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格稍有意动,随即转念一想,王国总人口二百七十万,抽调五万青壮年长期在外作战,严重影响农业生产。这种情况下征收额外赋税,必然加剧民间的不满情绪,甚至滋生叛乱。
“不妥,应该换个更合适的方法。”
他向内阁成员介绍新点子——战争债券,从商人和乡绅群体募集资金,五年后连本带利偿还,假设战争胜利,购买者还将获得一块位于西法兰克的地产。
最后一个议题是登陆地点。
西法兰克的海岸线绵长,但合适的登陆地点不算多,考虑到后勤因素,维格必须攻占一个可以停泊大量船只的港口。
他让侍从在会议桌铺开一幅详细的西法兰克地图,上面标注了西法兰克的城镇、堡垒、主要道路、河流,凝聚着情报系统多年的心血。
加莱是距离不列颠最近的港口,戒备森严,附近区域的堡垒尤为密集,不适合登陆。
其次是塞纳河口,拉格纳第一次攻打西法兰克,就是从塞纳河逆流而上。后续,秃头查理吸取教训,在河口修筑哈弗勒尔要塞,围攻难度极高,后续的河道还布设许多拦河铁索,断绝了逆流而上的可能性。
最近几年,因为不列颠占据海峡群岛,附近的诺曼底海港也加强戒备,圣马洛、瑟堡修筑石砌城墙,安放大型抛石机,同样不适合进军。
排除以上选择,维格决定在布列塔尼半岛登陆,准确来说,是半岛最西端的布雷斯特港。
第337章 出征期间的安排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上午,内阁向各地发送动员令,要求大贵族、郡长按令行事,必须在规定的时间抵达伦底纽姆。
收到风声,王储把卢顿镇的事务甩给别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王宫。
过往的岁月中,他以连队文书的身份参加爱尔兰战争,体会过基层部队的训练、行军、扎营和战斗。
后来,王储跟随父亲远征丹麦,他作为侍从官,细心观察父亲的指挥过程。经过两次大规模战争和陆军学校的学习,他自认为拥有足够的经验和能力。
“卢顿镇这次出动二百民兵,算上周围几个镇,可以凑出上千人,希望父亲让我指挥这个步兵团。”
下午六点,弗罗德恰好赶上晚餐,他随手揉乱两个弟弟的头发,落座之后询问这次的作战计划。
维格用调羹小口喝着鱼汤,“你留在国内担任摄政,这项工作会很忙,做好心理准备。”
弗罗德:“为什么?”
维格放下银制调羹,坦然迎向长子的目光。
“欧陆有三个主要势力,东罗马、法兰克、不列颠。
东罗马财力充裕,拥有一千万人口,技术大幅领先于周边势力,综合实力最强。
法兰克的总人口超过一千万,秃头查理作为名义上的‘皇帝’,他统治的西法兰克是欧洲最好的农耕地区,气候适宜、土地平坦,可以征召一支庞大的冲击骑兵。
最后是不列颠,我方人口仅有二百七十万,底蕴最差。此战风险很高,我没把握获胜,假如我在西法兰克战死,你将继承王位,统治整个不列颠王国。”
从小到大,弗罗德习惯了父亲的胜利,听见这番言论,眼里流露出一丝迷茫与恐惧。
餐厅恢复寂静,维格拿起调羹,继续喝着温热的鱼汤,随即吃了一些餐后甜点。
晚餐结束,维格起身走到后花园,用淡盐水和猪鬃牙刷仔细漱口,这个时代没有麻醉药和牙医,他可不想遭受拔牙的痛苦。
清洁完毕,维格把水杯、牙刷递给仆役,前往办公室处理文件,没过多久,屋外传来敲门声。
“进来。”
弗罗德进入房间,在父亲的示意下坐在办公桌对面,后者拿出厚厚一摞文件,是不列颠后续的发展规划。
“相比东罗马、法兰克,我方最大的优势在于海军,王家舰队掌控了从波罗的海到非洲海岸的制海权。即便远征军覆灭,你让舰队封锁海峡,法军无论如何也上不了岸。
而且,你无需担心不列颠本土的局势。我耗费巨额资金,在伯爵们的领地建设邮局、神庙、医院,这些设施除了提供公共服务,也有利于王室掌控伯爵领的日常动向。假设某地存在起兵反叛的迹象,你很快就能察觉。
至于北欧,那里气候严寒、人口稀少,不存在太大威胁.”
维格指着墙上地图,解释自己对于欧陆诸多势力的看法,除了东罗马、法兰克、不列颠,剩余的国家过于弱小,只能作为舞台上的陪衬。
例如挪威王国,小埃里克费尽心思建设领地,然而挪威的地形崎岖复杂,定居点分散在孤立的小片土地,王国不同地区的交流严重受限,削弱了行政效率。而且当地气候严寒,农作物生长时间短,易受霜冻的影响。
时至今日,小埃里克的实力略有增长,年收入大约二千八百镑,还不如维格直辖的伦底纽姆郡。
哈夫丹的实力更弱,忙碌多年,仍然没有获得瑞典贵族的真心认可。留里克在东欧奔波劳累,与其说是国王,更像是一个大型贸易公司的老板。
细数一遍,维格把目光放在伊比利亚半岛。多年以前,后倭马亚王朝可以动员两万以上野战部队,实力还算强盛,结果招致贡纳尔出其不意的袭击,野战部队损失惨重。自此,后倭马亚王朝丢失了北部的大片领土,沦为次要势力。
在可预见的未来,半岛的南北双方陷入拉锯战,没心思发展海军,无法影响不列颠的海上霸权。
弗罗德提问:“假设出现小概率事件,双方的实力平衡被打破,我们需要出兵干涉吗?”
维格笑着摇头,“没这个必要,西哥特人有法兰克的支持,摩尔人同样有北非的支援,让他们慢慢打。”
交代完各项事务,维格返回卧室歇息,即使这次战败,他认为长子有能力守住不列颠,后者更加注重海权,估计会专心经营海外领地,让家族长久的延续下去。
次日,维格召集内阁会议,颁发诏书,宣布出征期间由王储担任摄政,并再次强调长子继承制。
“假设出现变故,王储继承主头衔和十二个郡,严禁分割不列颠本土的直辖领地!”
对于国王的做法,内阁群臣无人反对。
随着时间推移,均分继承制的弊端显而易见,查理曼(公元742-814年)缔造一个庞大强盛的帝国,结果不到三十年就分崩离析。
843年,“秃头”查理、洛泰尔、“日耳曼人”路易三人签署和平协定,划分各自的统治范围。
之后,洛泰尔病逝,他的中法兰克被三个儿子瓜分,“日耳曼人”路易的东法兰克亦是如此。
长此以往,国土越分越小,而且每次继承总会爆发战争,广大平民深受其害。
站在文官的立场,长子继承制有利于王权顺利交替,尽管削弱了剩余王子的利益,但总体来看,利大于弊。
召集民兵、集中训练,整个过程至少需要两个月,维格担心消息泄露,决定率领少量部队出发,趁着秃头查理还未反应过来,先行拿下布列塔尼。
六月七日,伦底纽姆集结了五十艘舰船,足够装载三千士兵,维格率军出征。
这次,他让刚毕业的次子弗雷陪同,后者没有丝毫忧虑,反而洋溢着少年人特有的鲁莽和乐观,大大咧咧与母亲、两位兄弟道别。
离开伦底纽姆,船队沿着不列颠海岸线航行至西南的普利茅斯,维格在这里休整两天,直到海面刮起强劲的东北风。
第338章 布雷斯特
“出发,众神在看着我们!”
收到国王的命令,五十艘舰船起锚出海,船队排布成宽阔的楔形阵列,如同巨大的箭镞,缓缓而坚定地向南方破浪而去。
第三天凌晨,前方出现布列塔尼的海岸,黑背鲈号的军官们拿出地图,依据所处纬度和附近海岸的参照物,判断目前的大致方位。
随后,船队向西缓慢航行,上午七点,他们绕过布列塔尼半岛的最西端,距离目标不到十英里。
舰队提督约伦找到国王,得到一个意料之中的命令,“准备登岸!”
进行多次侦察,情报部门熟悉了布雷斯特的防御:
五百守军,靠海的一面建有两道围墙,外侧是高约六米的石砌城墙,内侧是原有的木制寨墙,还拥有八架大型抛石机。
当初海军在易北河奇袭汉堡,守军的抛石机仅仅砸中一枚石块,那艘双桅帆船的船壳瞬间破裂,迅速沉入河底。
吸取这个教训,维格没有凭借数量优势强攻港口,而是采取更稳妥的办法,让士兵在附近的沙滩登陆,沿着陆路进攻布雷斯特。
很快,五十艘舰船放下小艇,一千两百名士兵拥挤在摇晃的小艇,奋力划动船桨,木桨劈开海面,激起白色的水花,士兵们面容严肃,紧盯着前方那片不断迫近的金色沙滩。
滩头后方,一片嶙峋的褐色山岩兀然拔起,形成一道天然的高地壁垒。就在小艇群逼近浅水区的刹那,高地顶端骤然闪现出点点人影。
阳光无情地倾泻下来,清晰地映照出一杆鸢尾花旗,以及他们的简陋皮甲。
听见一声急促的法语口令,一百多名士兵挽弓搭箭。
“放!”
箭矢应声而出,如同夏日冰雹,无情地砸向维京士兵的小艇。一支利箭“噗”地钉入小艇边缘,箭羽犹自剧烈震颤;另外几支箭矢落进小艇,原本整齐的划桨节奏显出几分混乱。士兵们本能地压低身体,船只速度大不如前。
维格凝视着高地的小撮弓箭手,“用弩砲驱散他们。”
收到旗语,舰队的重型弩砲对准高地发动一轮齐射,百枚石弹狠狠砸向弓箭手的队列,瞬间石屑纷飞,烟尘暴起。法军指挥官在弥漫的尘土中呼喊,试图稳住阵脚。不到半分钟,下一轮石弹接踵而至。
幸存的法军士兵崩溃了,他们丢下长弓,如同受惊的鹿群,转身朝着高地后方那片稀疏的林地溃逃,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箭囊和几顶滚落的铁盔,在石砾间反射着刺目的阳光。
上岸之后,维京士兵控制整片滩头,维格跟随第二拨部队登岸。休整半小时,这些士兵排成行军纵队,朝着东南方向的布雷斯特沉默前进,每人携带了五天的干粮,部分士兵合伙扛着一根原木,用于组建攻城长梯。
去年,情报系统绘制了布雷斯特周边的详细地图,额外标注磨坊、葡萄园、教堂这类参照物,便于快速确认方位,防止迷路。
上午十点,这支部队抵达布雷斯特城外,由于他们来得太快,周边区域的男爵、骑士来不及反应,无法带领庄园民兵进城集合,城内守军只有原来的五百人。
“这是什么部队?”
当地伯爵观察那些正在组装长梯的士兵,看见他们动作娴熟、秩序井然,剩余维京人安静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喧哗。
根据进攻方的装备和纪律性,伯爵判断他们绝非普通士兵,极有可能是不列颠的禁卫军。
“北境之蛇上次进攻,是为了夺取海峡群岛,这次出动大规模舰队和三千士兵,目的是攻占布雷斯特,然后是整个布列塔尼?”
伯爵快速写下两封求援信,让骑手赶往雷恩,然后再到巴黎面见秃头查理。
突然,城外的一千维京人绕至东侧,似乎打算东、北两个方向同时进攻。
“坚守城墙,援军很快就到!”伯爵大声激励守军的士气,让他们做好射击准备。
最前方的维京人举着盾牌,掩护后方的弓弩手,再往后是抬着二十架长梯的士兵。
他们缓步前进,在距离城墙百米处停下。前排的盾墙负责防御,维京弓弩手伺机朝垛口后方的法兰克人射击,维京人的射击精准度远高于普通部队,进一步加剧了伯爵的担忧。
双方你来我往对射,战斗持续到正午时分,维京人撤出法军弩手的射程,坐在地面小口啃着硬面饼。
“让城内送些吃的,赶快!”伯爵焦急地望着城外,担心维京人进食完毕,随时发动下一轮进攻。
十分钟后,城内送来一筐筐新鲜出炉的小麦面包。没过多久,四个平民推着小车靠近一段围墙,车上装载四桶新鲜的鱼汤,这里的军官询问鱼汤来源,一个平民畏缩着回复,说是某个大人让他们煮好鱼汤,中午送至围墙,晚上还要再送一次。
伯爵府的管家?
军官思索片刻,那些士兵却是等不及了,鼓噪着围在小车附近,用陶碗从木桶舀取鱼汤。
“嘿,给我留点。”
“怎么全是鲱鱼?”
“桶底全是贝壳,竟然用这玩意凑数!”
出于本能,军官没有约束这群饥饿且暴躁的士兵,他接过某人递来的陶碗,随口吩咐,“盐放的太多了,下午少放点。”
“知道了,老爷。”四个平民推着小车走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城外敌人再度发起进攻,法兰克守军用十字弩还击。对射十几轮后,其中一人忽然捂着肚子,紧接着,附近的五十多个守军也捂着肚子惨叫。
“鱼汤有问题!”
军官抚着墙垛,额头渗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突然,城内的一处院落冲出二十个平民,为首四人正是之前送鱼汤的细作。
“快,向伯爵禀报这里的情况。”军官让一个腿脚最快的人求援,然后强撑着阻拦这群维京细作。
对拼几下,军官劈中一个细作的肩膀,后者的粗布短衫破裂,露出里面的锁子甲背心。
不仅如此,剩余的维京人同样身穿锁子甲,他们趁着法兰克人状况不佳,轻易杀散这群守军,然后掏出一面黑色旗帜,朝着城外用力挥舞。
看到他们的信号,维格长舒口气,勒令部队向那段城墙发起突击。
忍受两侧城墙射来的箭矢,维京士兵翻过壕沟,拽着绳索拼命向上攀爬,随着城墙上的维京人越来越多,伯爵带兵赶来阻止,反而被这群训练有素的士兵打得节节败退。
“撤!”
伯爵带领小撮士兵逃回自家宅邸,一直坚持到下午两点,眼见大势已去,无奈地出门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