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被邀功的急切取代,甚至还朝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多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沸腾又冻结。
他被出卖了。
被自己最信任的奴才,像扔一块破布似的,出卖给了明狗。
“抓住他!”
明军的吼声在头顶响起,一只粗糙的大手伸了下来,死死攥住了他的胳膊。
多铎猛地挣扎,却被对方轻易拽了上去,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他抬起头,死死瞪着佟国瑶,眼中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
“叛徒……”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宛如地狱里面的恶灵。
佟国瑶却慌忙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对着明军将领连连哈腰:“将军,您看,小的没说谎吧?这可是和硕额真,努尔哈赤的亲儿子,定然能给将军换个好前程……”
多铎被死死按在地上,听着佟国瑶的话,心中最后一点侥幸也化为乌有。
他知道,自己完了。
但他没有哭喊,只是用那双狼崽般的眼睛,将佟国瑶的脸,将这些明狗的脸,一一刻进心里。
如果今日他能侥幸脱逃。
今日之辱,他日必报。
哪怕粉身碎骨,他多铎,也要让这些人……
血债血偿!
第307章 斩草除根,围点打援
然而,多铎那淬毒般的念想,转眼就被碾碎成了泡影。
黄德功提着滴血的长刀走进来,一眼就看到被按在地上的少年。
听亲卫说是努尔哈赤的儿子,再看他那张写满怨毒的脸。
那双眼睛里燃烧的恨意,像极了草原上受伤的孤狼,明明已是阶下囚,却还惦记着反噬。
“呸!”
黄德功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懒得听这毛孩子放狠话,手腕一扬,寒光闪过。
“噗嗤”一声,鲜血喷溅在地,多铎的头颅滚落在青石板上,眼睛还圆睁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死了。
“建奴贼子,还想着以后?”
黄德功用靴底蹭了蹭刀上的血,语气里满是鄙夷。
“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叫斩草除根!”
杀了多铎,他转头看向一旁的佟国瑶,眯起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冷冽的杀气。
这奴才方才卖主求荣的嘴脸,实在让人作呕。
佟国瑶被这眼神扫得心里一凉,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此刻若是没点用处,下一个身首异处的就是自己。
他慌忙跪倒在地,像捣蒜似的磕头:“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奴才还有用!城中还有好多建州贵种呢!多铎只是其中一个!皇太极的儿子豪格、代善的儿子玛占……他们都藏着呢!奴才熟门熟路,这就带天兵去找!”
他点头哈腰,声音抖得像筛糠,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比真正的奴才还要奴才。
黄德功虽打心底里瞧不上这种货色,但眼下确实还用得着他。
他冷哼一声,踢了踢佟国瑶的屁股:“带路。想活命,就把你那些前主子的藏身地全指出来,用他们的命,换你的命,倒也划算。”
“是是是!划算!太划算了!”
佟国瑶连忙爬起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殷勤地伸手引路。
“将军这边请,豪格那小子最是怕死,准是藏在他娘的陪嫁宅子里……”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在佟国瑶这类包衣奴才的“带路”下,赫图阿拉城里的建州贵种被一个个揪了出来。
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宗室子弟,此刻要么缩在暗格里瑟瑟发抖,要么被奴才们像拖猪一样拽出来,往日的骄横荡然无存。
对于被抓出来的男丁,黄德功几乎是一刀切。
长刀落下,头颅滚地。
他信奉的规矩简单粗暴:
草原人向来有“斩车轮高男丁”的说法,今日他就把这规矩奉还。
只不过别人的车轮是竖起来量身高,他的车轮是平放在地上。
只要是能喘气的男丁,不论高矮,一概不留。
佟国瑶跟在后面,看着昔日的主子一个个倒在血泊里,脸上虽堆着笑,心里却直发寒。
他知道,自己这双手,算是彻底沾满了大金的血,再无回头路了。
可他不敢停,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指,生怕慢一步,黄德功的刀就砍到自己脖子上。
快到正午了,赫图阿拉的街巷里已经堆满了尸体,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那些曾经显赫一时的爱新觉罗宗亲,此刻大多成了刀下亡魂,只有少数几个身份特殊的女眷被留了活口,等着被押回关内。
黄德功站在城头,看着满城火光,将长刀上的血渍在城砖上蹭掉。
杀了这么多人,他心中一点波动都没有。
今日这一屠,虽狠,却能让建奴疼上几年。
没有了这些宗室子弟,建奴的根基,就算是被刨掉了一半。
另一边,宫城深处的厮杀渐渐平息,祖大寿正站在汗王大衙门的丹陛之上,看着亲卫将一串女子押了过来。
为首的是被粗麻绳捆得结结实实的阿巴亥与哲哲,后面跟着的十几人,要么是努尔哈赤的侧妃,要么是皇太极、代善、莽古尔泰等贝勒的女眷,一个个发髻散乱,华贵的衣袍沾满了尘土与血污,早已没了往日的体面。
“都看好了。”
祖大寿对亲卫吩咐道:“这些女人身份贵重,别让她们寻了短见,咱们还要献俘入京,听候陛下发落。”
他心里清楚,这些女眷的下场早已注定。
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被陛下赏给边将做妾,日夜承受屈辱。
若是惹怒了龙颜,或是被查出手上沾过汉民的血,凌迟处死、投入浣衣局做一辈子苦役,都是常有的事。
至于那些曾参与过屠城的宗室女眷,怕是连全尸都难留。
凌迟处死、剥皮实草……
总有一款适合她们的刑法。
处理完女眷,祖大寿转头看向宫城的宝库。
亲卫们正一箱箱往外搬金银珠宝。
镶金的马鞍、嵌满宝石的腰带、努尔哈赤用来祭祀的玉圭,甚至还有几箱从开原、铁岭劫掠来的瓷器,足足装了五大车。
“这些赃物,都是建奴抢咱们汉人的,今日该物归原主了。”
祖大寿看着车队远去,眼中没有半分贪念。
他更在意的,是彻底摧毁这座城的根基。
“去,把宗庙和萨满祭祀的神堂都给我拆了!”祖大寿下令道。
明军士卒立刻动手,斧凿齐下,将供奉着爱新觉罗列祖列宗牌位的宗庙砸得粉碎,把萨满跳神用的铜鼓、神杖劈成柴火。
那些象征着后金气运的祭祀场所,转眼就成了一片狼藉。
最后,祖大寿走到宫墙下,看着亲卫们在梁柱间泼洒火油。
浓烈的油味呛得人喉咙发紧,他却觉得畅快。
这座承载着建奴荣耀的宫城,也该尝尝被焚毁的滋味了。
“点火!”
随着一声令下,火把被扔向油浸的木梁。
“轰”的一声,火焰冲天而起,迅速蔓延到宫城的每一个角落。
雕梁画栋在烈火中噼啪作响,琉璃瓦被烧得炸裂,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连天边的云朵都被染成了诡异的血色。
祖大寿站在宫门外,望着熊熊燃烧的宫城,听着木材坍塌的巨响,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
想当年,抚顺城破时,汉人百姓的哭嚎响彻天地。
今日,就让这建奴的老巢,在烈火中偿还血债!
被押在一旁的阿巴亥、哲哲等人,看着象征着大金皇权的宫城化为火海,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只剩下绝望。
阿巴亥瘫坐在地上,泪水混着尘土流下,嘴里喃喃着“英明汗”,却再也喊不出完整的句子。
哲哲死死咬着嘴唇,直到渗出血来,那双曾盛满刚烈的杏眼,此刻只剩下空洞。
……
此刻。
赫图阿拉东南的密林里,日头渐长。
毛文龙已带着三千人马,加上几尊火炮,在此处等候了数个时辰。
将士们蜷缩在湿漉漉的草丛中,甲叶上凝着雨水,连呼吸都刻意放轻,只有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通往古勒寨的官道。
“将军,您看!”
身旁的亲兵突然低呼。
毛文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十里外的赫图阿拉城上空,火光已烧红了半边天,浓烟如黑龙般直冲云霄。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祖大寿那边得手了,接下来,该轮到他收网了。
按照李延庚提供的情报,东南四十里外的古勒寨驻着镶蓝旗的三个牛录,足足九百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女真劲旅。
今早破城时,他特意让赫图阿拉的幸存者往东南方向突围去找援军,就是为了把这股援军引出来,再借地形之利一口吃掉。
“快了……”
毛文龙摸了摸腰间的短铳,铳身冰凉的触感让他愈发清醒。
他在密林深处设了三道埋伏:前队用绊马索和拒马桩阻敌,中军架着一门佛朗机炮还有几门土炮,后队则埋伏着弓箭手与刀牌手,只等猎物钻进网来。
果然,没过半盏茶的功夫,远方的官道尽头传来“哒哒”的马蹄声,起初零星稀疏,很快便如雷贯耳。
地面微微震颤,连枝头的水珠都被震落,伴随着女真骑兵粗犷的呼喊声。
“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