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明 第313节

  皇帝的恩宠就在眼前,若是敢质疑圣意,别说兵权,恐怕连这点赏赐都要飞了。

  “臣徐应垣(李承祚)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再次叩首,声音比刚才更响亮,只是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指尖却悄悄攥紧了。

  两人脸上那点掩饰不住的失落与不甘,自然没能逃过朱由校的眼睛。

  “怎么?是觉得朕没给你们兵权,心里头不痛快?”

  这话如同一记惊雷,炸得徐应垣与李承祚魂飞魄散。

  两人脑袋磕得金砖邦邦响:“臣不敢!臣绝无此意!”

  “不敢?”

  “朕瞧着你们这脸色,可不是‘不敢’的模样。心里有想法,大大方方认了便是,藏着掖着反倒小家子气。”

  这话像是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徐应垣憋在心里的火气。

  他猛地抬起头,额角青筋暴起,咬着牙道:“陛下!臣不敢有怨言,只是臣实在不明白,定远侯邓邵煜能领兵,为何我等便不能?同是奉旨募兵,臣等虽不及邓侯爷周全,却也如期完成了差事,为何偏偏不给我们军职?”

  一旁的李承祚虽没开口,却也微微抬起头,眼神里的困惑与不甘,与徐应垣如出一辙。

  “为何?”

  朱由校站起身,缓步走下御座,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人。

  “就凭你们连一万新募的兵卒都带得鸡飞狗跳,朕还敢把前线的兵权交到你们手上,让你们去跟建奴的铁骑厮杀?”

  他俯身,目光如刀,一字一句道:“徐卿,你在河南募兵,不过是挑些灾民,竟能闹出骚乱,还死了人,连自家营盘都镇不住,到了战场,难道要让你的兵去跟友军斗殴?”

  “还有你,李卿。”

  朱由校转头看向丰城侯,语气更冷。

  “义乌矿工是悍勇,可你带回来的路上,竟纵容手下劫掠百姓!这等军纪,到了边关,是保家卫国,还是祸乱地方?”

  桩桩件件,皆是他们的错处,被朱由校毫不留情地摆在台面上。

  徐应垣与李承祚听得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浸透了蟒袍,顺着脊背往下淌,连带着地砖都洇湿了一小块。

  他们这才惊觉,陛下对他们募兵途中的龌龊事,竟是了如指掌!

  那些他们自以为能遮掩过去的疏漏,早已被人原原本本地报给了皇帝。

  “臣……臣罪该万死!”

  两人再也不敢有半分怨言,只剩下彻骨的恐惧,脑袋死死抵着地面,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朱由校看着他们吓破胆的模样,缓缓直起身:“念在你们总算没贪墨军饷,也算尽了几分力,朕才给了这些赏赐。若还不知足,真以为朕不敢治你们的罪?”

  “谢陛下隆恩!”

  这下子,两人是彻底老实起来了。

  不仅不要求官职,甚至还在担忧自己的小命保不保得住。

  见两人如此识趣,朱由校缓了口气,紧绷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朕也不是不给你们机会。你们若真想领兵,就得拿出真本事来给朕看。这样吧,你们二人若有心掌军,便先去京营历练,从最基础的学起。什么时候能让朕看到你们的长进,什么时候朕再给你们带兵的差事。”

  他心里清楚,到了这王朝末年,真正能用的勋贵早已是凤毛麟角。

  徐应垣与李承祚虽能力平平,但总算还知敬畏、肯卖力,若是能在京营里打磨出来,未尝不是可用之材。

  这话如同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两人心底。

  方才被斥责的羞惭与惶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起的斗志。

  他们猛地抬头,眼中闪着光:定远侯邓邵煜能做到的,他们凭什么不能?

  “臣等谢陛下栽培!愿往京营学习,定不负陛下所望!”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好。”

  朱由校见状,嘴角露出一丝淡笑。

  “便暂授你们京营监军之职,虽无直接统兵之权,却能旁观操练、研习军法,好好学吧。”

  “谢陛下!”

  待两人满怀壮志地退下后,朱由校独自站在暖阁中,目光投向窗外。

  日头已升至中天,金光洒满庭院,映得他眼底一片深邃。

  新募的三万兵卒如今都已到齐,这可是他亲手打造的亲卫军,是未来制衡各方势力的底牌,若不能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看来,是时候去丰台大营走一趟了,亲自看看这些新丁的成色,也让他们认认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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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务实兴邦,火器革新

  乾清宫。

  东暖阁内。

  午膳刚摆上桌。

  朱由校刚拿起玉筷,还没尝上一口,殿外便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司礼监的小太监抱着个沉甸甸的奏疏匣子,弓着身子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匣子放在案旁的矮几上。

  “陛下,这是各衙门刚递进来的急件。”

  朱由校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原本堆在御座左侧、刚用朱笔批阅完的奏疏被带了下去。

  而那新换上来的匣子一打开,厚厚一叠奏章便露了出来,纸页边缘都泛着卷边,显然是积压了不少。

  他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方才早朝处理了一堆军政要务,本想趁午膳歇口气,眼下看来,用完膳怕是又得拿起朱笔,继续与这些奏疏较劲了。

  当个勤政的皇帝,果真没那么容易。

  寻常百姓还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这九五之尊,却得从鸡叫忙到深夜,连口安稳饭都难得囫囵吃下。

  “先搁着吧。”

  朱由校收回目光,夹起一块水晶肘子。

  “等朕用完膳再说。”

  话虽如此,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扫过那叠奏疏的封皮,瞧见“辽东军饷”“黄河汛情”等字样时,眉头还是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万里江山的重担压在肩头,便是想偷片刻懒,都由不得自己。

  “奴婢告退!”

  小太监应声退下,暖阁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碗筷轻碰的声响。

  朱由校咀嚼着食物,心里却已开始盘算午后批阅奏疏的次序。

  军饷的事最急,得先看;汛情关乎民生,也不能拖……

  匆匆用罢午膳,朱由校便将碗筷一推,重新坐回那铺着明黄软垫的御座上。

  案头刚换过的奏疏堆得老高,他拿起朱笔,蘸了蘸朱砂,目光落在最上面一本关于漕运的奏折上,刚批了个“览”字,殿外便传来王体乾轻细的脚步声。

  “陛下,今日的密折到了。”

  王体乾躬身而入,怀里抱着个紫檀木匣子,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封奏折,每一封都用特制的锦袋封着,封口处盖着内廷的密印。

  朱由校闻言,当即放下笔毫。

  他抬了抬下巴,王体乾便将木匣捧到案上,小心翼翼地打开。

  这些密折,是他安插在各地的“眼睛”,比朝堂上的明奏要真实得多。

  能有资格给皇帝递密折的,要么是镇守一方的封疆大吏,要么是内廷亲信。

  辽东的孙承宗、熊廷弼、戚金、童仲揆等人,山东的左光斗、山西陕西的徐光启、袁崇焕、孙传庭,连南京守备太监都有一份递折的权限,个个都是他能信得过的人。

  朱由校随手拿起一封,见封口印着“江南织造府”的戳记,便知是内廷派去的矿税太监所呈。

  江南富庶之地,历来是税赋重地,也是党争最烈的地方,那些文官们总骂矿税太监苛酷,却不知这些人暗地里给内库输送了多少银子,又替他盯着多少文官的小动作。

  至于矿税太监为什么还存在。

  自然是有原因的。

  朱由校虽在登基诏书上写了要裁撤矿税太监,但这“裁撤”二字,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毕竟,这些遍布各地的税监,是内库重要的进项来源。

  更是皇帝的眼线。

  所以他心里早有盘算:那些盘剥过甚、激起民怨的,或是常年收益微薄的,自然要借着“新政”的由头裁掉,既顺了文官们的意,又能赚个“体恤民情”的名声。

  而那些在富庶之地、能稳定收税的,便暂且留着。

  一朝天子一朝臣。

  这些在外的矿税太监,经锦衣卫与东厂细细查过,确认没有私通外臣、中饱私囊的大问题后,朱由校便给了他们一项新的权限——递密折。

  如此一来,既能让他们继续盯着地方税赋,又能充当耳目,一举两得。

  这一封来自浙江的密折,正是税监牛朝所写。

  这厮在密折里先是絮絮叨叨说浙江的杨梅熟了,个大味甜,他特意挑了最上等的,装了满满一车,差人快马送京,估计这几日就能到。

  末了才轻描淡写地提了句“浙江各税如常,地方安宁,无甚大事”。

  朱由校看着这封几乎等同于“报平安”的密折,嘴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这些太监们,别的本事未必有,但揣摩上意、表忠心的功夫倒是练得炉火纯青。

  他拿起朱笔,在密折末尾批了四个字:“朕知道了。”

  既没斥责他小题大做,也没夸赞他懂事。

  对于这种无关痛痒的表忠心,不必太放在心上,却也不能全然不理。

  毕竟,这些分布在各省的“眼线”,还得靠这点微妙的恩宠维系着。

  江南的密折处理完毕,朱由校伸手从紫檀木匣中取出山西、陕西方向的奏疏。

  这几封密折分量明显不同。

  徐光启的密折写得最是详尽,字里行间透着学者的严谨:他不仅列出了太原、大同两地试种番薯的亩数,还附了手绘的田垄图,标注着“耐旱高产,可抵半年粮”,甚至提到已让农户将薯藤分发给邻县,预计秋收前能扩种至五十万亩。

  徐光启果然没让他失望,这抗旱作物若能在北方推广开,便是大功一件。

  他提笔批道:“甚好,着户部再拨粮种三千石,助其扩种。”

  紧接着拆开的是袁崇焕的密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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