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多么符合圣人之道的盛言呢?
这又是多么符合皇家之论呢?
怕是太孙也为之庆贺!
怪不得陛下会那么果断的追封了孝康皇帝,又立了皇太孙。
在士林中,传出了盛赞李祺的言语,“景和公行事、言语有古圣贤之风,不弄阴诡、不操权势、不阿谀媚上,而每事皆成,此实近道也!”
【成就当世大儒,傲然于士林之尊,成就值+100,当前成就值300】
……
而为李祺鼓劲宣传的,正是大才子解缙,此时的他还不是那个主持编修了《永乐大典》的内阁首辅。
他虽有才名,在士林地位却远不如李祺。
此刻他正在临安公主府中,向李祺颇为自得的宣扬自己的战绩。
“景和,有些人嫉妒你为皇太孙建储立下大功,竟然阴阳你,最后被我驳的哑口无言,真是痛快啊!
同为江南士人,我真是羞于同他们为伍,只会嫉贤妒能,论儒学远不如你,论文辞远不如我,论做事远不如集英,夸夸其谈之辈而已。”
李祺知道这就是解缙的性格,太聪明又不知道轻重,从永乐朝宠臣,到被插进雪中身死,这张嘴起码有七成功劳。
但此番解缙的确是发挥了大作用,李祺的声望又增加了5点,如今已经高达77点。
就连李氏家族的声望都恢复了正值,硬扛着罪族的名声恢复正值,可想而知这一波“泼天的富贵”有多大的作用。
陈英笑道:“齐泰、黄子澄等人一向将东宫视为江南文人禁脔,如今景和横空出世,陛下亲自为景和宣传,是有意要让景和进入东宫,制衡江南文人,他们自然不满。”
李祺为解缙满上酒,“缙绅,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景和你说。”
李祺沉吟后缓缓道:“我本是戴罪之身,如今添列正五品大学士已经是天恩浩荡,日后难有寸进。
纵然入了东宫幕府,日后齐泰、黄子澄等人位居九卿,而我却依旧是大学士,岂不是受辱于小人。
是以,我不欲入东宫,烦请缙绅为我于京中众人陈述,太孙之事,与我实在干系不大,全赖陛下所择。”
解缙一听就急了,“景和,韩国公府未必不能平反,你有惊世的才华,何必如此衰颓?”
解缙差点就脱口而出,等当今驾崩,再让太孙平反。
恢复韩国公的爵位可能很难,但只要平反为庶人,恢复清白之身即大有可为。
“若是孝康皇帝在……”
李祺只说了半句,就住了嘴,但解缙和陈英都听懂了,孝康皇帝能平反,太孙朱允炆却不行。
因为朱标的威望、能力远不是朱允炆所能够相提并论,李祺和二人的情分也完全不同。
从情感层面,朱标和临安兄妹情深,朱允炆和临安则没什么感情。
从威望层面,朱允炆不可能用他本就不多的威望,去打朱元璋的脸,替李氏平反。
……
公主府外,解缙眼中盈满疑惑的问陈英,“集英,是我的错觉,景和似乎不想太孙感激他,要疏远太孙。”
自古以来虽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但那是无奈之举,从来不曾听闻过有臣子主动疏远新朝皇帝的。
陈英沉吟,他也有同感,“景和有天纵之才,其思如龙,其行如云,既然他不愿意亲近太孙,此事易耳。”
解缙叹息道:“景和几番争道,方有士林清流之尊,难道大好局面要毁于一旦吗?”
陈英身体一震,“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景和于仕途之上无望,其根在士林,他若是硬往朝堂之上凑,所得寥寥。
若是以退为进,却能得一个不恋权势的名声盛望,他再于士林之中著书立说,培养弟子,岂不是远胜过玩弄注定没有前途的权位吗?”
解缙恍然大悟,顿时心宽坦然,“景和果真步步为营,大有筹谋。
唉。
真是可惜他一身文武之才。”
二人皆是感慨惋惜,各自上车离开。
公主府中。
临安公主亦是好奇,“驸马有深藏功与名之念?”
“凉国公蓝玉乃是皇孙朱允熥的舅祖父,而父皇却立了朱允炆为储君,蓝玉又桀骜难制,还记得为夫曾经说过的话吗?”
临安公主几乎瞬间变了脸色,骇然道:“凉国公必死!”
李祺平静道:“是的,蓝玉必死,这是杀靖宁侯叶昇的好机会,三妹妹的仇就快报了,报仇之后,为夫就会朝堂半隐。
从杀杨靖开始,为夫一直都处于京城的风口浪尖之中,名声愈盛,可为夫到底是半残之人,不过是借着父皇之势,才能搅动风云。
一旦太孙上位,天下的势便会大变,那种动辄诛杀大臣之事,再不会有,到了那个时候,为夫区区正五品东阁大学士之位,在朝堂上就不够看了。
既然如此,不如以退为进,深耕士林,只在关键时刻出手几次即可。
著书立说成圣才是正道,朝堂争斗则至此为止。
为夫的目标是配享孔庙!”
李祺目光幽深,没人知道朱允炆的皇位只能坐四年。
等朱棣杀进应天时,名满天下的儒宗,比一个普通的官员,作用要大得多。
养望、养望。
其重在养,蓄势于天下之间,而动雷霆于九天之上!
此所谓——
不争建文之势,而夺永乐之重!
第28章 意灭靖宁
皇太孙既立,储位既定,大明便重新扬帆起航。
所有人都知道,这又是一个新的时代!
势位将会大变,朝野将会洗牌。
李祺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在建文朝时隐退,但洪武朝毕竟还有将近六年。
他不能让朱元璋意识到他想消极怠工。
“皇帝对我的定位是制衡江南等南方文人,还是要从这方面下手。
如今士林形势大变,作为皇帝钦定的北方士人领袖,接下来的科举我至少会被安排做一次主考官。
那洪武三十年的南北榜案不可能再发生了。”
李祺一件件盘算着接下来六年洪武朝剩下的大事,其中自然以蓝玉案和南北榜案最为知名。
“时机合适可以提前向皇帝提出南北分榜录取制度,日后还能以此不断延伸拓展。
甚至搞一个诸外藩属国士子榜单,以后朝鲜这一类藩属国的官员,都要来大明参加科举才能回国做官,培养一群亲大明派的官员,日后科技发展后,更容易吞并诸国。”
李祺收回发散的思维。
“江南士林如今却不好再大动了,建文朝毕竟有四年,我可不想日后被反攻倒算。
但一把刀若是不敢砍向敌人,那便失去了价值,甚至会被主人折断。”
李祺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自己和朱元璋定下的契约,他要做朱元璋的刀。
“还是要用到清查胡元之职,我记得洪武二十五年八月,应天府发生了一起胥吏逃亡案。
朱元璋亲自签发了缉捕诏书,但那个叫做胡三的胥吏,却在应天府的八个县中流窜,这些县中豪族以及寺庙僧人帮助他逃避朝廷的责罚。”
李祺回忆起这起案件后,脸上显出几丝轻松,胥吏逃亡自然是件小事,但却凸显出了朝廷对江南的控制力之弱,而这自然是因为“元朝政宽”,放任土皇帝的形成。
对于这些架空朝廷的民间组织,朱元璋必然深恶痛绝,而且这件事还牵连到了寺庙等神道组织,更是触动了朱元璋的痛点。
“胥吏逃亡案的首尾,没有三年五载是整顿不完的,再加上科举、讲学,以及蓝玉案的首尾,洪武朝剩下的六年,大致便可以过完了。”
李祺将一切都盘算完后,深深吐出一口气。
“那么现在……”
李祺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有浓重的杀机迸射而出,“便是借着蓝玉案,除掉靖宁侯叶昇之时了!”
……
大明朝有两拨蛀虫,一拨是文官,一拨是武官。
文官是封建地主,而武官则是奴隶主,文官的畜生很出名,而武官的畜生没几个人知道,恰好李祺曾经读过朱元璋专门写出来痛批武官的《大诰武臣》,那叫一个人间炼狱。
朱元璋曾经怒骂大明朝武官,“这等官人,上坏朝廷的法度,下苦小军,略不有些哀念,将那小军每苦楚,也不如猪狗。”
之前李祺杀杨靖时的军民争妻案,最后杨靖以及一众府县官吏,都被朱元璋杀了。
但是这件案件中的兵部、卫所、五军都督府,最后却在卷宗里面美美隐身。
而作为案件的主角之一的军人杨叶,只是被斥责,朱元璋却没杀他。
对这样的结果,普通人可能会非常奇怪。
怎么始作俑者反而没事呢?
李祺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这是个不能碰的话题,谁碰谁死,甚至他都把一颗公心放下,没有去深究。
军户杨叶为什么时隔二十年,突然去求娶一个早就嫁人生子、年老色衰的普通民妇?
因为他没老婆,二十年来都没有娶到妻子。
究其根本,在大明朝,没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一个军户。
军户,如果用一个比较学术的名称,可以称之为“军事农奴”。
那卫所和兵部又为什么帮着杨叶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军户呢?
为什么一向对上级部门阳奉阴违的县衙,这次不惜拆散王五和茹娘,冒着被上告的风险,也要将茹娘押走呢?
因为要求军户的家属随军,是皇帝亲自盯着的大事!
所以在杨叶上报他有一份婚约后,卫所和兵部自然不敢耽搁皇帝亲自盯的强军大计,立刻向县衙发去了命令。
而县衙也知道这是重点工作,是必须要做的,在这其中,王五和茹娘的个人命运,则并不重要。
这便是在军民争妻案结束后,为什么卫所、兵部和五军都督府,都没有受罚的原因。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有坏人作祟,而后圣天子明察秋毫的话本故事,而是一个根本性的制度问题所引发的悲剧。
这也是李祺不敢深究的原因。
现在的他、现在的李氏,根本就没有改变大明帝国根本军队制度的能力。
能借着王五杨叶案刹住强娶百姓之妻的风气,已经是他能够做到的极限。
想要做根本性的改变,还是等李氏出现一位张居正那样大权独揽的摄政吧。
正如现在的李祺,没有改变卫所制度的能力,但借着卫所之事,弹劾靖宁侯的手段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