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照片
装甲车轰鸣着,很快开上了相对平整的公路,速度提了起来。
渐渐地,路边的行人车辆多了起来。
维持秩序的警察,拖家带口、面带惶恐的市民,偶尔还有骑着自行车匆匆驶过的传令兵……
人们看到这辆涂着陌生灰绿色漆、造型威猛、天线林立的汉斯制半履带指挥车,都纷纷下意识地避让到路边,投来惊疑不定的目光。
车子很快驶入了金陵城内。
城里的景象比城外更加混乱。
街道上挤满了人和各种杂物,哭喊声、叫骂声、汽车的喇叭声混杂在一起。
3天过去,鬼子距离金陵越来越近,恐慌像瘟疫一样蔓延。
装甲车艰难地在人潮中穿行,最终停在了那条相对僻静的街道,停在了“吉祥照相馆”的门口。
方默推开车门跳下车,大步走了进去。
门楣上的铜铃再次叮当作响。
金承宗早就等在柜台后面了,眼睛布满了血丝,脸色也有些苍白,像是几天没睡好。
看到方默进来,他嘴唇动了动,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没成功。
他只是默默地转身,从柜台底下,抱出厚厚好几大摞冲洗好的照片,又拿出几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所有已经冲洗出来的底片。
“方将军……您要的照片……都,都在这儿了。”
方默点点头,没多寒暄,直接拿起那摞他最关心的——从缴获鬼子胶卷冲洗出来的照片,快速翻看起来。
最上面一些,果然是鬼子精心摆拍的“亲善”照片。
照片上,鬼子兵笑容“和善”,或背着大夏老奶奶过河,或抱起脏兮兮的农家小孩,给他们分发糖果……
“操,他小鬼子的!” 方默低声骂了一句,胃里一阵恶心。
作为穿越者,他太清楚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了。
摆拍,宣传,欺骗世人的障眼法。
可偏偏后世还真有那么多没脑子的蠢货,拿着这些照片当证据,说什么“鬼子也有好人”、“战争是军国主义者的错,普通士兵是无辜的”……
放他娘的狗屁。
生儿子没屁眼的玩意儿。
他强忍着恶心,快速翻过这些虚伪的照片。
后面的画面,陡然一变。
方默翻页的手指猛地顿住,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真正看到这些由施暴者自己记录下来的、最原始、最真实的罪恶时,那股冲天的怒火和寒意,还是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照片有些模糊,有些晃动,但那份血腥和残忍,却穿透相纸,直刺人心。
一张张,一页页,全是人间地狱的景象。
方默的双眼瞬间就红了。
拿着照片的手指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他不知道这些具体是哪个被他击毙的鬼子军官或随军记者拍的。
但这些畜生,用他们的镜头,记录下了自己在沪上周围乡间罄竹难书的罪行。
“金老板,这些……”方默的声音低沉沙哑,他指着那些记录着暴行的照片,“这些对应的底片,是哪些?”
金承宗默默地走过来,手指颤抖地在一张照片背面找到一个编号,然后又在一个牛皮纸袋里,找出了对应编号的底片小袋。
他的动作很慢,仿佛那些底片烫手。
方默接过那几个装着关键底片的纸袋,仔细地揣进军大衣内侧的口袋里。
这些是铁证,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然后,他从另一个口袋抓出一把大洋,不由分说地塞到金承宗手里。
“金老板,钱你收好。你现在亲眼看到了,鬼子是什么东西。那些发糖背人的,全是演戏,这些……”方默指着那些血腥的照片,“这些才是他们的真面目,畜生都不如。”
“我的部队在燕子矶码头有船。你立刻关门,带上家人,收拾细软,马上就去燕子矶,找我的部队,他们会安排你们坐船过江,去江北避难的。”
下关码头目前是36师在驻防,方默干脆把自己抽到的汉斯内河防御舰队和2条大型LST登陆艇全部部署在了由自家109师控制的燕子矶码头。
“听我的,立刻走,再晚就真的来不及了。”
方默清楚,以鬼子的残暴程度,一旦金陵城内的市民都被他疏散出城,那是一定会拿周围乡下的百姓出气的,所以只有迅速过江才是最安全的。
金承宗握着那把沉甸甸、冰凉的大洋,低着头,身体微微发抖。
冲洗这些照片的过程,对他而言不啻于一场精神上的酷刑。
那些黑白影像带来的冲击,彻底粉碎了他内心深处最后一丝侥幸。
他终于明白,方默之前的警告,绝非危言耸听。
沉默了近半分钟,他缓缓抬起头,眼睛更红了。
他没有推辞,默默地将大洋收进怀里,然后用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
“方将军……”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异常清晰,“这些畜生……拜托您了……多杀几个,一定要多杀几个!”
他没有再多说任何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方默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后的托付。
方默重重地点了点头,将柜台上的所有照片和剩余底片迅速收拢到一个大帆布袋里,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出照相馆。
他必须立刻找到金陵城里的那些外国记者,找到所有还能发行的报馆。
把这些血淋淋的铁证,尽快散播出去!
要让全金陵、全大夏、全世界都知道鬼子的真面目。
要尽一切可能,唤醒还在犹豫的市民,催促他们立刻离开这座即将被血海淹没的城市。
每一分钟,都可能关系到成千上万条生命。
装甲车发动机再次轰鸣起来,朝着下一个目标疾驰而去。
车后卷起的尘土中,吉祥照相馆的门,被从里面缓缓关上,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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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江城内,临时搭起的马厩旁,一股子豆渣和牲口粪混合的味儿。
孟烦了揣着手,看着郝兽医拿着刷子,吭哧吭哧地给一匹栗色骡马刷毛。
那骡马舒服得直打响鼻。
“我说郝大爷,”孟烦了歪戴着军帽,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大家伙儿叫你郝兽医,那是损您救人手艺潮,您还真把自己当牲口大夫了?”
第174章 今天开始做旅长的孟烦了、江阴要塞陷落
郝西川,郝兽医,头也不抬,继续慢悠悠地刷着,声音跟他动作一样,不紧不慢:
“烦啦,这人哪,多门手艺多条路。我嘛,正好啥都懂一点点。这骡马,可是咱的命根子,伺候不好,它可真给你撂蹶子。”
几十匹驮马和骡子拴在临时搭起的马厩旁,打着响鼻。
他停下手,指了指旁边几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里面是混了豆渣和草料的饲料。
“瞧见没?这都得伺候到位。多亏了左近乡亲们仁义,听说咱们是方军长麾下打鬼子的队伍,紧巴巴的口粮里抠出这些豆子、杂粮送过来。”
孟烦了咂咂嘴,也看向那些饲料:
“可不是嘛。豆子不少,光煮着吃也浪费。我让辎重连那几个豫省兵找老乡借石磨,磨了几大板白豆腐,晚上给弟兄们加菜,见见荤腥。剩下的豆渣,拌了料,正好喂这些哑巴功臣。”
郝兽医点点头,接着刚才的话茬,又拍了拍骡马结实的屁股:
“你算算,一匹马,驮俩弹药箱,一个箱子重五十二公斤,里头装八发七五山炮炮弹。”
“十匹马,就是一百六十发炮弹。前边弟兄们能不能可劲儿拿炮轰他狗日的小东洋,全看这帮哑巴牲口给不给力。喂不好,跑不动,仗也没法打喽。”
“是不是这个理儿,旅座?”
孟烦了被这句“旅座”叫得有点不自在,正了正那顶怎么看都嫌大的军帽,尬笑两声。
放一个多月前,他还是个带着百十号残兵败将、被鬼子撵得屁滚尿流的上尉连长。
如今摇身一变,成了统辖几千号人的新2旅旅长。
全是沾了方军长的光,也是沪上那些没活下来的弟兄们拿命换来的。
他自己个儿心里门儿清,这旅长当得,悬乎着呢,要学的东西海了去了。
正琢磨着,一个卫兵噔噔噔跑过来:
“报告旅座!军部派的运输队到了,好长的车队,拉着大炮呢。”
“哟呵。”孟烦了一听,乐了,黄牙又呲了出来,“方军长够意思,真给咱送硬货来了。”
他搓着手,四下张望:
“克虏伯呢?那死胖子哪儿去了?不是吹牛啥炮都会摆弄吗?叫他滚过来验货。”
镇江城外黄土路上,烟尘滚滚。
一长溜卡车和更多的骡马车队停在那儿,后头拖拽着的,是一门门盖着帆布的炮。
克虏伯那胖硕的身躯,此刻灵活得不像话,哧溜一下就钻到了一门卸下来的小炮跟前,胖手爱惜地摸着那冰冷的钢铸炮身,小眼睛放光。
“哎呦喂,旅座,旅座您快来看。”他兴奋得脸上的肉直抖,“正经的汉斯造PAK 36,三十七毫战防炮,好东西啊。”
这克虏伯,大名没人记得,都叫他外号。
本是中央军87师战防炮连的第一主射手,据说家里祖上是清末举人,阔过。
三十年代初本来都要去汉斯学啥机械工程了,结果鬼子打进来,书没念成,扭头学了打炮,也算是把一身肥肉报国了。
在这新2旅的一堆大杂烩里,论摆弄火炮,他是头一号的技术人才。
克虏伯扭过头,对孟烦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旅座,你放心,这炮我闭着眼都能拆装。您就给我六发……不,三发炮弹,我保准给您敲掉一辆鬼子的小豆坦克。”
没办法,大夏穷啊,炮弹金贵,全是进口货。
就算他克虏伯是中央军出来的尖子,平时实弹训练也抠搜得要命。
他琢磨着,一门炮能配个十几发炮弹,那就谢天谢地了。
这时,军部运输队带队的上尉过来,啪一个敬礼,递上一份清单:
“孟旅长。奉军座令,向您部移交加强火炮营。
计有:沪造克式七五山炮十八门,汉斯PAK 36三十七战防炮十二门,八十一毫迫击炮十二门,各类炮弹,一共一万两千发。
另,配属炮兵教官十五员,驮马、挽马共二百二十匹。”
这炮兵教官,自然就是抽奖得到的系统炮兵了,只不大头都被方默用来补充主力21旅的战损了,但剩下这15个系统炮兵做教官也足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