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探险成功了,我们发现一片无比广袤的新大陆。”
维格的坐姿微微前倾,打量船员们展示的动物毛皮,等到他们拿出当地农作物,维格起身离开王座,走过去抚摸这些存在于记忆深处的事物:玉米、蔓豆、南瓜。
发现国王对于异域的农作物很感兴趣,船长赶紧解释:
“这是当地人的主要农作物,而且混在一起种植,他们称之为‘三姐妹种植法’,这种植物(玉米)位置最高,这种豆类攀缘前者(玉米)生长,最后一种(南瓜)位置最低,弟兄们品尝过,味道挺不错。”
随后,这位叫做托利尔的船长拿出一幅海图,叙述本次探险的全过程:
今年三月份,比约恩再度率领一艘新式帆船离开格陵兰,借助长达五日的北风,船只意外到达一片植被繁盛的陌生土地,比约恩将其命名为“文兰”。
格陵兰岛缺乏木材,比约恩在当地建立伐木营地,作为今后的木材供给地,逗留期间,他偶然遭遇当地的原住民。
鉴于第一次登陆格陵兰岛的惨痛教训,这次比约恩的行事风格更加稳重,他没有急着与当地人交流,而是勒令船员抓紧修筑栅栏、挖掘壕沟。
防御设施完工,比约恩逐步与原住民接触,用小刀、烈酒向他们购买粮食。
五月,他趁着风向合适,返回格陵兰岛,汇合剩余的两艘双桅帆船,往文兰输送了二百居民。
比约恩计划在这里建设永久定居点,因为文兰纬度较低,冬季气候远没有格陵兰岛严寒。而且当地的淡水水域遍布河狸,维京人只需提供烈酒和小刀,就能找原住民采购大量的河狸皮。
为了发展这份新事业,比约恩留在文兰过冬,派遣一位最信任的助手返回不列颠销售毛皮,采购新式帆船和更多的物资。
新大陆的消息逐渐扩散,西海毛皮公司的股价飙升,市值在五天之内翻了一倍,达到惊人的五万镑,而且仍处于上涨区间。
十月末,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请求觐见。
“萨洛蒙?”
在侍从的提醒下,维格回忆在布列塔尼的往事,当初拉格纳派他率领数千人前往法兰克西部,煽动布列塔尼叛乱。
之后,维格攻破雷恩——当地最大的定居点,挑中一个名叫萨洛蒙的贵族担任叛军首领,多年过去,没想到这人还活着。
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以及身后十余个身形瘦削的随从,维格叹了口气,此刻临近中午,他干脆让仆役搬来长桌,邀请这伙布列塔尼人在大殿吃饭。
“感谢您的慷慨,陛下。”
萨洛蒙迫不及待落座,他没有使用银质餐具,直接徒手抓取一块滚烫的野猪肉,油脂在他指缝间流淌滴落。他张开嘴撕咬,咀嚼声粗重急促,在庄重肃穆的大厅里回荡。
吮干净手指的油腥,他再度抓起一块烤鹿肉肋排,啃完鹿肉之后掰断骨头,吮吸内部的骨髓。
“再给我倒一杯这种甜酒,咕噜,咕噜,嗝,再多来一杯。”
连喝两大杯甘蔗酒,萨洛蒙伸手抓向七鳃鳗馅饼,一边咀嚼一边含混地嘟囔:“胡椒,哈哈,整整七年,我都忘记这种调料的味道了。”
随从们的吃相同样恶劣,相互争抢盘中的食物,旁边的宫廷仆役面色如常,流水般端上菜肴、撤走空盘,只是嘴角微微下撇,无声地流露出鄙夷与轻蔑。
维格端坐在王座上,他习惯了类似的场面,脸上既无愠怒,也无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大理石雕塑的平静。
酒足饭饱,萨洛蒙哭诉近些年的遭遇,自从维京大军败退,秃头查理得以腾出手来,派兵重新夺回布列塔尼,萨洛蒙再度逃回山间避难。
之后的七年,他依靠乡绅的接济勉强度日,期间没有发动任何一次叛乱,侥幸躲过法兰克贵族的搜查。
去年,萨洛蒙的两个朋友陆续病死,他失去生活来源,只能带领亲戚渡海北上,寻求维格的帮助。
“知道了,用餐结束,有人找你们询问当地的详细情况。后续,我还会派人前往布列塔尼实地调查。”
维格没有做出明确的承诺,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主动进攻西欧的头号强权。说到底,他和拉格纳不是一类人。
听到主人的回复,萨洛蒙略显失望,只能转移话题避免尴尬,提到了目前流传甚广的新大陆。“假设无法推翻法兰克人的暴政,还不如迁往新大陆定居。”
“不,这个想法不切实际。”
维格参考比约恩等人的经历,劝萨洛蒙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目前,比约恩探索出来的航线如下:一艘双桅横帆船从伦底纽姆出发,沿着海岸线北上,途经法罗群岛、冰岛、格陵兰,然后南下文兰(加拿大),全程需要2~3个月,而且远距离航行需要装载的移民数量较少,预计只有60~80人,效率极低。
在维格的印象中,大航海时期,从欧洲前往新大陆,更合理的做法是向南航行,借助信风带和北赤道暖流横跨大洋。
然而这条航线暂时还未开发,今后的一段时间,比约恩只能忍受条件恶劣的北部航线,如同蚂蚁搬家一样小规模移民,缓慢发展他的毛皮公司。
许久,维格给出结论,“对于我们这代人,新大陆的开发注定是一项遥远的事业,只能留待子孙处理。”
第293章 财富
之后的两个月,萨洛蒙和随从选择赖在伦底纽姆,相比在布列塔尼山区担惊受怕的时光,他们更满意目前的处境。
年末事务繁忙,维格无视这群蹭吃蹭喝的闲人,把精力转移至各直辖郡的年度考核。
总体来看,今年的形势很不错,甚至超出了年初的预期,让维格隐约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三万镑,这是王室的年度总收入,而且这还是在农税比例仅有15%的情况,其余税率也没有提高,财政状况远好于当年的拉格纳王室。
内阁会议上,众人看着手中的报告,同样陷入沉默,尤其是古德温、奥姆这两个前朝旧臣。
当初亚丝拉琪和帕菲斯为了敛财,想出无数种匪夷所思的办法,仅仅捞到一万多镑,而且惹得境内民怨四起,严重削弱王室权威。要论经营和敛财能力,维格比他们强太多了。
古德温心中默念:“让他辞去首相的职位,是拉格纳这辈子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
他翻看后续的内容,发现利润增长最快的是纺织业,碾压其余的冶铁、酿酒、造船、造纸等产业。
现在看来,国王费尽周折发展纺织业,甚至不惜与佛兰德斯开战,这项决定简直再正确不过了。
支出方面,年度总支出两万三千镑,军费开支接近八千镑,陆军常备军扩充至四个步兵团,一个山地步兵营,一个游骑兵营,一个野战救护营。
海军的舰船规模超过五十艘,其中包括三十二艘双桅战舰,以及两艘新入役的三桅战舰,剩余船只主要是运输船,以及训练舰和泰晤士河防御舰队。
其次是移民方面的支出,今年新增四万六千移民,四万人来自丹麦,彻底搬空了丹麦中南部。
经过之前的几次战争、去年的难民潮,以及今年的大规模移民,丹麦王国的人口不足二十万,居民拥有的土地面积提升,迁往海外的动力降低,后续不再成为主要的移民来源地。
为了安置这批维京人,内阁和伦底纽姆、剑桥、东盎格利亚三郡忙得不可开交,累计耗费七千镑。
至此,直辖领地的人口达到八十三万,其中维京移民的数量为二十六万。算上贵族领地的居民,王国总人口位于240~250万的区间。
十多分钟过去,内阁成员相继看完简报,维格开始逐项点评。
首先是财政,新移民的生活稳定后,会成为农产品的生产者和手工业品的消费者,明年的收入预计还有大幅度提升。
其次是人口,经历近几年的大规模移民,北欧的人口下降,预计后续的移民越来越少,只能从东欧或者芬兰补充人力。
麻烦的是,维京人与斯拉夫人、芬兰人存在一定程度的文化差异,移民需要更多的时间适应新生活,还会增加迁入地区的行政负担。
因此,维格不再强求内阁延续今年的移民规模,顺其自然,每年维持数千人的水平。
发现国王下调了这方面的考核标准,诸位大臣如释重负,尤其是司法大臣奥姆。新移民不熟悉王国法律,盗窃、抢劫事件时有发生,导致奥姆去年大部分时间浪费在这方面,偶尔做梦还在嘟囔着法律条文。
移民规模减小,廉价劳工的数量随之下降,修建大型工程的成本上升,明年,维格有意放缓这方面的进度。
“伦底纽姆——约克——泰恩堡的道路一年前完工,我决定延长这条最重要的主干道,从泰恩堡再往北,直至爱丁堡,然后联通爱丁堡和格拉斯哥,无需急躁,工期暂定为两年半。”
会议结束,维格伸着懒腰离开内阁,忙碌一整年,终于等到这个宁静闲适的假期。
吃过午餐,维格靠着躺椅准备小憩,赫丽吉芙忽然找到他,讨论长子的婚事。
这是一个值得慎重考虑的问题,维格起身推开窗户,让凛冽的寒风驱散倦意,思索合适的联姻人选。
在戏曲、评书中,诸如x太师、x国舅之类的外戚总是反派,但事实并非如此。在某些特殊时候,例如幼主即位的过渡阶段,外戚能够拱卫君权,制衡其他派系的势力。
假如想要消除外戚这一群体的影响力,唯一的办法是效仿明朝,让继承人迎娶平民家庭的女儿,切断后妃家族的政治根基,代价则是失去外戚的帮助。
权衡许久,维格打算沿用当前的惯例,让长子迎娶某家贵族的女儿,“这段时间,你暗中拟定一份合适的名单,然后我让情报系统调查她们的性格和家族成员。”
对于丈夫的安排,赫丽吉芙露出一副“我早知道”的表情。
“又是这样,每次你懒得处理的事情总喜欢甩给我,或者甩给内阁.”
抱怨几分钟,赫丽吉芙察觉丈夫早已离开办公室,她赶忙冲到窗边,看见对方披着黑色大氅,左手提着木箱,右手提着钓鱼竿,在禁卫军的簇拥下渐行渐远。
视野开阔的北岸,维格披着厚实的黑貂皮大衣,端坐在裹着毛皮的折叠凳,注视浑浊且流速缓慢的泰晤士河面。
他的身侧放着一只小巧的银质炭盆,身后临时搭起一顶厚实的遮风布幔,阻挡来自北方的凛冽寒风。
“希望能钓到几尾河鲈。”
维格自言自语,偶尔眺望下游的码头区域,四台踏轮起重机仍在永无休止的运转,无数人影往来奔走,岸边酒馆的烟囱冒着阵阵白雾,俨然忙碌至极。
鲫鱼、鲫鱼、梭鱼、鲫鱼.
时间流逝,木桶的河鱼越来越多,维格仍未钓到想要的河鲈。
天色渐暗,两岸的民房以及跨河石桥陆续亮起灯火,维格用手帕擦拭额头的汗水,略带遗憾地回家吃饭。
之后的几天,维格照例在河畔垂钓,直到第五天,他终于钓到一尾拥有五条黑斑的淡黄色鲈鱼。
“哈哈,这位置不错,快,多扔点饵料下去打窝。”
维格兴奋地摘下鱼钩,这时,某位侍从骑马赶来,急促地向他转达紧急情况:丹麦遭到入侵,乌伯战死!
“为什么丹麦的消息总是如此糟糕?”
恍惚间,维格左手的力道稍微放松,手中的河鲈猛地甩尾,随即跌入河面,扭动着身躯游走了。
第294章 流言带来的影响
第二次丹麦——东法兰克战争的起因与仇恨无关,也谈不上荣耀和财富,而是源于一桩莫名其妙的流言。
当初,尼尔斯在格努茨之战全歼法军骑兵,然后与哈夫丹合作,重创法军主力,国王“日耳曼人”路易失踪,公认的说法是战死了。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欧陆开始流传一则用心险恶的谣言:
有人在萨克森的某处修道院见到一个很眼熟的男性,推测他是失踪多日的路易国王,只不过被儿子囚禁,防止他影响目前的局势。
维格在半年前听过这个流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世间的流言无穷无尽,他根本管不过来,例如伦底纽姆的码头经常传出海怪和宝藏的消息,一些老年水手暗中兜售藏宝图残片,声称能够找到拉格纳国王埋藏的金银。又比如某人在挪威找到一个神似恩雅公主的少女、某人发现隔壁邻居的黑猫会说话.
通常情况下,这类流言毫无意义,只能沦为市井平民的谈资。意外的是,那座修道院在十月份突然失火,致使东法兰克民众的猜疑愈演愈烈。
由于修道院位于萨克森境内,国王“年轻人”路易三世沦为首要怀疑目标,威望骤然下降。
为了转移民众的注意,路易三世把这一切归咎于维京人的污蔑,以复仇的名义向乌伯宣战。
十二月,萨克森军队逼近丹尼维尔克防线,新任的石勒苏益格伯爵庸碌无能,没胆量亲自上阵,防线很快遭到攻破。
随后,萨克森军队一路北上,乌伯召集境内贵族,响应者寥寥无几,众人知晓尼尔斯的下场,宁愿缩在领地观望局势。
十二月下旬,双方在瓦埃勒北侧的荒地猝然相遇,三千丹麦士兵依托丘陵列阵,六百人拥有盔甲,其中的三百套铁甲属于乌伯的积蓄,另外三百套来自当初尼尔斯的缴获。
另一方面,萨克森拥有五千人,一千套铁甲,以及少量的重骑兵,路易三世目睹那杆潜藏在风雪之后的丹麦王旗,好战心顿时激发。
他不顾亲信的劝阻,第一轮进攻就投入了所有的重步兵,让他们从坡度平缓的东侧冲击丹麦人的盾墙,连续冲了五次,丹麦人的阵线依旧稳固,而且有种越战越勇的气势。
上午十点,路易三世发起第六轮进攻,他模仿吟游诗人们颂扬的古老国王,身穿华丽甲胄,骑乘白马,开始鼓舞底层士兵的斗志。
没过多久,十几支羽箭射中白马的身躯,路易三世本人也中了两箭,陷入昏迷。
国王负伤,萨克森军队沿着缓坡向下溃逃,部分丹麦士兵尾随追击,结果遭到萨克森骑士的冲锋。
在狂热情绪的驱使下,一百多个骑士尾随数倍于己的丹麦溃兵冲上丘陵,一通乱打之后,竟然冲垮了丹麦盾墙。见状,剩余的萨克森军队一拥而上,乌伯当场战死。
在乌伯统治期间,他致力于压制国内贵族,除了尼尔斯,其余有名望、有实力的贵族同样遭到打压。因此在他死后,丹麦缺乏一个合格的领导者,贵族们蜷缩在各自领地,被人数占据绝对优势的萨克森军队逐个击破,距离全境沦陷只是时间问题。
收到消息的半小时后,维格召集内阁成员开会,掌握的情报太少,首相建议继续观望。
又过了十多天,一艘瑞典柯克船抵达伦底纽姆,带来事情的最新进展:
哈夫丹听说弟弟阵亡,率军渡过卡特加特海峡,进驻奥尔堡,宣布抚养乌伯的子嗣,暂时接管丹麦的王权。
尽管哈夫丹近期略有收敛,贵族们依旧记得“诺斯之剑”搞出来的诸多麻烦,觉得他与乌伯属于同一类人:生性残暴、才能平庸,唯一的优点是拉格纳的子嗣,在民间享有极高的知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