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贝托站在玛蒂尔达身边，看着码头上的利奥。
码头上的仪仗确实有些惊人。
修士们摇晃着黄铜香炉，缭绕的烟雾当中，带着乳香与没药的气息。黄金打造的十字架立在人群当中，而在其下正是身穿白袍的利奥，以及陪同在他身边，紫袍披身的阿莱克修斯。
看到这一幕，玛蒂尔达十分满意，等到船一靠岸，就立刻踏上码头，来到利奥面前。
她提着绣金裙摆，靴子尖停在离利奥三步的距离，随后用标准的屈膝礼垂下头颈，将手轻轻搭着利奥。
“圣座亲迎，荣幸至极。”
“嗯？”
利奥有些诧异。
他现在发觉，玛蒂尔达似乎总喜欢在人前端得十分正经，好像两人之间并无什么关系，甚至有些疏远。
“我也很荣幸能见到您，阿莱克修斯陛下，愿罗马的荣光永存。”
面对阿莱克修斯，玛蒂尔达只是提起裙子，欠身行礼。
随后，玛蒂尔达便来到了利奥身边，和阿莱克修斯一道，左右拥簇在利奥身边。
“奥多枢机在兰斯发布了诏令，号召所有基督徒前往东方作战，收复失落的耶路撒冷。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我立刻就带着意大利的勇士们，参加了这场十字军，准备为您献上我们的忠诚与生命。”
说完，玛蒂尔达侧首看向自己身边，阿尔贝托跟在她身后，身上穿着一件绣着十字的罩袍。
“愿意参加这场战争的意大利骑士，基本都在我的麾下了。他们都做好了准备，后续应该还有很多来自勃艮第和克罗地亚的骑士，我听说他们的君主也准备过来。”
“这么多吗？”
阿莱克修斯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利奥的一纸诏令出去，居然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西方诸王似乎已经成了利奥的附庸。
“没错，我听说勃艮第的共治国王，伯莎王太后的兄弟，阿马德乌斯准备率军参加十字军。”玛蒂尔达说道。
“嗯，不错。”
利奥对这样的情况很满意。
他所期待的就是这样。
多年来，他在西欧不断耕耘，扶持一个个小国，最终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当利奥发出号令时，就会有无数君王响应他的号召。
阿莱克修斯只觉得可怕。
如果利奥的确有如此影响力，那么将来东罗马帝国若是有了背盟之心，那么他是否会被这样群起而攻之呢？
“还有其他人吗？”阿莱克修斯有些苦涩地问道。
玛蒂尔达似乎察觉到了阿莱克修斯的恐惧，于是面带微笑，就像利奥威胁别人的时候一样。
“当然有了。”
此刻，玛蒂尔达停下了脚步。
“西法兰克国王和英格兰国王，都宣布了对十字军的支持。香槟伯爵、阿基坦公爵都准备加入十字军，还有德意志的洛林公爵戈弗雷，巴伐利亚公爵奥托，都在整军备战，准备为您效力。”
一个又一个名字，萦绕在阿莱克修斯的心头，让他自觉头脑有些发昏。
看到计谋成功，玛蒂尔达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的身体也不自觉地靠向利奥。
“冕下，您在这里过得应该不错吧？”玛蒂尔达忽然问道这个问题，“应该有很多人，想和您发展关系的吧？”
“当然了。”
利奥回答的时候，表情十分自然。
只是跟在利奥身后的斯蒂凡娜，露出了一丝不一样的神情。
“千年前的罗马人，曾经说过东方是奢糜荒淫之地，许多罗马人到了东方之后，都学着东方人的样子，开始只专注于享乐。我还没来过东方，不过您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您觉得东方是这样的吗？”
利奥感觉有些奇怪。
玛蒂尔达说这些话，肯定是得到了一些风声。
于是利奥说：“先回宫殿里再说吧。”
“嗯，好。”
玛蒂尔达自然从善如流。
一行人立刻走着，进入了布拉赫奈宫。在见到玛蒂尔达和利奥时，将官们纷纷行礼，不知是对着利奥，还是对着玛蒂尔达。
进入到房间当中，玛蒂尔达款款地坐下之后，撩了一下头发。
当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时，玛蒂尔达立刻放下了架子，提起长长的裙摆之后，将双腿叠在了一起。
“听说你在君士坦丁堡过的很快活啊。”
“嗯。”
利奥点了点头。
确实快活。
“那个玛莎，你应该没想着把她变成伯莎那样吧？这样的人，只要一个就够了。况且阿莱克修斯是个更好的统治者，对于教廷的利益更有好……”
“这些事你就放心吧。”
看着玛蒂尔达故作淡定的模样，利奥不由得感慨，身为女人的确是难啊。
明明是担心玛莎趁机夺权，却要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用这样的方式试探利奥。
“不过，你为什么不待在意大利呢？”利奥问道，“要是没有你的话，我的后方就只剩下鲁道夫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稳住。”
“难道我还能不来？”
玛蒂尔达反问道。
“你的确给我加冕了，但还是有很多贵族觉得，女人不应该成为他们的统治者......”
说到这儿时，利奥的脸色已经变得阴沉了。
那些所谓的贵族，基本都是被利奥揍过一遍的东西。
但他们现在居然还有异心。
甚至敢对利奥钦点的意大利统治者有意见。
这就让利奥很不满意。
如果这样的话，那他在意大利烧的那些人，不就白烧了吗？
玛蒂尔达接着说：“所以，为了让我的统治更加合法，我准备参加十字军，给我的权柄加一点神圣的色彩。十字军战士这个头衔，肯定比一位普通的君主要好很多吧？”
“的确。”
利奥点了点头。
“况且，我离开意大利参加十字军，也可以让那些贵族闭嘴。我都去参加十字军了，就算他们有什么意见，也得等我回去再说。”
说着，玛蒂尔达握住了利奥的手。
“等到十字军结束之后，你会和我一起回到意大利的，对吗？”
利奥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
如果自己和玛蒂尔达一起回到意大利，那些蠢蠢欲动的势力，会因为利奥的归来而重归寂静。玛蒂尔达虽然手腕过人，但她毕竟不是利奥，没有那么强势的威压，也压不住手底下的贵族。
玛蒂尔达和他的关系，可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如果玛蒂尔达的统治遭到了威胁，那么对利奥来说，也绝非好事，因为这是会动摇利奥的统治的。
粗暴的镇压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但不代表所有问题都能这样解决。
对于意大利，利奥必须得谨慎。
“还有，就是玛莎的事。”
提到这个女人的时候，玛蒂尔达露出了一丝危险的表情，然后坐到了利奥的身边。
“她有什么问题吗？”
利奥的第一反应，是觉得玛蒂尔达探出了一些不得了的事。
无数猜想在利奥脑海中浮现。
难道她在密谋暗杀自己？
还是说，玛莎串通了阿莱克修斯，准备将利奥困在君士坦丁堡，就像历史上的第四次十字军一样，上演一出手足相残的大戏？
这些想法让利奥感到脊背发凉，眼神死死地盯着玛蒂尔达。
“不，没问题。”
玛蒂尔达的回答十分轻松。
“我只是不想你和她过多纠缠，斯蒂凡娜和我说了，这个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哦，这个没问题。”
“你确定？”
“确定。”
放松下来的利奥，立刻卸下了所有的防备，答应了玛蒂尔达的要求。
“那你这几天不许回去。”
玛蒂尔达趁着这个机会，提出了新的要求。
利奥也愣住了。
“冕下，您也不想自己违背承诺吧？”玛蒂尔达坏笑着说，“你可是从来不会违背承诺的。”
“嗯......”
看着玛蒂尔达狡黠的眼神，利奥觉得，有必要考虑一下对外的说辞了。
......
相传，历史记载。
耶稣的首席使徒，天主的众仆之仆，圣伯多禄的第157位继承人，利奥十世教皇，在与意大利十字军会合后的七个夜晚，都没能睡得着觉，每天晚上都和意大利女王玛蒂尔达商讨军务。
而在第八天的清晨，阴云笼罩着君士坦丁堡，金角湾当中的海水翻涌着，漆黑色的浪涛拍打在岸边，仿佛带着无尽的威严。
利奥站在布拉赫奈宫的窗台边，看着无数军团士兵，东罗马帝国军队，以及意大利的十字军，心中忽然有了一些压力。
人实在是有些多。
“冕下，这都是您的荣耀。”
玛蒂尔达站在利奥身边，轻声低语着说道。
阿莱克修斯看了一眼，随后立刻收回眼神，站定身体，长叹一口气，表示自己并不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