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是李鸿基提前布下的暗棋!
他之前还在为杨涟的安危心惊胆战,此刻见有了帮手,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凑上前。
“韩兄弟!诸位兄弟!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只要大家守住一时半刻,销金窟外的久侯的标营士卒,定能将这些反贼一网打尽!”
为了让韩虎这些人拼命,刘渠话语之中极尽煽动之能事。
“张士显他们今日敢杀钦差、调家丁叛乱,已是铁证如山!只要都堂能平安无事,等查清他们的罪证,定能还蓟镇一个朗朗乾坤!
到时候,你们被克扣的军饷、被强占的军田,都能拿回来!咱们这些受苦的人,再也不用受他们的欺压了!”
这番话如同火种,瞬间点燃了韩虎与军户子弟们的斗志。
他们原本只是抱着“为自己争条活路”的念头而来,此刻听闻能彻底铲除张士显这些蛀虫,还蓟镇一个清明,眼中的光芒愈发坚定。
韩虎猛地握紧手中大刀,高声道:“好!我等今日便拼了性命,也要保住钦差大人!守住这蓟镇的希望!”
“拼了!保住钦差!”
五十余名军户子弟齐声呐喊,声音虽不算洪亮,却透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们迅速列成阵势,将杨涟与李鸿基护在身后,他们举起李鸿基提前送来的木盾。
那是用厚实的松木制成,边缘还包着铁皮,虽比不上正规军的铠甲,却也能挡住箭矢与刀砍。
众人牢牢堵住了内院通往外堂的狭窄过道。
“杀!冲进去!拿下杨涟的人头!”
外堂传来张士显疯狂的嘶吼,紧接着,便是密集的脚步声与兵刃碰撞声。
数十名家丁死士手持长刀、弓箭,火铳,如同饿狼般扑向过道。
为首的家丁一箭射来,“嗖”的一声,箭头擦着一名军户子弟的肩膀飞过,深深钉在身后的墙壁上,箭羽还在嗡嗡作响。
“放箭!”
“放铳!”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家丁们纷纷拉弓搭箭,密集的箭矢如同雨点般朝着过道射来。
火铳的铅弹也如雨点般袭来。
韩虎一声令下,军户子弟们立刻举起木盾,“砰砰砰”的声响不绝于耳,箭矢、铅弹扎在盾牌上,有的被弹开,有的则深深嵌入木中。
可还是有人没能躲过。
一名年轻的军户子弟躲闪不及,被一箭射中大腿,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
他闷哼一声,却没有后退,反而咬紧牙关,用长矛撑着地面,依旧死死守住自己的位置:“别管我!守住过道!”
紧接着,家丁们举着长刀冲了上来。
狭窄的过道里,双方瞬间绞杀在一起。
木盾与长刀碰撞,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大刀砍在铁甲上,溅起火星;长矛刺穿皮肉的闷响,夹杂着伤者的哀嚎,在过道中回荡。
韩虎一马当先,手中的大刀狠狠斩向一名家丁的脑袋,“噗嗤”的一声,那家丁闷哼一声,直挺挺地倒在地上。
可不等他喘口气,另一名家丁的长刀便朝着他的胸口劈来,韩虎连忙侧身躲闪,却还是被刀风划伤了胳膊,鲜血顺着伤口往下流,染红了他的旧军衣。
“韩大哥!”
一名军户子弟见状,立刻挥刀砍向那家丁,替韩虎解了围。
可他自己却没能躲过身后的攻击,一名家丁的长矛从侧面刺来,直接穿透了他的小腹。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矛尖,眼中满是不甘,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菜刀砍向那家丁的脖子,两人一同倒在血泊中。
过道里的鲜血越积越多。
军户子弟们的伤亡在不断增加,有的胳膊被砍断,有的腿被刺穿,却没有一个人后退。
他们知道,身后不仅是钦差杨涟,更是他们自己与家人的活路。
只要退一步,之前所有的反抗都将白费,蓟镇又会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日子。
外堂的张士显看着久攻不下的过道,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没想到杨涟竟然还藏了这么多人,更没想到这些人竟如此悍不畏死!
事情的发展早已脱离了他的掌控,若是再拖下去,等援军到来,他们就真的插翅难飞了!
“废物!都是废物!”
张士显一脚踹倒身边一名退缩的家丁,嘶吼道:“给我冲!谁能杀了杨涟,我赏他一万两银子!杀进去的,每人赏一百两!”
重赏之下,家丁们的凶性被彻底激发,他们如同疯狗般朝着过道冲来,攻势比之前更加猛烈。
军户子弟们的压力越来越大,木盾上布满了刀痕,有的人已经力竭,却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韩虎浑身是伤,汗水与血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兄弟,心中却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个念头:
守住!
一定要守住!
就在这时,销金窟外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喊杀声,紧接着,便是标营士卒熟悉的呐喊:“奉总镇之命,捉拿反贼张士显!降者免死!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是标营的人!援军来了!”刘渠激动地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韩虎与军户子弟们听到这声音,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们原本疲惫的身体仿佛又有了力气,齐声呐喊着反击:“援军来了!杀啊!”
过道里的家丁们听到援军的喊杀声,瞬间慌了神,攻势顿时弱了下来。
有的家丁开始往后退缩,有的甚至扔下兵器,想要逃跑。
张士显脸色惨白如纸,他踉跄着后退几步,看着外堂门口越来越近的标营士卒,眼中满是绝望。
可恶!
他们输了,彻底输了。
杨涟从韩虎身后走出,看着过道里浴血奋战的军户子弟,又看向外堂惊慌失措的家丁,眼神锐利如刀。
他高声道:“张士显!你等叛乱已成定局,还不束手就擒!”
张士显看着逼近的标营士卒,又看看身边的王威,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束手就擒?我张士显征战半生,岂能受你这腐儒的摆布!”
他猛地拔出佩刀,朝着杨涟冲来。
“就算是死,我也要拉你垫背!”
“放肆!”
李鸿基早已拔刀在手,见状立刻迎了上去。
两人刀光剑影间,不过三回合,李鸿基便一刀挑飞张士显的佩刀,紧接着一脚将他踹倒在地,长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王威见张士显被擒,想要趁机逃跑,却被冲进来的标营士卒团团围住,很快便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剩下的家丁见主将被擒,再也没有了抵抗的勇气,纷纷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我投降!”
“饶命!”
过道里,军户子弟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来,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瘸了腿,却都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鲜血染红了他们的衣衫,却也染红了蓟镇新生的希望。
杨涟走到韩虎面前,看着他浑身的伤口,语气郑重:“诸位,今日多亏了你们。你们的功劳,本钦差定会奏请陛下,重重嘉奖!”
韩虎笑了笑,脸上的伤口因牵动而疼痛,却依旧坚定:“都堂客气了。我们只是想为自己,为家人,争一条活路。”
“只是希望钦差大人,不要让我们的血白流!”
杨涟郑重点头,说道:“绝对不会!你们的血绝对不会白流!”
民心难聚。
若是今日还不能让蓟镇靖清,这些人不仅心要寒,血更要凉了。
他杨涟!
岂能辜负百姓?
又岂能辜负陛下的信任?
ps:
节奏加快了一点,观感应该会好一些。
不过还是舍弃了一些情节,有点可惜。
另外,为了在今天把情节写完,两章都是超大章:5400+6500,作者君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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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9章 抄家追赃,触目惊心
销金窟内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地上的血迹还在凝结。
但杨涟的目光,已经不在张士显、王威身上了。
该是荡清蓟镇污秽的时候了!
“都堂,张士显、杜应魁、王威的家丁还有千余散落在城中,方才抓捕时趁乱逃了,要不要立刻派人搜捕?”
一名标营参将快步上前,躬身禀报。
杨涟微微颔首,眼神凝重:“不仅要搜捕,还要严查他们的落脚点。这些人都是张士显的死忠,手里有刀有粮,若是放任不管,轻则劫掠百姓,重则煽动骚乱,必须尽快肃清。”
话音刚落,他又想起更关键的隐患。
张士显驻守的石门寨、杜应魁曾守的喜峰口、王威掌控的古北口,这三处皆是蓟镇抵御鞑子的咽喉要地,如今主将被擒或死,营中必定还有大量亲信旧部。
若是不趁此时机迅速接管防务,一旦这些人得知消息,轻则隐匿罪证、私吞军饷,重则煽动士卒哗变,甚至可能私通外夷,给草原上的蒙古部落可乘之机。
“草原上的部落,从来都是见风使舵的豺狼,得防着他们!”
杨涟低声自语,对于这些鞑子的秉性,杨涟心知肚明。
明军强盛时,他们带着牛羊前来朝贡,歌功颂德,端是能歌善舞。
可一旦蓟镇防务出现漏洞,他们便会化作饿狼,挥师南下,劫掠蓟州百姓的粮食、牲畜,甚至掳走男丁为奴、女子为婢,这般惨剧,在蓟镇的史书上早已屡见不鲜。
想到这里,杨涟不再犹豫,转身看向一旁正指挥士卒清点俘虏的刘渠,说道:“总镇,如今事态紧急,需劳烦你将标营的指挥权暂时交予本钦差。蓟州城的搜捕与安抚百姓之事,我会处理。
请总镇即刻与李参将一同前往三屯营,调集那里的经制兵,分头赶赴石门寨、古北口、喜峰口,务必以最快速度铲除张士显、杜应魁、王威等人的亲信,接管三地防务,稳定军心!”
“此番行动既要迅速,也要谨慎。若是遇到拒不交权的顽固分子,可先将其控制,切勿激化矛盾引发兵变。三地乃是京师北大门,绝不能在此时出任何差错,给鞑子可乘之机!”
刘渠心中一凛,瞬间明白了事情的轻重。
他虽为蓟镇总兵,却也清楚此刻自己的首要任务不是掌控兵权,而是守住边关。
若是三地防务崩溃,别说他这个总兵之位保不住,整个蓟镇都可能陷入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