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琴啊!”
谢宁看着他的模样,心中冷笑,这种酒囊饭袋,仗着自己割了卵子,伺候官家,坐在这里装什么大师。
靠溜须拍马做了官,就以为自己是上流公卿了?
你小时候但凡能吃顿饱饭,你能把根割了?
呸!
“以你观察,陈绍这人,有何破绽。”
谢宁赶紧说道:“陈绍面对花魁杜怜卿,眼神平淡,他才弱冠之年,能有这份定力,足见他不好色。而且出手阔绰,想来也不是很贪财。”
“唯有说起兵事来,十分入神,滔滔不绝。我看他有类宣帅,渴望建功立业,策成功勋。”
谭稹满意地点了点头,“好,想建功立业就好,和我们是一路人。等到宣帅开边伐辽,有的是机会给他施展。”
——
纤纤玉指,轻抚瑶琴,细按宫商,一曲柔和舒缓琴音随之而起。
陈家庄,陈绍的房间,如今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里面添了梳妆案、柜子等家具,还能看到精美的铜镜、胭脂粉黛的盒子,以及女子衣物配饰。
陈绍闭着眼,鼻端萦绕着淡淡香气,听着琴声只觉腋下生风,飘飘然如临仙境,恍置云端,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熨帖……
谢宁是为了拍马屁编的,陈绍这种感受是真的。
他打了个哈欠,露出一些疲惫神色,然后就听到琴声止住。
脑袋陷入一个温软的襟怀中,凉凉的手指轻轻按揉他的太阳穴。
“郎君忙大事要紧,不必时常回来。”李师师的声音确实好听,温柔婉转。
陈绍心里顿时有一丝淡淡的感动,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手背。他觉得李师师真是个很温柔的女人,跟她在一起,常有一种温柔贴心的感觉。
自己累么?
很累。
但是陈绍一点都没有那种前世经常出现的颓败感,就算是疲惫感,那也是生理上的。
他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十分昂扬,充满了斗志。
身为一个汉人良家子弟,既然让我来到这个靖康之耻的前夜,多少都是会有些民族情怀所激发的责任感在的。
男儿在世,有时候可以吊儿郎当,真该挑起担子的时候,便不能再嘻嘻哈哈。
想到这里,陈绍就觉得自己是个责任神。
睁开眼,瞧见千娇百媚的李师师,顿时觉得这都是自己应得的。
担最沉重的责任,打最艰难的仗,就该享受这么漂亮的女人。
感受到陈绍眼里越来越浓的侵略性,李师师轻轻一笑,把满头秀发拢在一起,来到陈绍前面,缓缓跪了下来。
“郎君累了,坐在这儿受用就好。”
李师师今晚画了眉、涂了胭脂,但是现在有点花,她正对着铜镜在轻轻擦拭。
她的五官很妩媚,一张鹅蛋脸的颜色明艳,单是看她衣冠整齐的样子也很养眼,那鹅蛋脸的轮廓很有圆润感。
就好像她的襟怀和后翘的线条,都有着十分匀称的圆润感、天然而美好。
洗了脸之后,李师师又去漱口,连续用了几杯茶水,这才来到床边坐下。
看到陈绍还有点不老实,李师师按住他的手,抿着嘴摇头道:“郎君是干大事的人,在这种事上,要懂得适可而止。”
陈绍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但还是故意拧了她一下。
李师师搂着他,轻声细语讨饶,哄着他睡着。
她的眼睛很妩媚,声音又如此动听,若她愿意哄男人、真真是毫不费力。
不一会,陈绍就安然入睡。
第60章 反复无常
天色刚蒙蒙亮。
李师师已从榻上坐了起来,拿比夹小袄裹在身上,虽是衣衫不整,却仍然有条不紊,服侍着陈绍穿衣。
刚伺候陈绍穿完衣服,自己还没穿好裙子,房门就被人一把推开。
春桃坐到塌边,也不说话。
李师师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说道:“怎么不叫人?”
“姐夫好。”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规矩”李师师唠叨了几句,就去吩咐自己带来的仆妇,给陈绍准备早饭和路上的干粮。
门一开,冷气顿时吹来,陈绍缩了缩脖子。
顿时有一种不想出门的冲动,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难怪人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确实是反差太大了,马上自己就要奔赴横山。
房中只剩两个人,春桃赶紧站起来,凑到陈绍跟前,心疼地小声问道:“她昨晚为什么一直咬你,你疼不疼?”
看着她满脸的关心,陈绍有些无奈,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以后少偷看。”
春桃翻了个白眼,咬着嘴唇嘀咕起来。
“过来,亲个嘴。”陈绍招了招手。
春桃小嘴一抿,喜滋滋地过来,翘着脚递上樱桃似的小嘴。
等听到脚步声,两人才分开。
李师师推门进来,身后的仆妇李婶端着木盘,上有一瓦罐粥,一碟腌制酱菜,还有些饼子。
“我给你灌了两壶酒,有红杠那一壶你自己喝,是我从东京带来的。干粮都在大虎那里,换洗的衣服我也让董大娘收好了。”
三个人坐下一起吃完。
李师师姐妹两个,把他送出院子。
给陈绍整了整衣服,李师师说道:“以后忙的话,就不用回来,我们在这里挺好的。家里的事,你也不用挂念。”
陈绍笑道:“我想你了,才回来的。”
李师师一下怔住了,久久注视陈绍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坦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心里有诚意、眼神自然亦如是。
“看什么,不信啊?”陈绍笑着问道。
李师师脸颊微红,点头小声道:“信”
春桃在后面猛翻白眼。
陈绍笑着挥了挥手,迈步走了出去,大虎已经早在庄子门口等候。
天刚亮时候,晨风格外的凉,陈绍上马,看了一眼更加臃肿的大虎。
“你狗日的穿了多少层?”陈绍笑着骂道,这厮本来就胖,这样一弄,就跟个磨盘成了精一样,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大虎嘿嘿一笑,“我娘硬给套上的,穿着着实难受。等咱们出去一会,东家等等我脱几层再走。在这里被她瞧见了,难免又担心。”
陈绍一时有些感怀,叹了口气,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小院门口,春桃不满地说道:“你每次怎么都让他少回来啊?”
李师师嗔目道:“我还没说你呢,以后你不要随便闯进我的房间,尤其是他回来的时候,你.也不小了,要知道男女之防。”
春桃故意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李师师见她眉眼间,与自己十分相似,虽然心中和她不是很亲,但毕竟是血脉相连,语气又柔和下来。
想到春桃确实不小了,出嫁之后,要还是这般冒失模样,极有可能引得婆姑不喜,那可就难受了。
她拽着春桃的小手,说道:“小妹,等你将来有了自己的郎君,也要记住。男人呐,是要哄的,你越是不让他回来,他越觉得你对他好,回来的反而勤了。”
“遇到争吵也是,别管是什么事,你先服个软,等他火气消了,再转着圈提醒他。让他自己想起来,就越发怜你、疼你;若是面目狰狞地与他理论,即使以后他醒悟到自己理亏,也只记得你吵嚷时候的样子,心中烦躁。”
“越会示弱的女人,越得宠。”
春桃年纪还小,完全不懂姐姐这番话的含金量,只是一个劲在心里嫌烦。
我问你为什么不让他多回来,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要嫁人了!
——
陈绍冒着寒风,前往横山前线的时候。
童贯的宣帅节堂之内,数名锦袍汉子,正在帐中端坐。
童贯也撤了帅案,只设一榻一几,和这些锦袍汉子平礼而坐。
节堂之中,一片难堪的沉默。
原因只有一个,听说朝廷又要和西夏讲和了,那这五年的战斗,究竟为了什么?
局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再给西夏喘息的机会,等他们恢复过来,岂不又要来侵扰。
童贯在西北待久了,常年主持陕西诸路战地,不比汴梁高官,本来就是架子不很大,再加上这次新年强行让陕西五路出击,损失惨重,使得他对西军诸位相公,更是曲礼优容。
这个时候,他面沉似水,从在座每人脸上缓缓看了过去。
鄜延路路经略使刘延庆,这是童贯在西军中,关系最好的一个,也最听他的话,给他面子。
无奈,也是最不能打的一个。
新任的熙河路经略使姚古,此人是西军骨干,姚家也是世代镇守西北。他本人是死心塌地的种家一党,平生只服种师道。这人性子阴沉,对自己的号令,从来不抗声表示什么意见,但是也绝对不屑一顾。
似乎留意到了童贯的目光也似,肤色黝黑的姚古,只是一笑低头。
在姚古身边,就是小种相公,秦凤路经略使种师中。
虽然西北人人都称呼他为小种,可种师中已经须眉皆白,年纪一点也不小了。他性子沉静高傲,有种师道在前面顶着,不用他去和汴京虚与委蛇,养成了他一身傲气。哪怕在童贯面前,都敢于分庭抗礼。时不时来一句冷冰冰的话,就能让童贯这个堂堂宣帅下不了台!
虽然种师中经常让童贯下不来台,但是在童贯心里,他不足为惧。
真让他头疼的,还是那个和他遥遥对坐,弯着腰板的老钟经略相公,种师道。
这个天气,老头身上锦袍都穿的厚厚的,一双眼睛半睁半闭,身为保静军节度使,陕西五路都统制,兼泾源军经略使老种相公种师道,才是西军真正的领军人物。
种家三代,从种谔开始,即在西军掌大军,为大宋冲锋陷阵,在陕西诸路当中,种家势力,盘根错节,最为深远。
到了这一代,已经是登峰造极,老种小种二人,在西北治军四十年,现在西军将领,都是他们的晚辈。
种师道已经是节度使,五路都统制,还兼任实力最厚的泾源军经略使的差遣,对西军控制力,已经到了顶峰。
大宋从建国时候,就防备武将坐大,这已经成为了他们的肌肉记忆。
朝中对老种,也是诸多猜疑和防范,无奈防御西北,离不开他。
所以才有他童贯在西军十年的折腾,赵佶是个政治怪物,他把童贯弄来西北,也不全是因为宠信近臣。
他想要限制西北诸将的权力,可惜种师道从不和他童贯硬顶,一切都是漠然应之,不给他机会。
几路大军,都厉兵秣马,准备给刘法和熙和军报仇的时候,童贯却传来消息,说是朝廷有意和西夏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