步提升。
此外，船艉设有一个小型木制船楼（类似瞭望台），交战时，可容纳四个弓弩手居高临下射击敌人。
半小时后，物资清点完毕，船长请求出海，维格点头同意。
“起锚！”
在船长的命令下，两个船员合力转动绞盘，升起水底沉重的铁锚。与此同时，桨手们划动船桨，小心翼翼让青花鱼号驶离栈桥。
抵达河中心，柯克船悬挂风帆，逐渐消失在码头众人的视野中。
花费两天时间，青花鱼号带领数十艘维京长船停靠在爱丁堡，维格从爱丁堡、斯特灵两郡总计抽调六百山地步兵，经过奥克尼又抽调一百守军，算上水手，数量恰好一千。
沿着东偏北的航向，船队到达设得兰群岛的主岛，这里遍布锯齿状的峡湾，岛上土壤贫瘠、树木稀缺，山坡上散落着数量稀少的绵羊。
“让当地人集合，我有个问题要问他们。”
听从领主的吩咐，士兵驱赶四百多个平民在码头聚集。见识到大名鼎鼎的黑蛇旗帜，当地人瞬间洞悉来者的身份，不敢有丝毫反抗。
第127章 卑尔根
“诸位，我是维格，不列颠国王册封的泰恩堡公爵，统辖整个北境。前段时间，我的使者被岛上某人杀死，凶手究竟是谁？”
为了保全性命，居民说出了当地首领的名字，声称首领在两天前乘船逃至卑尔根避难，带走了包括家属、奴隶在内的二十人。
维格没有轻信，让属下单独进行审问，综合众人的言论，还原出使者被杀的经过。
事实上，首领一开始并没有动怒，反而备足酒肉宴请使者。
酒足饭饱，使者提及效忠一事，首领坚称他已经向卑尔根领主交过税了，没理由同时向两位领主臣服。
到了这一步，局势并没有失控，只可惜有人故意用言语挑拨，惹得双方情绪逐渐激烈，最终演变为杀人事件.
“故意挑事的大嘴巴在哪？”
维格让人四处搜寻，得知这家伙两天前有意跟随首领跑路，结果被后者用铁斧劈开脑壳，俨然是恨极了他。
在设得兰停留四天，等到天气晴朗、风向合适，维格下令舰队朝正东方向行驶。
晨雾中，柯克船的舰艏破开海浪，跟随一艘吃水较浅的探路船只，缓慢驶向峡湾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