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将白子递给刘禅,示意自己先下。
刘禅一愣,随即将心中的不满隐去,不表现在脸上。
邀请人下棋,哪里有自己执黑子的啊,都是被请之人执黑子先下,此为礼节。
钟会霸道得很,压根就不想跟刘禅这个亡国之君讲什么礼节。
“大都督,下官再去核验一下今夜宴会的细节。”
石守信对钟会作揖行礼道,他才不想站在这里看钟会下棋呢。
“去吧,有人问起的话,就说是大军准备班师回朝,设宴庆功。”
钟会将一颗黑子落下,放到棋盘上。
待石守信离去后,刘禅疑惑问道:“大都督,今夜有宴会吗?”
“当然,今晚,就要定下邓艾的罪责!”
钟会眼中寒光闪过。
刘禅吓得一个哆嗦,他当了几十年皇帝,如何不知道这种事情,就踏马是在刀口舔血啊!
你们闹就闹自己的,为什么要把我也拖进来呢。
刘禅刚想起身离开,脑子里还在盘算着要找什么借口,却见钟会似笑非笑问道:“刘将军怎么还不落子呢?”
第129章 鸿门宴(下)
“给我打!”
成都皇宫的太极殿内,田续被人按在地上,两个亲兵正抡着木棒,朝他屁股上砸去。
十军棍下来,田续疼得龇牙咧嘴,然而嘴里却依旧在大喊冤枉。
“说,刘禅去哪里了!”
邓艾瞪圆了眼睛,指着田续怒吼道。
“邓将军,田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
田续狡辩道,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可是,不能说出来,宁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父亲,田将军可能只是与那支队伍碰到了,与之接战不敌,以至于刘禅被接走。”
邓忠在邓艾耳边小声说道。
“带下去,先看管起来。”
邓艾冷冷说道,声音里面都带着寒冰的气息。
他是在生田续的气吗?
不不不,他只是对已经跑路的刘禅无能狂怒罢了。
田续被邓艾的亲兵带下去了,他始终都没有承认跟刘禅有勾结,只是说那天子时在成都城外巡夜的时候,跟一只没有番号的骑兵接战,寡不敌众。
至于刘禅去哪里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田续这般嘴硬,邓艾亦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还是这个人送来的信!”
邓艾猛的将一张纸拍在面前的桌案上,这封信是以刘禅的口吻,告发邓艾企图拥立他这个亡国之君复国,他不愿意,故而向钟会举报邓艾!
这封信极为恶毒,不仅是对邓艾极尽污蔑之能,而且还让他陷于不义,给钟会递了一把刀子!
更可怕的是,有个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刘禅的这封“举报信”,怎么可能到自己手里呢?送这封信的人,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还是过往找乞丐送信的套路,还是藏头露尾的!
“你觉得事到如今,刘禅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置?”
邓艾看向邓忠问道。
“父亲,钟会那边,应该已经准备动手了。”
邓忠想都没想,直接答道。此刻他面色异常凝重,甚至还带着几分畏惧。
钟会手里还捏着十多万人马呢!
邓艾不答,他不明白为什么刘禅要出卖他。
事实上,邓艾带兵入蜀之后,对本地秋毫无犯,严格约束军纪,这在魏军之中几乎是不可想象的存在!
刘禅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刘禅,邓某不曾负你,你为什么要负邓某?”
邓艾忍不住长叹一声。
邓忠看到邓艾在那自我感动,简直无言以对。邓艾老了,观念也顽固,压根听不进劝。
邓忠忍不住在心中叹息:
要不是他父亲邓艾在坚持,就不可能有偷渡阴平。
没有偷渡阴平,就不可能有刘禅投降,蜀国灭亡。
真要那样,刘禅此刻还在成都皇宫里面潇洒快活呢!邓艾现在居然认为他没有负刘禅,刘禅不该恨他。
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父亲,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为今之计,便是要想办法对付钟会!”
邓忠提醒邓艾道。
“你说得对。”
邓艾点点头,此刻他的脑子有些混乱,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反倒是长子邓忠有些急智,内心涌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父亲。”
邓忠凑到邓艾耳边,低声建议道:“不如,我们拥立刘禅长子刘璿,割据蜀地称王。”
他这个主意真的很大胆,只是有没有实行的可能性就不好说了。
邓艾一听就觉得不是个事。
他是力主灭蜀的人,偷渡阴平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和诸葛瞻血战麾下士卒也是一茬一茬的死。
现在忽然说要拥立刘禅的长子登基立国了!
以什么名义呢,还要脸不要?
“荒谬,如此怎么对得起披荆斩棘的三军将士?他们听到这个消息,会作何感想?”
邓艾呵斥邓忠道。
“你容我想想,想想。”
邓艾疲惫的摆摆手,脑子里一团乱麻,千头万绪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想。
邓忠悄然退下,心中的那种不安,更加强烈了。他决定找另外一个人商量一下,应该怎么办。
……
夏秋之交的夜晚,依旧是蝉鸣不断。
闷热的天气,让军帐内略显憋闷。
在户外摆上简陋的桌案,好酒好菜端上来,现做现吃,比在军帐内闷头吃菜要惬意得多。
清风徐来,四周空旷,也能减轻宴会中各军主将的防备之心。
石守信安排的晚宴很妥帖,各军主将副将,全都被叫了过来。此刻正彼此间攀谈着,气氛很是欢乐。
宴会周围都没有栅栏,头顶上没有帐篷,就在空地上举行,四周点着火把,军中的厨子在空地中间煮酒、烤肉、蒸饼、造饭,一切都是现场烹饪。
也杜绝了下毒的可能。
总之,作为“班师回朝”前的宴会,档次是绝对够的,气氛也烘托起来了。
主要是营造了一种“安全”的氛围。
宴会的一角,钟会背着手默默观察着众将交投接耳的模样,他们丝毫都没有意识到即将有大事发生。丘建的缺席,更是让原本心存疑虑的胡烈等人放下了戒心。
“事情办得不错。”
钟会看向石守信说道,脸上带着笑意。现场是石守信亲自部署的,外紧内松。
别看众将在这里吃得开心惬意,但没有钟会的允许,没有任何人可以走出大营,外面的亲兵,也进不来。
在中军大营外面,石守信给这些将领的亲兵们安排了另外一场宴席,虽然没有什么精致菜肴,但是吃喝管够。总之,就是把参会将领,与他们的亲兵分隔开来。
让外面的人意识不到大营内发生了什么事,大营内参会的将领也无法把消息传递出去。
每一个小细节,他都已经考虑到了。
宴会虽然是不设栅栏,看起来很空旷,但伏兵都是在周边的军帐内。真要打起来,参会将领哪怕是吕布出身,也杀不出去。
“大都督,请先入席,待酒过三巡后,再请刘禅入席。
这样就不会太突兀。”
石守信对钟会小声说道。
“甚好,那就按你安排的来。”
钟会点点头,然后转身便走,自顾自来到主座坐下,随即拍了拍手。
早就在一旁等待的乐师和舞女,走进宴会场地中央,奏乐的奏乐,跳舞的跳舞。
鼓乐舞蹈一上,气氛就来了。
在一旁吃席的魏军将领们,好色的就盯着舞女的屁股和腰肢看,不好色的就听着带劲的乐曲,众人都是各得其乐。
钟会只是面带微笑坐在主座,什么话都没说。
“大都督,今日军中盛宴,为何不见石监军?”
坐在钟会座位不远处的卫瓘,一脸微笑问道,虽然他的语气很是随意,但脸上的笑容却意味深长。
“今日宴会便是石监军一手安排的,他现在正忙着呢。”
钟会随口说道,不以为意。
哪知道卫瓘对此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
“中军有专门执掌每日火灶之人,大都督的亲兵也可以去传达军令。
何以让石监军越俎代庖?
他是监军,又不是大都督的佣人奴仆,何以要操持宴会?”
卫瓘的语气渐渐严厉起来。
钟会目光一凝,看了卫瓘一眼,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