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军队太古怪了,相比大多数维京海盗,他们更加强调纪律性,和传说中的罗马军团类似。相传罗马人也会修筑坚固的围城营地,建造各类器械,按照严格的步骤攻打定居点。
狠狠拍了下城垛,邓肯唉声叹气,
“看来我们的战术出现严重错误。不应该和这些维京人正面决战,也不应该缩进城里,最好的办法是以小股部队轮番袭扰,消磨他们的实力。”
懊恼、后悔、不甘,种种情绪充盈着邓肯的内心,如果能带着这段记忆回到半年前,自己一定能说服联军更改战术,不至于在特威德河北岸折损大批战士的性命。
“希望西边的盖尔人足够聪明,假如他们也犯了同样的错误,整个北境迟早沦陷。”
第112章 木桥
公元849年6月。
天气炎热,士兵的情绪逐渐焦躁,多次请求强攻斯特灵镇,遭到维格否决。
看着轮番请战的指挥官们,他抛出一个问题:“指挥官最重要的品质是什么?”
“谋略!”
“号召力!”
面对众多回答,维格眉头皱起,“克制,指挥官作为一支军队的大脑,需要摒弃各种杂念,克制杀戮欲望和浮躁心理”
说了足足半小时,感受到听众的心不在焉,他有种莫名的挫败感。恰在此刻,一个侦查骑手前来报信,
“大人,西海岸的盖尔人军队正在集结,数目不明。”
“再探。”
骑手离去,维格注视地图,如今斯特灵地区聚集了三千八百维京战士,盖尔人多半不敢前来硬拼,更有可能前往爱丁堡解围。
“离开的时候,伯劳鸟拥有八百人。近期新一批劫掠者抵达,围城部队扩充至一千五百。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威尔士人,他只擅长小规模的山地战,尽管之前击败了哈夫丹,但这项战绩存在很大水分,面对敌人的内外夹击,还要分兵看守一千俘虏,有很大概率会吃亏。”
思索许久,维格留下两千战士继续围城,自己带领一千八百人南下,解决这支盖尔援军。
据他推测,这是整个北境联盟仅剩的机动兵力,打赢这仗,敌人将彻底丧失发动野战的资本。
临行前,维格叮嘱约伦,“凡事谨慎为上,继续用工事围困斯特灵。假设我的应对有误,盖尔人的行军目标是斯特灵,到时候你们无需硬拼,只管乘坐长船跑路。”
“是!”
向南走了半天时间,维格抵达福尔柯克,此刻日渐黄昏,他安排士兵原地扎营,忐忑不安地过了一夜。
次日早上,队伍启程,赶往东南方向的爱丁堡。没过多久,侦察骑手冲到维格身边,说出一个令人喜忧参半的消息。
他猜的没错,盖尔人的目标是爱丁堡。但是这些人的进度很快,距离爱丁堡只剩下二十多公里的路程,预计傍晚时分抵达。
形势紧迫,维格派出骑手通知伯劳鸟,让他出动小股部队堵住爱丁堡西侧八公里的木桥,必要时候可以放火烧桥。
“遵命!”
骑手接过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奔赴爱丁堡。
在乡间小道奔跑一个多小时,骑手通过木桥,沿着牧人踩出的小径来到丘陵顶端,遥遥望去,木堡的轮廓已浮现在东方地平线上。
“呼,送信真不容易。”
骑手抓挠浅黄色头发,作为一个盎格鲁乡绅的次子,康纳没有继承庄园的资格,只得参加领主的征伐行动,以求获得一份足以谋生的田产。
取下水囊,康纳灌了半肚子凉水,随后把剩余清水喂给坐骑。
夏日的苏格兰低地蒸腾着草叶腥气,湿热海风袭来,让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闷热。长距离赶路,马腹已经凝满汗珠,湿漉漉的鬃毛粘成一团,旁边围绕着许多恼人的蚊虫,惹得坐骑时不时甩动马尾。
掏出燕麦、盐巴喂食马匹,休息十来分钟,康纳继续赶路,等他抵达围城营地的时候,一千五百名友军正在吃午饭。
很快,他找到啃食羊排的伯劳鸟,“大人,这是领主的信件。”
“盖尔人有多少?”
康纳:“两千余人,绝大多数是没有铁甲的轻步兵。”
听完,伯劳鸟喜忧参半,缺乏铁甲意味着敌人战斗力较差,但机动速度相对更快一些。见状,他派出一队腿脚最快的猎人,让他们火速赶往木桥。
传信任务完成,康纳没时间休息,往水囊灌满清水,要了两块黑面包和一小袋燕麦,他驭使坐骑离开营地,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向西找领主复命。
忍受浓烈的酷日,马匹沿着来时道路跑了一段距离,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干脆停在原地怠工,任凭主人如何催促也不愿挪动步伐。
“嘿,伙计,再坚持一段距离!”
康纳掏出燕麦喂食,马匹勉强吃了几口,随后半卧在地上入睡,马尾时不时甩动,驱赶萦绕在身边的蚊虫。
到了这一步,康纳彻底无计可施,他小声痛骂父亲的吝啬,竟然给出一匹懒惰迟钝的劣马,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因此丢掉性命。
半小时后,一百多个威尔士人路过他的身边,对于这个倒霉骑手的遭遇,他们用本族方言调侃一阵,闹哄哄离开了。
等到马匹结束午睡,康纳骑着它继续西行,抵达那座木桥时,发现那队威尔士人正和敌军交战。
凭借优秀的箭术,威尔士人击溃了木桥西侧的数十个盖尔轻步兵,望着远处黑压压涌来的人潮,他们放弃了坚守木桥的想法,企图点火烧毁这座桥梁。
嗒,嗒。
威尔士头目反复敲击打火石,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打火石的表面,导致他迟迟没能引燃火绒。
眼见敌军主力迫在眉睫,剩余的同伴掏出腰间短斧和小刀,疯狂凿击木桥的桥面,毁掉绝大多数木板。
终于,盖尔联军的主力抵达西岸,他们抛射羽箭,投掷铁斧和短矛,杀死五分之一的威尔士人,阻止了这些猎人继续破坏桥梁的意图。
驱逐敌人,盖尔人四处搜寻修桥材料,最终拆毁了附近的一家农舍,用获得的木板、铁钉重新铺设桥面。期间,威尔士人在河流东岸二百米处用长弓射击,没有取得太大战果。
与此同时,维格率领的援军仍在全力赶路,根据侦察骑手的报告,两千五百名盖尔士兵抵达河流西岸,正在全力修补木桥。
“这么快?”
估算时间,援军还需要半小时才能到达木桥,维格心中焦虑万分。察觉统帅的焦虑,托尔嘉等骑士纷纷请战。
“大人,让我们先行一步。”
“二百骑兵,对抗两千五百敌人,会不会太冒险了?”稍作犹豫,维格同意了骑士们的请求,把指挥权授予托尔嘉。
“贡纳尔是我见过最具天赋的骑兵指挥官,希望你学会他的优点,摒弃他的缺陷,打仗多用点脑子。”
听到这番话,托尔嘉没有反驳,朝着维格躬身行了一礼,随后爬上马鞍,领着二百骑兵呼啸而去。
第113章 骑士
全力奔袭一段距离,托尔嘉抵达一处矮丘,远远望去,一大群盖尔人拥挤在河流西岸,等待木桥维修完毕。而在东方不远处,一小撮威尔士人正在抛射羽箭,看不出多大效果。
“敌众我寡,切记跟着这杆旗帜,不要乱冲!”
托尔嘉把一面黑底黄龙旗交给身后的骑手,耗费几分钟,摆出一个适合冲锋的楔形阵。
与此同时,盖尔人也发现了北面矮丘的骑兵,匆忙调整阵型。只可惜这支军队由数十个定居点拼凑而成,指挥体系混乱,等到骑兵展开冲锋,盖尔贵族们依然没有商议出合适的应对办法。
有人提议:“把弓箭手放在前排,射死这些骑兵。”
“蠢货,弓箭手被骑兵一冲就垮了,应该放在后面。最前排布置长矛兵。”
“你说谁是蠢货?睁开你的狗眼,我们哪来的长矛兵?”
在无尽的喧闹声中,骑兵冲杀至近处,托尔嘉没有撞向人群最密集的位置,相反,他刻意挑选敌阵最边缘的薄弱环节。
“Odin!”
提速、端平骑枪,短短数秒钟,战马的速度提升至极限,轰然撞进盖尔联军最西侧的阵列。这里只有一些配备圆盾、短剑的步兵,队形松散,犹如一群呆愣原地的稻草人,被一轮冲锋彻底击溃。
解决掉这三百多人,托尔嘉没有恋战。按照他的经验,骑兵最重要的是保持速度,假如陷在阵中,战马高大的身躯容易招致攻击,一柄投斧、一枚流矢就能让它失去战斗力。
“跟着我,不要恋战!”
在他的呼喊声中,骑兵一路跑回出发前的矮丘,重新排列好楔形阵,继续冲向盖尔联军的西侧部位。
这一次,敌人有所反应,派遣弓箭手射击这群骑兵,少数箭雨射中毫无防护的马匹,导致楔形阵边缘的十多个骑兵摔倒在地面,死活不知。
“别管那些弓箭手,等会再收拾他们。”
托尔嘉没有更换目标,带领整个楔形阵再度冲击盖尔联军的西侧,敌人匆忙布置的盾墙犹如一块薄木板,稍一接触就破碎成无数小块。
解决掉三百敌人,骑兵返回原来的矮丘。托尔嘉清点人数,发现只剩下一百六十多个战友,将近半数的战马体力不济,急需休整。
见状,他把队伍分成两部分,计划带领状况良好的八十骑再冲一轮,然后剩余的骑兵冲击第二轮,两支部队轮流冲锋,不给敌人喘息的时间。
调整好部署,托尔嘉展开第三次进攻,冲锋途中,他带领楔形阵突然变更方向,径直杀向那群恼人的弓箭手。
望着这群凶神恶煞的诺曼骑兵,盖尔弓箭手生不出一丝抵抗的念头,纷纷扔掉武器逃入友军队列,导致联军的阵型进一步混乱。
战斗持续两三分钟,托尔嘉察觉周围的敌人正在靠拢,选择脱战回撤,没兴趣和他们纠缠。
凭借这种“剥洋葱”的战术,托尔嘉反复冲击,专注于进攻敌阵的边缘部分,削弱他们的兵力和组织度,直到维格率领的步兵抵达战场。
托尔嘉:“大人,我部伤亡三十人、折损六十匹战马,其余马匹的体力损耗严重,短时间内无力再战。”
“明白。”
维格认可了属下的功绩,让对方原地休息。
远远望去,盖尔联军还剩两千人,在河流西岸缩成一团,顺着不久前修好的木桥涌向东岸。
“冲过去,缠住他们!”
机会难得,维格派出身边所有的轻步兵和弓弩手,共计一千二百人。他们强忍疲倦冲向河畔,与尚未过河的一千盖尔步兵展开激烈厮杀。
敌前撤退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对于部队的士气和组织度要求极高。显然,这伙仓促拼凑的盖尔联军达不到这个要求,绝大多数人只想着尽快逃到东岸。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他们奋力拥挤上桥面,匆忙铺设的木板被踩得吱呀作响,出现小幅度摇晃。
不久,弓弩手对准桥上敌人射击,导致局势更加混乱,有些人中箭落水,还有些人被同伴硬生生挤下桥面。
咔嚓!
经过多次践踏,一块木板轰然断裂,喻示着桥梁的负荷抵达极限,没过多久,接二连三的木板被盖尔人踩断,越来越多的士兵落入水中。意识到逃生无望,滞留在西岸的七百盖尔人选择投降。
隔着十余米宽的水面,幸存的盖尔贵族后悔莫及,他们意识到己方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敌军数量较少,长途行军导致体力损耗严重,假如两军决战,联军未必没有取胜的可能。
“接下来怎么办?”
格拉斯哥的领主休伊拥有三百人,话语权最大,“继续向东,替爱丁堡解围,先休整一段时间,制作一些四米长的木矛,然后再和维京人决战。”
见识过骑兵冲锋的骇人场面,贵族们丧失了野战的勇气。他们采纳休伊的想法,沿着道路展开急行军,于下午三点抵达爱丁堡的山下定居点。
相比过去的景象,此刻的定居点有了很大变化,连续修筑两道围墙,内墙应付被围困的爱丁堡守军,外墙应付有可能抵达的援军。
内、外墙的规格一致,高约五米,墙上留有垛口,方便弓箭手射击,每隔一段距离矗立着高耸的箭塔,墙外挖掘一道壕沟,宽五米,内部安插着许多削尖的木桩。
“这,这,有必要这样吗?”
休伊面色煞白,胸膛急剧起伏,他如今年过四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操作,“围城方的工事竟然比守城方修得还要好,这帮维京人太邪门了。”
事已至此,盖尔人发动一次试探性的进攻,面对威尔士长弓发射的箭雨,他们士气低落,仅仅冲到壕沟边缘就溃散了。
望着瘫坐在地面喘息的战士,休伊明白他们的体力所剩无几,不足以发动强攻。
如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贵族们商议片刻,决定撤进南部高地,利用崎岖的地形和茂密树林甩掉维京人。
“他们的骑兵不适合山地作战,假如执意追杀,到时候用一场伏击狠狠教训这群维京蛮子。”
放完狠话,休伊率领部队逃进南方的山林,这场声势浩大的救援行动宣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