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朕,袁术,大汉忠良 第153节

  举孝廉,需要有名士吹捧,当大儒,需要有名士吹捧,选官任职,需要有名士吹捧,就连卖官鬻爵也要名士为你吹捧造势。

  而名士吹捧名士!

  大汉四百年之弊病,已经固化了一套世家与名士的共生体系,荀家出生的,就必定是荀氏八龙,袁家出来的不是英明神武,也能是任侠义气,孔家出来的便是让梨之贤,陆家出来的便是怀橘孝子。

  可难道偌大的大汉天下,只有他们这样世家门阀里,才出孝子,才出贤人吗?

  寻常百姓卖身葬父无人问,门阀一朝让梨天下知。

  他孙策便是怀着这一腔不愤,拼着一把刀剑也能杀到贵人前的血气,在缺兵少将的境地里,硬生生顶着寿春的压力围了庐江两年,亲身杀至那位少时高不可攀的贵人太守陆康面前!

  一枪一剑,杀尽陆家血,让天街踏遍贵人骨。

  他原以为,他这一辈子,就会这么杀下去,像他的父亲孙坚一样,杀得尸横遍野血犹腥,杀到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也要低头俯首,直到杀出一片孙家天下!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对了,好像是自那烛影斧声的夜,从他拜袁术为义父的那天。

  原来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们,不用刀剑架在他们脖子上,也会低头。

  原来这些曾经高不可攀的存在,也会像少年孙策仰慕他们一样,仰慕现在的自己。

  原来人都是会变得。

  在互相吹捧的言辞中,送走了这些来访的世家门阀,孙策默然走回里屋,为正在为自己纳新鞋的妻子披上一件裘衣。

  袁氏手里的活计不停,只回头倾慕的望着他,精致的脸上巧笑嫣然。

  “夫君,贵客们都送走了?他们都是父亲倚重的重臣,你要多多与他们结交。

  趁着年节,明日备了厚礼,我再去纪将军府上拜访。

  他远在陈国不能归家,你更要替他照顾父母妻儿,他知道后会念你的好,你亲自去有勾结大将之嫌,我一个妇道人家过去就可避免这些。

  还有黄老将军他们,他们虽是孙家的旧部,感念孙家的恩遇,但若没有人情往来,慢慢也就淡了。

  父亲常说,要你勉励,我一介妇人不懂这些,但我知道,即便不能让所有人都支持你,也该让大家尽量不要厌恶你。”

  看着妻子又为自己亲手纳鞋,在自己出征在外时,又始终操持府上与各府的往来,人情联络从未怠慢。

  娶妻取贤,孙策都不知道若不是取了袁门贵女为妻,凭他手中一把染血的枪,又如何处理的好与这一众世家贵人间的人情往来。

  孙策默然良久,只看着窗外云天,天上剩一只孤雁长吟,在风雪的摧折中奋力振翅,找不到归家的路。

  “天冷了,莫着凉。”

  幽幽一叹,他最终只道了这么一句。

  原来人真的是会变得,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成为了少年时自己最痛恨的贵人。

  他,是高高在上,俯视九州的袁家孙郎!

  他是大汉第一显贵的顶级门阀之子!

  曾经他少年时仰望的世家大族们,尽皆匍匐在他脚下,仰望他四世三公的门楣!

  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拜访陆家,会被避而不见的孙策了,而是陆家尽管心底对他恨之入骨,也得憋着,乖乖的来拜访他。

  “夫君,过年省亲的时候,我听父亲在和族老们商议,要将你过继为子,让你改姓袁,看来他是真的甚爱你。

  虽然族老们还没答应,但你知道的,父亲一旦有了决断,他们拦不住。

  不过,夫君你的意思呢?你愿意吗?”

  “我的意思.?”

  他极目远望,天上那只大雁已被风雪打湿了翅膀,云雾眯了眼目,他还在奋力飞着,可刺骨的寒风,已让他翅膀无力,心底一片冰凉。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可鸿鹄又拿什么与天地风雪,同命运相抗争呢?

  过继为子,袁公厚爱?

  这份爱太重,压得他喘不过气。

  或许在旁人眼里,这是通天之阶,是袁公在兑现当年那句【幼子多疾,汝当勉励之】的承诺。

  只要改了袁姓,则偌大江淮之地,未必不能由他袁策来继承!

  莫说旁人了,就连他的妻子都对他孙策寄予厚望,在为他网罗人脉。

  可只有孙策这个当事人,才清楚的知道,袁公对他的不是爱,而是深彻入骨的忌惮。

  袁公越是要将他绑定亲密,便越是对他忌惮入骨。

  【幼子多疾,汝当勉励之】?

  别提多可笑了!

  袁公在世一日,谁又能从他手上夺权?

  而袁公一朝身死,必是他孙策死期!

  无他,袁公甚爱他,黄泉路也舍不得他,定是要与他携手同行的。

  所谓的过继为子,所谓的继承可期,不过是袁公做给外人看的。

  以一份前途无量的未来为饵,让从他孙策到周瑜乃至与孙家一系的上上下下,都被死死绑架在袁营这辆战车上脱身不得。

  而袁公待他孙策越好,给他越高的待遇,将他捧的越接近继承人的位置,孙策便越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死期。

  他跟袁公之父子,真的是要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了。

  同生共死,千古父子之情,莫过如是。

  可他又能怎么反抗呢?又或者说今时今日的自己,还能反抗?还想反抗吗?

  一旦过继为子,今后怕是袁公真给他三千兵马领兵出征,他也再无自立之机。

  大汉四百年之礼仪孝悌,会如一道沉重如山的枷锁铡刀般,死死压在他袁策的头上。

  一旦自立不孝,则千夫所指,众叛亲离,偌大的大汉九州再无容身之地。

  “袁策?袁策。”

  孙策无声喃喃,“父亲,您曾经仰望的、失望的、渴望的一切,策儿如今唾手可得。

  但您在九泉之下,是会像母亲他们一样为之欣慰呢,还是像那个雨夜时一样,看着孩儿默然无言?”

  恰在此时,只听一声箭吟声呼啸破空,划过孙策眼底那一抹血丝密布的鲜红。

  长箭径直命中天上那在风雪中挣扎的大雁,其翼如折翅燕雀,眸光最后望一眼天上九重宫阙,无力葬于风雪。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

  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

  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

  今无九万里之长风破空,策又怎能背负青天,直上九重宫阙?”

  孙策眼眸随大雁而垂落,口中呢喃低语间,屋外传来三弟孙翊爽朗的大笑声。

  他金弓银箭,提着一只死去的大雁兴冲冲跑来,欢呼雀跃的向他显摆。

  “大哥!你看~袁公赏我的弓箭就是厉害,我居然射下了一只大雁诶!

  袁公还夸我有大哥你的风范,等我再长大几年,就能跟大哥一样,追随他奉诏讨贼了。”

  孙策深深凝视着他手中的大雁,默然无言。

  “大哥?”

  孙翊有些诧异,孙策收敛神色,欣慰的笑了。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谓之曰:

  “三弟为人刚猛,有父亲江东猛虎之风范,策,远不及矣。

  将来可切莫学我。”

  孙翊昂首仰望这位带着孙家自低谷之中杀出,走出前所未有之辉煌的大哥。

  他倾慕的望着他,如同当日孙策在雨夜里倾慕仰望着孙坚,却怎么也读不懂他眼底那抹无言而复杂的失望。

  然而所有的一切,眼前幻灭的安宁美好,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支离破碎。

  一袭甲胄按剑的黄盖急急赶来,他此刻再没了往日里一方大将的镇定自若,眼底只有那从未有过的惊惧与彷徨。

  黄盖惶恐无地的破开屋门,见了孙策,只有从喉头哽咽出来的几个字。

  “少将军,跑!”

  孙策皱眉看他,不明其意。

  “黄老将军,何事惊慌至此?凡遇大事有静气,临危不乱者谓之将,这还是小时候您教我的。”

  “孙家完了,全完了!”

  这位只身转战南北,百折不挠的老将军虎目含泪。

  “二公子仲谋,他他反了。

  寿春内外的军队紧急调动,程普、韩当他们尽力给我争取了个脱身报信的机会。

  少将军,快跑吧,我只有片刻时间,现在就得回去,否则整军听命之时少了我,程普他们遮盖不住的。”

  “什么!”

  待黄盖讲明了详情匆匆离去之后,孙家上下,无不哗然!

  “这这怎么可能?二哥他为什么要谋反?”

  “仲谋,他疯了吗。”

  “完了,袁公若要杀我们,孙家上下岂有活口?”

  在全家人惶惶不可终日之时,唯有常伴袁术身侧多时,饱受义父手段针对的孙策,察觉到这其中的古怪。

  他久被袁术算计操弄,纵使没有周瑜的才情,可也经历的多了。

  正如拥有丰富挟持经验的大汉天子,现在一眼就能看出朝中谁想图谋挟持他一样。

  被义父厚爱的次数多了,孙策也隐隐对此事深感疑窦。

  以义父的心机与掌控力,他孙策尚且被拿捏至此,如笼中鸟,网中鱼,仲谋又是凭什么能脱身自立?

  若是自立谋反这般容易,他孙策早就反了,哪轮得到他孙权?

  除非这一切都在义父的算计之中,是他故意的。

  心底隐隐冒出这个念头,他脑海中不由浮现那双云雾缭绕之上,俯瞰九州的乱世妖瞳。

  孙策只觉背后一阵发凉,不寒而栗。

第197章 攀上云端,忽坠下来

  “袁公待我等厚恩深重,权哥儿为何要反?”

  “二哥,害苦了我们啊,眼下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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