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策跟娥姬很有精神,天亮的时候,娥姬从专门挖的沙坑里取了干净水,在云策的坚持下,用火烧开,这才美美的开始洗漱。
早餐是豆粥跟肉臊子野菜盒子,昨天晚上娥姬就把豆子用水泡了,天亮的时候已经膨胀很大了,用刀子切碎下开水里,这样煮好的豆粥上有一层厚厚的豆油,喝起来最是醇香不过。
野菜单独吃一点都不好吃,和肉臊子结合之后那个香味就很霸道了,再被油脂把外皮煎成焦黄色,任皇帝来了都想吃一口。
云策把关于徙营的报告弄好后,就交给了狗子整理,见娥姬已经做好了早饭,就过来吃一口。
还没有下嘴呢,就有很多人在围观他跟娥姬吃饭。
娥姬驱赶了好几次,每次驱赶完,人家又围过来了。
云策喝粥,吃肉臊子野菜盒子吃的不亦乐乎的,偶尔,也会抬头看看那些被食物香气勾引的目光呆滞的人。
来围观的都是未成年人,之前云策把成年强盗打的吱哩哇啦的乱叫,却被两个不满八岁的幼童给打劫成功的事情,在徙营里被传的很广,因此上,大人们畏惧云策,小孩子们不怕。
被人恶狼一样围观吃饭的感觉,跟被人围观小便的感觉是一样的,而云策的心是强大的,如果有必要,就算脱光了,被人围观也能接受,只要能收获到自己想要的就成。
越是活得通透的人,道德感就越低,因为,他早就看透了生活的本质,做起事情来,直奔本质,不与杂事做任何纠缠。
一个集体,如果要人为的制造出阶级出来,并不难,初级阶段无非是吃好饭,穿好衣,让旁人羡慕,认为你比他富有,让他萌生出想从你这里得到点啥的心思,一个简单的阶级就已经产生了。
这就是云策正在做的事情。
娥姬见人群里有几个很小的孩子口水都要流淌到地上了,就取出几个肉菜盒子用刀切开,分给了那些贪吃的小孩子。
手里还剩下一块,就随手给了一个半大的少年。
云策很霸道,在他居住的羊车周围,他不允许旁人住,住地旁边有一个一亩大小的灌木林,他不许别人去,因为,那里是他跟娥姬的专用厕所。
在徒营里,吃的比别人好,穿的比别人好,住的比别人好,就连厕所也比旁人高级一大截,加上之前二十七胜一负的武力战绩,云策在徒营里就是最闪亮的一颗星。
吃过早饭之后,云策就在徙营里漫步,顺便听狗子给他翻译的各种声音……内容不太好,这一片荒原已经找不到多少食物了,徒夫们想要离开这里,去食物多的地方继续建立营地,徒夫长不同意。
徒夫长不同意,是一件很没有道理的事情,如果说硬要找出一个理由,那一定跟官府不久前的那场战败有关。
一千两百名流民击败了官府正兵,获得了最好的武装,他们的胆子变得更大了,已经开始四处袭击官府的商队不说,还派人偷偷潜入徙营,鼓动这里的徒夫们跟着他们一起造反,一起过上吃饱穿暖且无人压迫的好日子。
这些消息是狗子听了太多人说的话之后总结出来的答案。
“革命?起义?”听狗子说了之后,云策欣喜万分,民智开启的第一步就是知晓,自己的剩余价值被人盘剥了,知道什么是不公正,也知晓公正从来不是旁人恩赐给你的,所有的公平,公正都需要依靠自己的一双铁拳来创造。
总之,就一句话——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如果能够目睹一场革命,就能大致判断出这支汉人是否已经忘记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话。
这句话就是汉人江山看似一成不变,实际上却是常变常新的,每一次农民起义都是一个吐故纳新的过程,让老迈的大汉重新焕发生机。
所以,造反,起义,对大汉人来说很重要,一旦没有了这两个词,大汉早就腐朽的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狗子是一个善于归纳总结的精灵,再给他一些时间,多参与一些事件,他的思维基础应该会更加的灵活充盈,云策很希望有朝一日,这家伙能够以人的模样出现在他的面前。
回到羊车的时候,云策看到一个带着皮帽的壮汉正在跟娥姬说话,云策过来之后,那个皮毛大汉就拱手道:“好汉,裴川有礼了。”
云策看一眼壮汉脚下的皮靴,又看看他头上的皮帽,这是公士才能有的穿戴,整个徙营里,听说只有徒夫长是公士。
想到这里,云策也拱手道:“见过徒夫长。”
裴川朝四周看看,见四周无人,就继续道:“刘平安,我们就要大难临头了。”
云策笑了,拱手道:“如此,某家这就离开。”
裴川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冷声道:“不加入我们,就休想离开。”
云策继续笑道:“六个差役防备你一人,他们人呢?”
裴川抬手道:“请好汉移步一观。”
云策跟着裴川走,娥姬在后面拽着他的后襟,裴川粲然一笑道:“少年夫妻一刻都不愿意分开吗?”
云策笑道:“总要让她觉得跟着我不亏才好。”
裴川大笑一声道:“总归要所有人都有好日子过才好。”
云策笑道:“希望如此。”
两人说着话,就来到了一片灌木枝子扎好的篱笆院落里,院落里人不多,却各个都是雄壮的男子,大概数了一下,人数在四人,这在荒原这边非常的罕见,河口寨一个将近五百人的村落,四肢健全的成年男子一个都没有。
裴川打开草房的门,云策就带着娥姬走了进去,只见地面上摆着六颗人头,人头都被摆在地面上了,他们的表情依旧很丰富,涕泪交流的让人看的后脊背发凉。
仔细看过之后才发现,这六个人都被埋在地下,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土外边。
裴川见云策已经看过六个差役的下场了,不等云策发问,就对其余四个壮汉道:“诸位都是徙营里的英雄好汉,如今,大事在即,人命关天的来不及细想,红姑娘今天就要过来,我们先把事情定了吧。”
说完话,就从旁边的桌案上操起一柄铡刀轻轻一割,一个差役的人头就被割下来了,可能是因为身子埋在土里,身体受到挤压之后,血飙的老高。
受到裴川的引导,或者说是他们已经商量好的,旁边的一个壮汉,也接过铡刀,嘿了一声,就把第二个差役的脑袋给割下来了。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等染血的铡刀送到云策手里的时候,最后一个差役已经被活活的吓死了。
云策提着铡刀对裴川道:“中间少了一个环节。”
裴川道:“什么环节?”
“许我好处的环节,连这个环节都没有就指望我卖命?”
裴川不以为意的道:“你跟你女人的命就是好处,徙营已经投靠了红姑娘,都要跟红姑娘走的。”
云策摇摇头道:“我不想。”
裴川道:“官府不知道你不想造反。”
云策想了一下丢掉铡刀道:“你说的对。”
裴川没有逼迫云策继续去杀那个已经死掉的差役,而是用脚踢了铡刀一下,铡刀就旋转着把那个死人头给割下来了。
差役留下来的甲具跟兵刃,被裴川分给了其余四个人,到云策的时候他道:“刘兄弟,你的东西哥哥先帮你留着,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再给你。”
没有歃血为盟,人家不信任是很正常的,云策答应一声就带着娥姬离开了草房。
人家不信任他,他也不信任他们,云策只想看看即将到来的红姑娘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巾帼女英雄。
第35章 美丽的红姑娘
马上要造反了,徙营其余的人还啥都不知道呢。
几个武力比较强,地位比较高的人就能轻易的决定他们的命运,看似胡闹,实则是这些徒夫们既定的命运。
或许,直到官府把他们拉去砍头的那一刻,他们都不会明白自己为啥会被砍头。
娥姬做好饭,还是有很多的小孩子过来,这一次,他们不再抢劫,学会来拿东西交换,比如一把野菜,或者一个好看的石头。
野菜不好吃,娥姬给了半个饼子,石头不好看,娥姬也给了半个饼子,每个人都很满意,只有云策拿着那块屎黄色的石头看了很长时间。
这东西应该是天然的狗头金,掂量一下份量,应该超过了五百克。他随手丢进龙珠里,这东西很珍贵,应该能换不少的东西。
黄金这个东西从黄帝时期就已经在使用了,假如那个霍王就是霍去病的话,他对黄金的认识应该更加的深刻,这东西也应该更加的值钱,或者,它本身就是钱。
想到这里,云策摇摇头,目前为止,自己依旧在荒原上打转,遇到的人跟事情即便是在这个大汉,也是极为低级的,他此刻极度需要一个更高的知识平台来了解这个世界,继而对这个世界来一个相对准确的评判。
云策白天一直坐在最高处瞅着徙营入口,等着看那个红姑娘,跟裴川不同,他亲眼见过那只喜欢跳舞的造反者,他们喜欢胜利,无惧死亡,送别战死同胞的时候,没有眼泪,只有热烈的歌舞。
百人出一英,千人出一雄,万人出一豪,百万出人杰。
那个红姑娘能统御一千多人死战,称得上英雄之名。
可惜,等到天黑,也没有等到那个女英雄。
今晚的出来的月亮是血月,由于万里无云的原因,一颗暗红色的大眼球阴冷的看着大地,让徙营里的人早早就安睡了。
娥姬白天跟那群孩子玩耍的太累了,天黑不久,就躺在羊车车厢里睡着了,她不喜欢盖毯子,只喜欢云策的那条睡袋,这条睡袋可以把她紧紧的包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她说,很像她母亲当年抱着她睡觉的感觉。
云策没有睡,用刀子切割自制的那把弓,这把弓的弓臂不够长,力量却很大,因此上,云策准备把它修改成一把弩。
弩最重要的部件就是弩机,云策把娥姬心爱的绿钱给融了,在沙范中倒出来了合用的弩机,初始的时候,他还担心这种密度跟铝差不多的绿钱铸造出来的弩机,会在强度上有问题,开始打磨之后,这个担心就很多余了,绿钱是个好东西,强度,韧性都有可取之处。
就是太少了,否则拿来制作一些随身装备还是很好的。
云策吹掉弩身上的木屑,把涂满树胶的弩机装进去,一边用火烤底部,一边用嘴吹凉气让顶部的胶水快速的凝固,唯有这样装胶,才能让弩机外壳的胶水可以均匀铺满,不至于出现空鼓,或者漏胶。
裴川已经来了一会,见云策正在忙,就守在边上看他做工,直到云策放下手里的弩弓,这才道:“红姑娘要见你。”
云策随裴川一起来到那间死过人的茅草房,进了门,就看到了红姑娘,看完之后,他就不想参加他们的造反大业了。
云策承认,自己尽管是一个很客观的人,还是受到了地球影视作品的影响,在那些影视作品里,不论是女土匪,还是女强盗,女飞贼,女叛匪,女侠客一个个都长得千娇百媚的,哪怕是性子豪爽的,人家的纯欲风葫芦状的身材,也能很正式的告诉你,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眼前这位身高在一米七八以上,骨骼粗壮,露在外边的十指修长,骨节分明,一张脸……怎么说呢,云策没有在她的脸上捕捉到女性的气息,方方正正的很像是一个北方汉子。
胸部是没有的,很平坦,看不见臀部,从正面隐约暴露的轮廓来看,规模应该不小。
可能是云策打量红姑娘身材的时间过长,一只满是老茧的手,就裹挟着风声朝云策脸上呼过来了。
手还没触碰到云策的脸,就被红姑娘给牢牢的抓住了,松开忿忿不平的同伴,红姑娘道:“我是女人,你们男人不敢做的事情,我敢做。”
云策嗤的笑一声道:“我想听听首领怎么带着我们做事情,做什么事情。”
原以为问出这样的问题,不可能得到回答,没想到红姑娘坚定的道:“占据平远城。”
云策愣了一下道:“什么时候?”
红姑娘道:“天亮出发,天黑时抵达平远城便立即攻城,听裴川说你武艺超群,若是你能率先登城,破城后,城里的子女玉帛你可先行取用。”
云策瞅瞅已经把刀子抽出来的裴川,点点头道:“我不要子女玉帛,如果我侥幸得功,请把平远城里所有的帛书,竹简,木牍给我就好。”
红姑娘皱皱眉头,然后认真的点头道:“可以,现在回去休息,明日天亮启程,我们兵发平远。”
云策笑一下朝红姑娘拱拱手就离开了,身为边缘人,就该有边缘人的觉悟。
出得门来,他背着手晃晃悠悠的往羊车那边走,屋子里人影绰绰的不是在评估他是否会叛变,就是在骂他,估计等拿下平远城,杀他的建议估计都有。
刚才,红姑娘之所以直截了当的目标告诉他,就是在试探他,如果他当时敢说半个不字,裴川他们的刀一定会落在他的头上。
这些人很自大,或者说,他们就没有见过好东西,也没有见过厉害的人物,红姑娘身为首领敢大剌剌的见陌生人,她就不怕死吗?
要知道,就在刚才,狗子已经对屋子里的人的武力值做了一个大致的分析,结果就是,云策想要杀光屋子里所有的人,大概需要五分钟。
云策对起义过程的兴趣,超过了他想要杀人的冲动,以前西北地刚解放不久,一贯道横行的时候,山沟沟里经常会出现一些皇帝,女王,太子,王爷,丞相,通天大将军之类的家伙,最后都被乡派出所给解决了。
云策生的太晚,下乡当主任的时候,乡野间早就没有这东西了,所以,他一直很好奇,一个个好好的人,怎么就能癫狂到那种地步。
鉴于此,他现在很想研究一下红姑娘是如何从一个百姓一步步走上反叛之路的,至少,红姑娘的完整心路一定要有,这样的一份基层调查报告才会完整。
即便是在地球上,一份高质量的地方调查报告的含金量依旧很高,一叶落而知秋,如果这种报告的质量越来越高,发现的问题越来越多,就说明问题很严重,就能在一定意义上影响到高层决策。
这里说的是一个整体,不是个体问题,个体问题就算再惨烈,带入十四亿人的分母,也就不算啥了。
就这样思考着,回忆着,云策回到了羊车这边,娥姬睡得昏天黑地的,脸上还戴着云策白天无聊的时候给她雕刻的一个猴子面具。
帮娥姬拿下面具,云策想了一下,就找来一块木头,开始雕刻一个猪头面具,明日傍晚,攻打平远城的时候,他不想让人看清楚他的脸。
这里的夜非常的漫长,漫长的让人产生一种浪费生命的感觉,云策把木头放在自制的木头火炉上烧一会,再拿下来用刀子把烧焦的部分去掉,这样烧烧,刮刮的时间过的飞快。
红姑娘过来了,她是一个人来的,云策觉得身为叛贼首领,她这样做非常的不明智。
云策拿出娥姬的炒豆子招待了她,她对这种可以充当军粮的豆子很感兴趣,仔细地问了制作过程之后,就对云策道:“你是一个世家子是吗?”
云策摇摇头,取出赵晋给自己的身份木牍递给了红姑娘。
红姑娘伸手接过去,看了一眼又递给云策道:“我不识字。”
云策继续用刀子切割着木头低声道:“要学啊,将军一定要识字,要不然就很容易被骗。”
火光落在红姑娘的脸上,把她原本黝黑的脸膛照的红彤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