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看鬼子那边。
沪上,鬼子海军第三舰队司令部里,气氛压抑,整体氛围比死了亲爹还沉重。
及川古志郎中将脸色铁青,看着手里的损失报告,觉得日子没法过了。
“八嘎……八嘎……”他低声咒骂着,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一条一千六百多吨的“海风”号驱逐舰,七条大大小小的炮舰,就这么没了。
这不仅仅是钢铁的损失,更重要的是人。
包括伊藤贤二那个操舵技术一流、被他暗自欣赏的少佐在内,好几百号经过常年严格训练、拥有丰富经验的海军官兵,连同他们的战舰一起,沉入了冰冷的长江底,喂了鱼虾。
一名作战参谋小心翼翼地补充:
“司令官阁下,初步统计,损失人员中,有超过三分之二是拥有三年以上舰龄和经验的老兵和士官,还有七名是从海军兵学校毕业的优秀军官……”
“闭嘴!”及川古志郎粗暴地打断他,额角青筋跳动。
这可不是历史上,战争后期,鬼子那种训练三五个月就送上战场的菜鸟补充兵。
这些都是战前用真金白银、严格淘汰和好几年时间一点点喂出来的精锐水手和军官,是帝国海军的筋骨。
全面抗战才打五个月,在沪上、在长江沿线,海军损失的吨位加起来快两万吨了,光是水兵和军官就折了小一千人。
这损失,让他肉疼得直抽抽,心都在滴血。
更憋屈的是,战略目标也彻底黄了。
另一名参谋指着地图上的江阴段,硬着头皮汇报:
“……司令官阁下,江阴阻塞线异常坚固,支那军沉船数量远超预期,且多有暗桩……
随着我炮舰损失殆尽,后续,最多能尝试潜入一些吃水浅的、数十吨级的武装巡逻艇,但其火力……恐难以对金陵防线构成实质性威胁。”
原计划里,强大的帝国舰队沿江而上,用猛烈的舰炮把金陵城墙和守军阵地轰个稀巴烂,同时彻底封锁江面,断绝支那军退路的美梦,算是彻底泡汤了。
“奇耻大辱,帝国海军的颜面何存!”及川古志郎猛地一拍桌子,“必须报复,立刻,狠狠地报复!”
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对着通讯参谋咆哮:
“命令,立刻发电给‘加贺’、‘龙骧’、‘凤翔’号。
舰载机全部出动,给我压制、摧毁金陵周边所有支那机场,把他们可能存在的飞机,全部炸毁在跑道上。我要让支那人知道,挑衅帝国海军的代价。”
他压根不知道方默有系统在,凭空变出来一座机场。
脑子里想的还是情报部门提供的、地图上标得明明白白的金陵城周边那几个老旧的、理论上应该已经被摧毁得差不多了的大夏军用机场——大校场机场、明故宫机场等。
华中派遣军指挥部里,气氛同样凝重。
一群鬼子将佐围着沙盘,脸色铁青,默不作声。
一份关于国崎支队遭遇毁灭性空袭的初步战损报告,压在每个人心头。
参谋长拿着教鞭,声音干涩地汇报:
“……国崎登少将报告,支队在渡江过程中遭遇支那军大规模空袭,损失极其惨重。
初步估算,玉碎及失踪人员接近三千人,其中仅沉没船只上的帝国勇士就超过两千人……步兵第四十一联队主力及配属部队几乎损失殆尽。”
“岸上阵地亦遭猛烈扫射轰炸,伤亡数百人,损毁25mm高射炮四门,13mm高射机枪十余挺……
最关键的是,在太平渡口征集的所有可用于渡江的船只,包括12条小火轮、四十余条木船、渔舟,近乎全部被毁。”
朝香宫鸠彦王坐在主位,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
这意味着,国崎支队剩下那八千多号人,现在只能困在南岸,望江兴叹。
迂回包抄浦口、彻底切断金陵守军退路、完成合围的战略计划,眼瞅着是没戏了。
“八嘎!”一名激进的少壮派参谋忍不住骂道,“海军那些马鹿,都是因为他们无能,才让支那人的飞机如此猖獗。”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另一名大佐打断他,“当务之急是如何挽回局面。”
朝香宫鸠彦王猛地抬起头,眼神凶狠:“挽回?当然要挽回,帝国的尊严,必须用血来洗刷。”
他压根没想过要和海军那帮马鹿协调合作。
陆军的耻辱,就得陆军自己找回来。
他甚至觉得如果求助海军,只会换来更多的嘲笑。
他直接跳过任何与海军沟通的程序,对陆军航空兵指挥官下令:
“命令驻扎在沪上、苏城机场的飞行战队,立刻准备空袭计划。
目标,金陵城及其周边支那军阵地,进行报复性轰炸,我要听到爆炸声,看到冲天的火光,立刻去。”
至于具体炸哪个目标效果最好?轰炸效果如何评估?这些细节,在亲王殿下的怒火面前,似乎都不重要了。
先炸了,出口恶气再说。
就这样,鬼子陆海军同时准备派出自己的空军,对金陵周边进行轰炸。
第69军独立航空队如何料理即将迎来的两桌客人,暂且先不表。
视线转回镇江前线。
尘土飞扬的路上,开始三三两两出现溃退下来的士兵,像决堤后漫出的水流,漫无方向。
正是守卫镇江的东北军第103师的部队。
这些人大多丢盔弃甲,许多人连枪都丢了,军服破烂,沾满泥污,神情惶恐失措,像一群受了惊的兔子,只顾着埋头向西跑,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有的部队远远看到镇江城的轮廓,非但没感到安全,反而像见了鬼一样,直接绕过城区,跌跌撞撞地继续往金陵方向逃。
有的则稍微镇定些,或者实在是跑不动了,朝着镇江城跑来。
孟烦了带着新2旅的一个营前出接应,嗓子都快喊哑了:
“弟兄们,别乱跑,我们是69军的。进城休整,前面路上有地雷,踩上就没命了。”
可那些溃兵早就成了惊弓之鸟,巨大的恐惧和溃败的惯性让他们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依旧乱哄哄地往前涌,眼看最前面的人就要冲进外围雷区了。
第183章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孟烦了一首歌收服迷龙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孟烦了焦急地对身边的士兵喊道。
几个新2旅的士兵试图上前阻拦,却被溃兵的人流冲开。
孟烦了急得满头大汗,心脏怦怦直跳。
这要是踩了地雷,死的可都是自己人。
孟烦了旁边的机枪手已经急眼了,就准备拉栓上膛,开始扫射。
情急之下,孟烦了脑子里灵光一闪,猛地想起多年前在燕京城里,听到那些刚入关的东北军唱过的一首歌。
那悲凉苍劲的调子,曾经深深触动过他。
死马当活马医吧。
他一把抢过身边士兵手里的铁皮喇叭,深吸一口气,不顾嗓子已经沙哑,扯着嗓子就吼了起来: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他唱得调子不算准,声音也因为着急而有些劈叉,但那歌词,那旋律,却像有魔力一样,瞬间穿透了喧嚣和恐慌。
周围的新2旅官兵都愣住了,傻傻地看着他们的旅长,不明白他这时候突然发什么疯唱起歌来。
“都他妈愣着干嘛。”孟烦了扭头骂道,脸上因为用力而涨红,“跟着老子一起唱,大声唱,唱给他们听!”
于是,在这片空旷的野地里,出现了一幅奇景。
一群操着各地口音的士兵,在一个年轻旅长的带领下,用各种跑调的嗓音,笨拙却卖力地合唱着一首充满悲伤和乡愁的歌。
“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
歌声传开,像一道无形却坚韧的堤坝,慢慢挡住了溃兵的洪流。
那些原本惊慌失措、只顾逃命的东北军士兵,纷纷停下了脚步。
他们侧耳听着,脸上的惶恐渐渐被茫然、悲伤和一种深藏的屈辱所取代。
有人开始低声跟着哼唱,然后是更多的人加入。
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带着哽咽,带着无法言说的痛楚。
许多士兵唱着唱着,就流下了眼泪。
乡音,乡愁,家国沦丧的悲恸,在这一刻成了比任何命令都有效的集结号。
不远处的灌木丛后,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彪形大汉猛地停住了脚步。
他肩上还稳稳地扛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身上挂满了子弹链,虽然军服同样破烂,但眼神里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凶悍气。
身后跟着十几个同样狼狈却带着煞气的弟兄,一看就是百战余生的老兵油子。
“迷龙哥,前边啥动静?咋还唱上了?不像鬼子啊。”
旁边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年轻小兵疑惑地问,手里紧紧攥着一支老套筒。
迷龙没说话,放下机枪,侧着耳朵仔细听。
那歌声断断续续,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砸在他心口上。
那调子,太熟悉了,梦里都能哼出来。
听着听着,这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骂骂咧咧、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的糙汉子,眼圈竟然不由自主地红了,厚厚的嘴唇哆嗦着,也跟着那模糊的调子含糊地哼了起来。
“爹娘阿……我想家了啊……”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猛地抬起粗糙的手背抹了一把眼睛,吸了吸鼻子,重新扛起机枪,声音沙哑却坚定。
“走,过去看看,像是自己人,妈的,唱得老子心里怪难受的。”
他们拨开枯黄的灌木丛,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孟烦了正站在一处土坡上,一边继续唱着,一边指挥着新2旅的士兵,引导那些被歌声聚拢过来的、情绪渐渐稳定的东北军溃兵,沿着工兵用白灰标记好的安全通道,小心翼翼地向城内转移。
“都跟紧了,看着地上的白线走,别踩错地方,进了城有热乎饭吃,有军医给你们治伤。”
孟烦了大声喊着,声音已经完全嘶哑。
迷龙看着这一幕,又看看那些面黄肌瘦、伤痕累累、却因为找到主心骨而稍微安定下来的老乡们,心里头一股热流涌过。
他娘的,从东北开始逃,一路逃逃逃、跑跑跑,或许今天终于是个头了?
他大步走过去,对着坡上的孟烦了扯着嗓子就喊:“哎,那当官的,你们是哪个部分的?俺们是103师被打散了的,能进城不?俺们还能打。”
孟烦了一回头,看到迷龙那副极具压迫力的体格、手里的捷克式,以及身后那帮老兵,眼睛顿时一亮。
好兵,这是见过血、敢跟鬼子往死里干的好兵。
“废话。”孟烦了同样吼着回答,尽管嗓子疼得厉害,“都是打鬼子的弟兄,赶紧的。跟着他们走,排好队,别乱跑,地里埋着雷呢,不想变碎肉就听话。”
孟烦了用一首歌,一下抓住了这群东北汉子的心。
迷龙也不再废话,重重一点头,招呼着身后的弟兄:“听见没?跟着走,别给老子丢人现眼。”
孟烦了亲自盯着,忙活了好一阵,总算把收拢的一千多号103师的溃兵大部分安全送进了城。
他刚想喘口气,找个水囊润润几乎冒烟的嗓子,负责远处警戒的哨兵就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