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办法,他兴冲冲跑一趟,结果连敌人都没见着,不把这些打听来的传闻如实回禀,他又能说些什么情报呢?
见吕、张二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一旁的陈宫却笑了。
“吕将军勿恼,来敌者谁,我已知之矣。”
吕布诧异的看向陈宫,简直惊为天人,不是吧?这什么海公、龙公,还会法术的,这你也能知道敌人是谁?
“公台何不言之?”
“依宫之见,此定是淮南袁公见将军于嫁女之事上蛇鼠两端,因而生怒。
故假作黄巾来犯,小惩大诫。”
“竟是袁术来犯,公台可拿得准吗?何以见得?”
“这世间哪来的飞天遁海的法术?敌军来犯,必是走海上。
问当今之大船,能沿海通行,如履平地者,非袁公之江东水师,孰能为之?
更遑论什么刀剑难伤的黄巾力士,此前袁公于梁国一战,曾有一十八人甲骑具装,贯穿敌阵,视大军如草芥,岂不正合这刀枪不入。
再着这些黄巾贼不仅不解决百姓,甚至开仓放粮,为袁公扬黄天之子的威名,若他们不是袁军假扮,还能是谁?”
吕布闻言勃然大怒!
“好好好!
我还与他商议联姻,欲结于好,不想他竟作此等小人行径,纵兵假作黄巾劫我郡县?
岂有此理!欺人太甚!快!公台你速写书信斥之,袁公在此事上若不给我个交代,我绝不同他好过!”
不想陈宫闻言,却摇头劝之。
“将军不可啊!”
“什么?”
吕布简直不敢置信,“袁公路不当人子,劫我郡县,我现在命你发书斥之,你竟言不可?
陈公台!你帮谁说话呢?你你莫不是也想往那寿春黄金台上得享富贵去了?”
陈宫无奈一叹,为之解释。
“说此事是袁公所谓,不过是我一面之词的推测,将军发书责问,又能拿出什么证据证明这些黄巾贼便是袁军呢?
大船、甲胄之事,他若非咬死了是飞天遁海与黄巾力士的法术,世人愚昧迷信,我们又如何证明是假呢?
要知道哪怕到了今日,世间不少人都还相信那大贤良师张角有符水治病,驱雷掣电的神通呢。
便是黄巾贼不伤百姓,宣扬他袁公之名,他也可以轻飘飘一句:
【原来黄巾贼之中,也有义士啊!】
若他把这一切推说为黄巾义士的自发行为,届时将军又要如何反驳呢?”
吕布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实在气愤难平。
“难不成我还得忍下这口气?此前纪灵暗藏刺甲,借我扬名之事,便已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笑话我吕布无能。
现在又要我对一支劳什子的黄巾贼忍气吞声,传将出去,我吕奉先一世英名,置于何地?
他袁家四世三公,名满天下,便能如此强词夺理,豪夺诈取不成?”
陈宫:“.”
你吕奉先有什么一世英名啊?
其实在陈宫看来,这还不是你没事拿女儿吊着人家,既不答应,又不拒绝的。
现在袁公生气了,派兵来劫掠一番,也属寻常。
估摸着要不是沛国有刘备挡着,袁军今年又已连番大战,需要休养生息。
人被你这么吊着玩,说不定就不是劫掠,而是直接发兵打来了。
见吕布心中似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此前行为的不义。
反而只念着袁术行此不仁之事,他还得吃这哑巴亏而气闷难平,陈宫对此也不好在说什么,只问之曰:
“今袁公行此事,一是警告,二为逼迫,显然他心中已然动怒,将军心中到底作何打算?嫁女之事,当早作决断,否则亲家不成,恐成仇家。”
见陈宫问及此事,吕布欲言又止犹豫一番,最终将他怀中贴身藏起的一封天子诏递予陈宫。
陈宫讶然,展诏观之。
【昔年董贼凌虐,欺朕年幼,大汉倾颓,天下衰微。
仰赖将军晓大义而谋反正,勤王事以诛董贼,救朕于危难,保国家社稷者,非将军谁与?
大恩大德,朕铭记于心,每每思及将军勇武,天下罕有,恨不能常伴身侧耳。
今有国贼袁术,复效董贼之故事,外托勤王之名,内怀非常之志。
窃据玉玺,欺君罔上,狂言摄政,天地不容。
今朕封将军为卫将军,假节钺,领徐州牧,以诛袁逆,勿负朕望。】
第179章 鹰视狼顾
见陈宫读罢诏书,脸色变换阴晴不定,吕布轻笑谓之。
“公台你也看见了,非是我故意拖延,不答应联姻之事,实在是陛下他给的太多了。
想当年在洛阳救驾之时,陛下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布本是匡国保驾的忠臣,岂可轻易附逆?
况且说袁术虽许我女儿嫁他嫡子,然我常听人言:术谓策曰‘幼子多疾,汝当勉励之。’
可见其子体弱多病,恐难长久,万一定下亲事,却遭病故,岂非误我女儿一生幸福。
布为人父,如何忍心?”
陈宫:“.”
见吕布这番作态,陈宫无言看向一旁低头请罪,不发一言的张辽。
“文远,今日可有什么人来找过奉先?”
张辽闻言没敢直接回答,抬眸看了眼吕布,见他没有遮掩之意,这才斟酌着用词开口。
“不久前,吕将军命陈元龙往洛阳讨封徐州牧一事,回来后便带回了这封天子诏。
当时辽亦在场,闻元龙先生谓将军曰:
【今袁术看似势大,实则穷兵黩武,好大喜功,败曹操,退刘备,慑刘表,看似一时之盛,实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恐难长久。
纵观天下诸侯,如曹操、刘表、刘备、袁绍,哪个不欲除他而够快。
其已为众矢之的,只待天子登高一呼,号令诸侯,则如刘璋、马腾、韩遂、田楷、公孙瓒之流,哪个不欲匡汉室以兴大义?
届时举世皆敌,天下围攻,袁公路之死期将之也,将军和与必死之人结姻亲,欲乎同诛九族否?
再者言之,吾常闻袁术嫡子多疾,而广收义子,犹重孙策,待之如亲子。
倘使袁术嫡子病死,则将军虽嫁女而无一利,罪天下而失忠贞之节,此所谓灭国亡身为天下笑,以贪小利而失其大者也。
今洛阳尚有圣天子在朝,名臣良相辅弼,大汉宗亲犹据三州之牧,天下分崩未有离析之兆,诸侯怀异未敢明犯炎汉者。
陛下犹重将军,又有刺董勤王之旧情,倘使三兴大汉,何愁公侯显爵之尊?何联袁术之姻亲,从贼而附逆也?】”
默许张辽将陈登所言大致复述后,吕布这才笑谓陈宫曰:
“公台,我以为元龙所言甚是!
既然天子已封我为卫将军,假节钺,将来倘使能立功业,再有升迁,未尝不能得封大将军之位。
既然陛下也能封我为大将军,我又何必再谋求联姻?
莫说袁术能否成就大业,纵使功成之日,等他儿子上位不知多少年月,倘使多病而死,便宜了孙策,岂不前功尽弃?
此事布本来还在犹豫,毕竟两家姻亲乃是合则两利的好事,若袁术能与我再磋商一些条件,也未尝不可。
不过今日既然他先对我不仁,纵兵劫我郡县,就别怪布不义。”
见吕布主意已定,陈宫也不好再说什么,对他而言不过联袁,还是扶汉,都只是一时之间的政治选择而已。
他唯一在意的是,谁打曹操,谁就是政治正确。
眼下既然吕布决意听从天子诏令,他也便适时谏言曰:
“陈元龙当世人杰,所见果有独到之处。
不过将军需知,眼下之天子与那位汉相早已势同水火,虽是同一份诏令,扶汉与扶曹之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先生放心,布与天子有诛董之情,与那曹操却有夺兖州之恨,是非好歹,布尚能明辨。
倘使扶汉,先生你说,若布能如昔年除董一般,替天子除了曹贼,这大将军之位,舍我其谁?”
陈宫闻言放下心来,便也笑了,“功高莫过救驾,若将军能两次剿除国贼,救陛下于危难,三兴大汉第一功,非将军莫属。”
吕布这里与陈宫重新谈妥了将来的政治正确,相谈甚欢。
实则洛阳那边,曹丞相也是无奈,他本意并不想把吕布的徐州牧之名给他,毕竟他对徐州也是颇有执念的。
可没办法,南边的袁术太吓人了。
好容易逼得刘表也参战,搁南边扯袁术后腿,好迫使袁术撤兵回援。
结果呢?
袁术根本不需要回援,他留在后方的守城之军,就把刘表打败了,甚至还斩了刘表一员大将。
真的是,就刘表这个实力,实在是令曹丞相很失望啊!
最无语的是,袁术自己撤兵了,刘表居然还有脸派人来洛阳讨要封赏,说什么都是他在南边牵制的功劳,让袁术有了后顾之忧才撤兵的。
见了鬼了,就你在南边被人袁术的留守军队,揍得大将黄祖都死了,你到底牵制了些什么?
无奈眼下袁术势大,好容易向来明哲保身的刘表能出兵加入联盟,曹操总不能把人往外赶。
凑合着给刘表加了些封赏,暂且把人安抚住了。
当是时,又见到来洛阳替吕布讨要徐州牧的陈登。
心领神会明白了陈登的意思,他与陈元龙密谋之间一拍即合,相谈甚欢,决意同意徐州牧之事,把吕布也绑上抗袁大业。
事后,当曹丞相走个形式把此事回禀天子,不想天子听说要封赏吕布这等忠心股肱之臣?
当即龙颜大悦,趁此时机又加了卫将军与假节钺。
此时正欲拉拢吕布的曹丞相见此,倒也不好反驳。
毕竟你还要拉吕布进联盟呢,倘使天子要大加封赏,却被你曹操劝阻的事传进吕布耳朵里,吕布不当场跟袁术联姻才怪。
如此在洛阳处理了各方琐事,忙碌至今的曹丞相终于得了空闲,忙趁着天气正好,喊来典韦与亲卫,一行亲骑快马往河内而去。
河内,司马家。
当“录尚书事、领司隶校尉、假节钺、开府仪同三司、丞相曹操至!”的唱名声响彻司马府内外。
悠哉悠哉躺在床上吃着侍女送上来的葡萄,某位司马家二少爷,吓得险些没从床上滚下来。
“丞相?曹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