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渡擦拭一下脑袋上流下的血,坐在地上,仰头瞅着云策道:“这是你兄弟?好大的力气。”
老曹对云策道:“这就是代州巡检司的老黄,几十年的交情了,自从睡了他的一个小妾,他就生气到今天。”
本来已经平和下来的黄渡再次跳起来骂道:“畜生啊,那是我儿媳妇。”
老曹嘿嘿笑道:“那怎么会在你屋里?”
不等老黄继续说话,老曹把他拉到远处,开门见山的道:“这一次算是落你手里了,把我们从坑里拉出来,开个数,我们都认。”
黄渡原本羞恼的模样顿时不见了,咳嗽一声道:“这一次麻烦了,代州刺史陈霖来了,晚上就到,这一次出云州社火失踪的事情,太过于骇人听闻,不查出一个结果出来,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老曹咬着牙道:“出云州现如今至少还有一千多万的人口,这么多人,你们怎么查啊。”
黄渡笑道:“其实社火与百姓相通,虽然百姓说不出来准确的感觉,但是,有没有社火的区别很大。
你看,这里的人在危局里面,还有心思去采集,去游玩,说白了,这就是社火还在燃烧的例证。
现如今,要用的就是排除法,把你们出云州的人一部分,一部分的送走,离开出云州,如果一批人走了,出云州百姓没啥变化,就说眀社火还在出云州,离开的那一批人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可要是一批人走了,出云州的人心彻底沦入黑暗,那就说眀最近送走的一批人是有问题的,如此下水磨石功夫去排查,总能找到那个拿走了社火的家伙。”
云策在一边听的心咚咚跳,老曹却听得喜笑颜开,拉着老黄的手道:“我们是第一批,老兄一定要安排我们第一批走。”
老黄笑道:“那就要看你出啥价钱了,你老婆就算了,太老了,给老子赔一个年轻的,就让你们第一批走,不过,先说好,你们中间要是真的有人拿走了社火,到时候被人集体砍头,你也别怨我。”
老曹回头看看云策道:“我们要详加检验,一个人都不可错过。”
云策点点头道:“全部脱衣服过水门,包括你我。”
老曹点点头,就对老黄道:“安排吧,我们第一批走,过了龙门桥,进入代州地界,出云州的社火就波及不到我们了,改代州社火照顾我们了是吧?”
老黄点点头道:“快点离开是非之地吧,远离了也就好了。这出云州实在不是一个好人待的地方。
这一次陛下善心大发,赦免了出云州罪囚之子不得进入大汉本土的禁令,你们也算是否极泰来了,当然,前提是找到出云州社火。”
云策低头瞅一眼自己左手上的腕带,忍不住微微叹口气,看样子,这一次,要跟狗子,龙珠分开好长一段时间了。
“狗子,你带着龙珠,社火先走一步如何?”
“我的腿短,走不快。”
“你能控制信鸟吗?”
“可以,不过,你真的这么信任我?”
“我非常的信任你。”
“那好,我一会就飞走。”
等老黄跟老曹刚刚商量好第一批人员的事情,云策的手腕上已经没有了腕带。
一只信鸟呼扇着翅膀飞上天空之后,就箭一般的朝代州方向飞去。
下午的时候,去高良山采集的人才回来,正兴高采烈地准备晚饭呢,就听见天空中接连炸响了一连串的惊雷。
众人抬头看天,这才发现,刚才还湛蓝的天空,顷刻间就布满了乌云,乌云裹挟着狂风从高良山的山顶飞过,雷电如同乱蹿的金蛇,穿过厚厚的乌云中一道接一道的砸在高良山顶那座高绝的山峰上。
喀嚓一声响,无数巨大的石头从高良山上崩裂,携带着狂暴的力量从山顶倾斜而下。
老黄亲眼看到高良山的高峰从中折断,一头扎进了幽深的峡谷中,忍不住高声道:“出云州社火逃了。”
第107章 我杀人被她看见了
“唳——”
信天游唳叫一声,就在六个龙台卫的眼皮子底下飞走了,还是那种旱地拔葱式的飞上了天空,没有平飞的迹象,它一直在向上冲,看起来极为兴奋。
高良山折断的声响还在山谷间回荡,天空中就有密密匝匝的飞鸟遮蔽了天空,各种各样的兽吼也同时响起。
于此同时,大地开始颤抖。
枣红马一边撒欢,一边大叫,似乎非常的高兴,娥姬的那只小奶狗也跟着狂叫,像是在庆祝新生。
等地动平息,云策抱着娥姬的手松开,再抬头看远处的高良山的时候,那里依旧电闪雷鸣,滂沱暴雨随即就倾泻下来了。
老曹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一把拉住老黄道:“现在就走,现在就走。”
同样被暴雨淋湿的老黄连连点头道:“是要立刻走,让你们进入代州,本就是为了搜查出云州社火,现在社火跑了,你们就没有那么重要了,快走。”
云策抓住兴奋的不成样子的枣红马,好一会才让它安静下来,急急的喝令冯安,粱昆老仇立刻把马架在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上,顾不得慌乱的营地,率先带着车队冒雨离开了皇家猎苑。
老曹,老赵等人也是早有准备,云策的车队还没有离开视线,他们的车队已经沿着云策车队碾压出来的车辙上路了。
每当大规模的危机到来的时候,有决断的人总是能抓住转瞬即逝的机会逃出生天。
一个后背背着一个男孩,怀里绑着一个女孩的妇人,手持长矛勇猛的向骑着雷烟兽的云策杀了过来。
即便是瓢泼大雨中,云策依旧能看到那个妇人眼中的泪光,她在赌,赌云策不会用马槊把她们娘三像挑垃圾一样的挑进水沟里,也赌云策怀着怜悯之心,给她们娘三一条活路。
这个机会转瞬即逝,来不及哀求,来不及交换,她只能赌命。
云策的马槊刺出,不过避开了妇人的身体,锋利的槊刃横着挑在她的肩窝里,手一抖,就把她丢到了老仇驾驶的粮车上。
妇人双手紧紧的抓着覆盖粮食的雨布,用牙齿咬破雨布,扯出一个大洞,就带着她的孩子钻了进去。
老仇摇摇头,回手把破洞用绳子扎起来,抖抖缰绳继续催马快行。
不知为何,今天的马精神非常的旺盛,几乎不用催促,它们自己就奔跑的极为迅速。
皇家猎苑到龙门桥六百里,老曹为了打一个时间差,一路上不敢停歇,他必须赶在代州刺史陈霖知晓出云州社火逃遁无踪之前,跨过龙门桥,进入代州,只要赶在禁令下达到龙门桥之前,进入代州,他们就是一群合法合规的大汉人。
“刘长安,雷烟兽快,先去龙门桥那里打通关节。”
暴雨中老曹扯着嗓子对云策大喊,同时,还把一个沉重的袋子给丢了过来。
云策单手接住袋子,袋子很沉,里面装的明显是黄金,他应承一声,就催促枣红满提速。
枣红马比任何时候都来的激昂,长嘶一声,就顶着豆大的雨点,再次蹿了出去。
乌云很低,就像锅盖一般扣在大地上,雨水很足,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身上如同石子。
枣红马就在乌云与大地之间顶着雨继续狂奔,娥姬看着逐渐消逝在雨幕中的云策高声喊道:“事不可为,先跑啊——”
张敏抱着一个小女孩不满的道:“他要是真的跑了怎么办?”
娥姬坐回马车,封闭好防雨布恶狠狠的对张敏道:“我就盼着他跑呢,龙一样的男人,因为我们几个妇人,不在天上飞,生生地在地上爬,龙的爪子那是在地上爬的吗?他天生就该飞。”
张敏眼神不敢跟娥姬凶狠的目光接触,转过头道:“他不会丢下你们的。”
娥姬怒道:“用的着你说?”
枣红马的速度真的很快,狂奔了一个小时之后,就跑出了雨地,此刻,两边的山峦就变得低矮了,再往前狂奔了半个小时后,山峦逐渐就变成了丘陵,转过一个湾子,前方陡然出现了四个红甲骑士,胯下一水的雷烟兽,横着马槊将本来就不宽的道路占的严严实实。
“来人止步。”最左边的红甲骑士见云策急速奔驰而来,立刻出声喝止。
云策勒住枣红马的缰绳缓缓的停下,坐在马上朝对面的骑兵拱手道:“出云州第一批被鉴别者,即将到来,还请各位兄长行个方便。”
说着话,云策就从口袋里抓出四枚金铤,天女散花般的朝对面四人撒了出去。
红甲骑兵抓住了金铤,很熟练的装进腰畔的革囊里。
云策再次拱手道:“出云州大乱,我等好不容易有机会带着家眷逃出生天,还请诸位兄长行个方便,在下单人独骑,携带的金子不多,等后方车队到来,必有重谢。”
红甲骑兵依旧不说话,只是催动雷烟兽向两边挪开,就在云策大喜,以为金子开路有效果的时候,从骑兵让开的缝隙中,出现了一个同样骑着雷烟兽的中年长须男子。
才看清这家伙的脸,云策就知道要坏事了,主要是这个家伙眉心的悬针纹太深了,嘴边的法令纹也也清晰的如同刀刻斧凿。
这一看就是一个当官的,还是一个当大官的,最要命的是,这种长相的领导一般都比较刻薄寡恩。
往好处说,这种人重规矩不愿意变通,往坏里说,就是那种要把最小的权力运用到最大程度的那种人。
“天相大变,出云州社火已经逃逸无踪,代州不再接纳尔等出云州的罪囚之后,回去吧,告诉后来人,不许进入代州。”
云策闻言,不死心的拱手道:“不知大人名讳,是否有权拦截出云州遗民,且不许我等进入代州。”
中年人哂笑一声,旁边的骑兵立刻出言道:“尔面前的便是我代州刺史陈霖大人。”
云策左右瞅瞅,没看到其余人,就不屑的道:“听闻刺史大人乃是一方诸侯,如何这里连一个从人都没有,只有尔等四个粗人,说出去恐怕都无人相信。”
“我家大人一向不喜排场,其余人等已经奔赴各个路口禁止出云州罪囚之后踏入代州,这去龙门桥的路,就由我等守卫。”
云策长吸一口气瞅着中间的陈霖道:“出云州社火已经逃亡,山川地理,乃至上苍都有感应,野兽齐嚎,众鸟高飞,委实不是一个好征兆,出云州百姓也是我汉家一脉,刺史大人就没有怜悯之心吗?”
陈霖冷声道:“退回去,无需多言。”
云策举着口袋慢慢靠近陈霖,哀告道:“我等愿意以家财买条活路,还请刺史大人行个方便。”
陈霖嗤笑道:“区区几两金子,也想说动某家?杀了他。”
云策抡着钱袋子就砸向对面的骑兵,他的马槊如同毒龙一般从钱袋子后面钻出来,凶狠的钻进陈琳的咽喉,马槊左右晃动,锋利的槊刃便割断了陈霖的脖子,斜着刺进左边的骑兵首领的胸膛。
一眨眼的功夫,云策就杀了两人,其余三人发现云策暴起杀人,想要反击,五匹雷烟兽把道路挤得严严实实。
云策要速战速决,马槊被他当成投枪刺进最远处的一名骑兵的后背,自己的身体早就离开了枣红马,用尽全身力气的一拳砸在一名骑兵的胸口,只听一声闷响,骑兵的身体就软软的趴在雷烟兽的背上。
等最后一名骑兵好不容易把雷烟兽从混乱中解脱出来,云策已经站在雷烟兽的脑袋上,俯视着他。
“咣当”一声,骑兵的马槊跌落在地,云策如同一只大蝙蝠一般扑向骑兵,单手捏住他的咽喉,将他生生的从雷烟兽的背上扯下来。
五分钟后,云策松开了骑兵,他的尸身就软塌塌的倒在地上。
同时倒地的还有五头雷烟兽,它们竟然相互碰撞而死,死的一点都不犹豫。
为了不让枣红马有心理阴影,云策还好心的用手遮住了它的眼睛,可是,枣红马似乎很喜欢看同类死伤一地的模样,甩头挣开云策的手,打着响鼻,在死成两堆的雷烟兽中间徘徊。
人死了好说,丢到不远处的河流里去就好了,可是,雷烟兽就是一个大麻烦,这东西快三千斤的体重,想要丢到远处去,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就在云策认命的扛起一头雷烟兽的时候,不远处的山包后面,钻出来了两个人,远远的就朝云策招手。
“你们总是在我出手杀人的时候出现,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红姑娘道:“不会出卖你,你这才杀了五个,我们已经杀了两百多人了。”
云策眉头一凝,轻声道:“你们也要进入代州?”
裴川阴沉着脸道:“信天游满天飞的时候,我少君就已经决定率部离开出云州。”
云策摇头道:“不可能,五头信天游,三十个龙台卫,还不足以让你们下这样的决心。”
裴川愤怒的道:“我们只是躲避他们好吧,要你多什么嘴,好像你啥事情都清楚明白一样。”
红姑娘推开裴川搀扶她的手,单手抚摸在自己的小腹上,哀伤的道:“社火不继,子孙不继,我腹中的孩儿没了。”
第108章 第一零七:腌臜的道德
“你的人马呢?”
云策把帕子绑在脸上,左右看。
裴川挥挥手,丘陵那边就走来几十个披甲壮汉,很快就帮云策把路上的人马尸体处理的干干净净。
“看来我出手早了,晚一些的话,你们也会把这个刺史杀掉。”
裴川颓丧的坐在一块石头上冲着云策咆哮道:“再给我一天时间,我就能杀进代州,我的孩子也不会死。”
云策瞅着红姑娘道:“如此说来,社火的事情,你们知道的比我还要早一些,怪不得我说不让你们攻打出云城,你们就不攻打了,你们离开皇家猎苑的时候,就已经在谋划进攻代州了。”
红姑娘道:“大汉剔除出云州,出云州的社火必将熄灭,可是,我们等了许久,发现出云州未曾出现如海坤州灭亡时候的天象,还以为会一直如此,可惜,当我们知悉出云州刺史韩得被杀,社火消失之后,就开始布置征伐代州事,结果,还是晚了一天。
如今,龙门桥地势险要,抢夺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