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猛然抬头,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李秉诚缓缓道:
“奉集堡方圆二十里内,仍属我军防区。”
“在此范围内行动,仍算‘防守’!”
他目光锐利,一字一顿,警告道:
“但——若有人敢踏出二十里界,无论斩获多少,一律按违令论处!”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句:
“另,只许骑兵出击,步卒不得擅离!”
“末将遵命!”
诸将轰然应诺,眼中战意再燃!
“轰——”
奉集堡城门洞开,三千铁骑如怒涛般倾泻而出,马蹄踏碎黑土,朝着溃逃的镶红旗残兵席卷而去!
沿途尽是仓皇逃窜的八旗杂兵,明军马刀翻飞,寒光过处,一颗颗头颅滚落雪地,溅起的鲜血在黑土地上绽开刺目的红梅。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赏银!
然而,当先锋铁骑冲至二十里界碑处时,疾驰的洪流却骤然一滞。
“吁——!”
几名参将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喷吐着白雾般的鼻息。
众人面面相觑,手中染血的马刀不甘地颤抖着,却无人敢越过那道无形的生死线。
界碑之后,便是军法无情!
望着远处溃逃的镶红旗建奴,将领们双目赤红,牙关咬得咯咯作响。
那些逃窜的背影,在他们眼中已化作一个个滚动的银锭,正从指缝间溜走.
北面高岗上,代善缓缓放下千里镜,镶铜的镜筒上已沾满掌心的冷汗。
“明军.停了?”
黄台吉眯起眼睛,细长的眸子里寒光流动。
他忽然冷笑一声,五指缓缓收拢:
“李秉诚倒是个知兵的可惜,猎犬既已出笼,岂有活着回窝的道理?”
黄台吉眸光一冷,抬手招来三名牛录额真。
“尔等率本部骑兵,马尾绑上树枝,来回奔走,扬尘造势!”
代善闻言,眉头骤然紧锁。
“八弟,这般虚张声势,岂非更叫明军不敢来追?”
黄台吉轻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讥诮。
“正因如此,才要叫他们‘看破’!”
他抬手一挥,语气森然:
“待烟尘大作后,故意让明军瞧见马尾上的树枝。”
“再令李永芳上前叫阵,辱骂激将!”
“明军若以为此乃‘诈术’,必会轻敌冒进!”
代善瞳孔一缩,倒吸一口凉气。
好一个连环攻心计!
如此一来,那明军必定中计!
他这个八弟,当真是玩弄人心的好手!
“遵命!”
三名牛录额真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正白旗三个牛录的铁骑轰然出动。
马尾拖曳的枯枝在黑土上刮出漫天尘烟,远远望去,竟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二十里界碑处,明军参将们眺望烟尘,脸色骤变。
“果然有伏兵!”
然而,很快便有眼尖的斥候瞧出端倪。
“将军且看!”
他指向远处,缓缓说道:“那烟尘起处,分明是马尾拖枝,虚张声势!”
众将定睛望去,果然见到数队建奴骑兵来回奔走,马尾上赫然绑着枯枝乱草!
此乃疑兵之计!
“我身后有千军万马,尔等敢来否?!”
就在这个时候,李永芳策马阵前,高声叫骂,脸上尽是得意之色。
“你爷爷我李永芳,如今已是大金贵人!”
他狞笑着,声音尖锐刺耳。
“尔等若愿投降,亦可如我这般富贵!”
在李永芳身后,所部亲卫齐声大喊:“明狗们,速速跪降!”
“狗日的汉奸!”
奉集堡骑兵怒不可遏,眼中几乎喷出火来。
“学张翼德怒吼长坂坡?可我等不是曹孟德!”
一名参将再也按捺不住,拔刀怒吼:“杀!!”
他麾下数百骑如狂涛般冲出,直扑李永芳而去!
“撤!快撤!”
李永芳脸色骤变,拨马便逃,身后烟尘随之消散,露出空荡荡的山谷林道。
“果然是疑兵之计!”
二十里界碑处,那些骑兵有些按耐不住了。
“将军,速速出击,莫让钟鸿那厮抢了头功!”
然而,其余参将仍死死盯着二十里界碑,咬牙攥紧缰绳。
“军令如山……不可越界!”
那钟鸿是土司蛮夷,没有脑子。
他也不想想,即便是真斩首数百,违背了军令,还不是自讨苦吃?
那赏银能领得到?
军令如山,不是说笑。
说不定到时候小命都不保。
这也是众人停滞不前,不敢追击的原因。
十里外高丘之上,黄台吉缓缓放下千里镜,眼中闪过一丝阴郁。
“这个李秉诚倒是治军有方,我这般勾引,都引不出这些明军骑兵。”
他冷声一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如此看来,以千余降民加上数百镶红旗旗丁的损失,换明军三百骑,这笔交易……终究是亏了。”
还想着引奉集堡的明军出击,甚至引沈阳的明军出击。
然后他们野战歼灭这些明军精锐。
现在看来,这些都是奢望。
代善瞥了黄台吉一眼,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
总算让这老八吃瘪一回!
若是他次次能够运筹帷幄,倒显得他智商有问题了。
“咳咳!”
代善轻咳一声,故作宽慰道:
“四贝勒何必忧心?三百精骑,已是肥肉!”
“更何况——”
他意味深长地望向远处溃逃的李永芳残部,低笑道:
“流血的,终究是‘外人’。”
在代善看来,李永芳所部的损失,那不是损失。
他们建州精锐损失,那才叫损失。
毕竟
汉人包衣没了,随便补充。
建州女真勇士,那可是死一个就少一个了。
另一侧。
山谷林道之中。
参将钟鸿率三百铁骑疾驰,马蹄声如雷,却渐渐觉出异样:
太静了。
没有鸟鸣,没有风声,甚至连战马的喘息都显得突兀。
不对!
有埋伏!
他猛然勒马,正欲喝令撤退。
“咻咻咻!!”
箭矢破空之声骤然炸响!
“噗!噗!噗!”
箭雨倾泻,战马哀鸣,血雾喷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