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部曲里,好的四五百人,差的更是只有几人。
这几人哭嚎着伏在刘备面前,言说他们碰到的是大将纪灵。
”玄德公有所不知,那纪灵身高近丈,手中一把三丈大刀如臂使指,磕着就死,碰着就亡。
我等根本毫无还手,身边人只被他杀得如血海一般。”
他们这边厢哭完,那边另一批同样死伤惨重,只剩十几个人的当即就不服了。
“放屁!
你碰到的是纪灵,我们碰到的又是何人?
明明追我们的才是纪灵,其青面獠牙,恍如鬼神。
手中用的根本就不是大刀,而是一柄削铁如泥的神剑,有百步飞剑之能。
我等只远远看见他的大旗,身边人就接连消失不见,人数越来越少,定是被他百步飞剑,取了项上首级。”
这时又有刚回来的部曲,见两方争吵,上来打圆场,他们语气惊惧骇然,言辞间更是耸人听闻。
“别吵了,你们碰见的都是假纪灵,我们碰见的这个才是真的。
那纪灵根本不用兵器,其力大无穷,只探手一捞,就将数人抓走,如提鸡子。
什么一片血海,百步飞剑,汝等所言一听就是信口胡诌,玄德公勿信也。
你道那纪灵为何不用兵器,而要探手抓人?
实不相瞒,我有一同乡好友在曹营当兵,这里头藏了袁营惊天之秘,只有我知道。
他不让我告诉别人,我今日说与尔等,切莫乱传。
原来这十万袁军皆是袁公座下饿鬼成军,每日都要食人,否则必生哗变。
为何抓人回去?储备粮草罢了。”
只听此人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前后呼应,众人不由信他三分。
总之只要问起来,凡伤亡较大的部队,那必是碰上了纪灵。
就仿佛纪灵不仅神通广大,难以匹敌,更是神出鬼没,幻影移形之能,可以同时追击各处兵马一般。
当一一听完这些人的汇报,刘备虽知溃兵所言大多不能信,可三人成虎之下,多少信了三分。
毕竟你不信他三头六臂、神通广大,信他天生神力总没错吧?
你不信他三丈大刀,磕着就死,碰着就亡,信他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总没错吧?
你不信他青面獠牙,要生啖人肉,渴饮人血这个好像得信!
刘备隐隐想起来,自己好像也从曹营那边听说过类似的传闻。
此时他看向关羽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理解。
原来那南阳纪灵竟是这等凶人,也难怪能令二弟一时大意之下,不敌三合便已败逃。
其后二弟与之认真一战,全力施为之下,更是大战百余合不分胜负。
甚至逼得二弟都要专门定制甲具上阵,再与之一战。
他们兄弟之间何曾见过,傲视天下群雄的关羽,能如此认真的对待一名对手?
见刘备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关羽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剑眉微蹙。
“大哥这是何意?莫要信了这些溃兵鬼话。
那纪灵我与之亲身交过手,除了暗器厉害,论真本事,在我手下最多撑过三十回合。”
刘备朝他露出一个“我懂得”微笑,“当然,大哥自然信你!
区区纪灵,在我二弟面前不过插标卖首而已。”
关羽:“.”
这话听着就不像真信的。
纪灵,关某必斩汝,以证我名。
等到了翌日中午,刘备于扶乐县共收拢了万余来领饷的溃兵,却始终没等来孙乾赴约。
遥望昔日陶恭祖托付徐州,留给他的偌大家业兵马,到而今只剩这一万多人。
刘备自觉有负陶谦重望,想到恐已遭逢不测的孙乾,更觉悲从中来,又一次红了眼圈。
不过他亦知今非哭泣之时,袁术兵强马壮随时可能追来。
尽管心念孙乾,却也不敢在扶乐多留再等,只命人传讯于镇守梁国的简雍向曹操求援,自引兵往沛国寻糜竺给士卒发饷。
没了刘备阻挠,陈国各地更是翘首以盼,望袁而降,不久,袁术尽吞陈国。
陈王宫殿,烛火昏黄。
袁术堂而皇之居于王座,低头查阅翻看陈国境内的民生、仓储、赋税等事。
麾下群臣文武侧立左右两旁,静默无言。
而原本陈王麾下的官员,只能在殿外跪伏静候,等着传召点名以及那未知的命运。
“大将军宣明帝玄孙,陈孝王之子,陈王刘宠,携国相骆俊入朝觐见。”
没等刘宠说话,国相骆俊就冷哼一声,昂然上前,“乱臣贼子!怎敢传召我王?
王上勿需怕他,待臣当堂斥之,即便伤不得他,也要骂他一个踉跄。”
刘宠闻言面有骇异之色,情急之下,竟上前一把捂住骆俊,朝传令小兵点头陪笑。
“骆国相年老,神智昏聩,胡言乱语当不得真,还请将军见谅。”
说话间,悄然拉过他的手,自衣袖间将金银奉上,待小兵走后,他这才松开骆俊,苦口婆心。
“我的国相啊!
寡人知你忠义,然也得看眼下是何等时节。
袁公路是谁?天下一等一的凶人!先平刘繇,后败曹操,现在刘玄德也不是他的对手。
这个时候,你骂他有什么用?今当虚以委蛇,以保全自身为要。”
见骆俊仍有激愤之意,刘宠叹了口气。
“算了,国相你一会就尽量别说话,看我眼色行事。”
“王上的意思,臣明白了,这些道理,我岂不知?
且请宽心,届时臣定从您眼色,斥之!”
刘宠:“.”
及至大殿之上,决心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刘宠恭敬行礼。
“小王刘宠,见过大将军。”
刘宠微微抬起脸,便见高居王座之上,烛火明灭之间,那人放下手中竹简,抬眸看他。
真如乱世妖瞳,好似孽龙盘踞。
这孽龙昂首俯视着他,轻笑问之。
“陈王一国之尊,皇室贵胄,见我何行此大礼耶?
欲陷我之忠良于不义乎?”
第103章 三人成虎,万人成谶
“小王岂敢?”
刘宠心里暗骂你都搁我王座上坐着了,你这忠良之名,哪里还用着我来陷害?
面上只是陪笑,一脸乖顺之相。
“袁公大汉忠良之名,世所共知,小王何敢言害?
实是大汉衰微,天下分崩,仰赖袁公一力匡扶,当今若无袁公为天下先,世间不知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小王不才,忝为刘氏子,今见我大汉之撑天玉柱,国朝之架海金梁,焉有不拜之礼?
此非拜袁公尊位,实感念袁公兴汉之功。”
“辅国臣之本分,何敢言功?
我本大汉忠良,奈何天子德薄幼冲,常为奸臣所惑。
发不义之兵,矫朝廷乱命,残害我这样的忠良,重用曹操、刘备这等小人,使天下百姓饱受战乱之苦,我实不得已而兴兵。”
他垂眸逼视陈王,恍如孽龙般的妖瞳晦明莫测。
声音不大,却在这寂静无声的大殿中,响彻每一个人心神。
“天子有罪,吾为人臣,当治之以对天下!
大汉四百年基业,江山社稷,万民苍生,岂容幼童独断?
倘使国朝毁于一旦,大汉江山就此断送,我将何以下九泉,以见历代先帝?
吾家四世三公,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又与禽兽何异?
今天子年幼,国中滋生妖孽,我为大将军,当统摄朝野,以御万方,为天子牧守九州,以待陛下成年。
我当摄政,陈王以为然否?”
刘宠近乎骇然失色,他知晓袁公路何等凶人,绝非良善。
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狂妄至此!
倘使有太后临朝称制,并指定外戚大将军辅政的,在天子年幼时,由大将军行摄政之实,也是常有之事。
毕竟大汉九州之天下,万民仰赖之生计,总不能指望一幼童来治理。
但问题是,现在太后都死了七年了,陛下也十五岁了,最荒谬的更是天子和朝廷中枢根本就不在你手里。
你一介外臣,谈何摄政!
合着以后朝廷发的诏令,就全是天子年幼乱命,只有你发的大将军令,才是摄政诏书?
这话陈王如何敢接?正讷讷无言间,他身侧的国相骆俊好似察觉了他的眼色。
只见其勃然色变,满脸忠义之色,刘宠瞥见这一幕,心下一慌,刚要拦阻已来不及。
只见骆俊怒目上前,朗声斥之。
“国贼曹操,祸乱朝野,蒙蔽天子,皇叔刘备,假仁义之名,蛊惑天下!
今非大将军何以制之?
大将军宽心,我王向来忠肝义胆,急公好义,今当发王命行于天下,举荐大将军摄政以牧万方,行之四海,以尊将令。”
刘宠:“.”
“陈王德高望重,为宗室之表,我当上陈天子,表他为宗正,于寿春得享富贵。
国相有治政之才,亦可入寿春为官,辅佐阎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