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尚书吕凌风率先喊道。
刚才废帝的时候,他们一时愣神,反应慢了一步。
现在到了为国锄奸的时候,可不能再落于人后。
收到讯号,一众清流官员率先冲出去,把徐忠恩从永宁帝身边揪下来进行拳打脚踢。
暴力的一幕,落在永宁帝眼中,瞬间亡魂大冒。
这哪里是殴打宦官,分明是对他的一次警告。
主动“体面”,大家拥立太子继位,他还能当太上皇,百官也能维系“忠臣”名头。
如果要大家帮他“体面”,百官就算不想弑君,也只能把他干掉。
手上沾上了鲜血,死的就不会是一两个。
为了避免被报复,皇位肯定不会留在他这一脉。
新君是其他宗室,为了自己皇位的合法性,也要把他的后人斩尽杀绝。
“住手!”
“朕答应禅位给太子!”
永宁帝急忙喊道。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原本对徐忠恩拳打脚踢的官员,瞬间停止了行动。
想要让这场政变合法,还需要做很多工作。
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禅让皇位。
没有流血杀戮,皇帝就主动把皇位传给太子,无疑是最优解。
未来记录这段历史的时候,就可以美化成:
“皇帝御驾亲征失败,羞愧难当,无颜面对天下人。
在百官的劝说下,自知能力有限,无力担负江山社稷。
遂:下罪己诏,把皇位传给太子,嘱咐百官辅佐,退居宫中修身养性。”
至于清洗皇帝余党的问题,完全可以放在流程走完后。
眼下永宁帝还有价值,必须给皇帝留几分面子。
“陛下,圣明!”
百官的赞誉,气的永宁帝满脸通红。
如果他真的圣明,也不至于被逼到今天这一步。
自大虞建立至今,传承三百年岁月,都没有出现过被群臣逼宫退位的皇帝。
纵观整个历史,享受这种待遇的皇帝,也是屈指可数。
这些倒霉蛋前辈,无一不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昏君、暴君。
一想起自己未来,将和这些人并列,遭受天下人的唾骂,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按照自己的性子,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太和殿上,用自己的命拉上文武百官遗臭千年。
可是他有顾忌,百官现在逼宫是拥立太子继位,那是顾忌名声。
若是大家没了名声,也就没了束缚。
到时候别说太子继位,搞不好江山都得换人坐。
“够了,朕现在累了,需要回去休息。
罪己诏和禅位诏书,你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待太子登基之后,尔等当耐心辅佐。
朕已经看破红尘,要退隐深宫钻研圣人学问,从此不问政事。”
为了太子能顺利继位,也为了自己的小命,永宁帝强忍着愤怒,向百官做出了许诺。
……
镇远侯府。
“老爷,可曾留下遗言?”
看着眼前的棺木,侯爵夫人强忍着悲痛询问道。
“爹临死前做出交代,他死后侯府沉寂二十年,待幼弟成年继承爵位后再考虑入朝。
族中的一些,适当让出去一步,降低侯府的存在感。
若是遇到大事,先和牧堂兄商议,再做出抉择。
倘若天下有变,就携族人南下避祸。”
李森略显不甘的回答道。
前线大败,勋贵系死伤惨重,几乎家家挂起了白帆。
许多显赫的豪门望族,一朝跌落下来,镇远侯府也是其中之一。
嫡子年幼,撑不起家业。
其他人威望不够,无法整合宗族力量,在朝堂上话语权大减。
世家大族习惯用实力分配利益,当手中实力和利益不匹配时,就需要重新分配。
主动让出去还能收获一些人情,若是等到别人动手来取,那场面就血腥了。
当然,相较于其他衰落的勋贵之家,李家算是好的。
哪怕在战场上折损了不少族人,但军中的根基没有完全丧失,朝中也有人身居高位。
外界就算窥视他们,也没人敢轻举妄动。
主动从权力中心退出来,后续的风波,基本上就和他们没有关系。
同为豪门望族的景家,才是最大的输家。
不光死了族长,连在军中的根基,也被一战葬送掉。
上百年的经营,可以说一朝丧尽。
留下的人脉关系网,还能发挥多少作用,都成了未知数。
“府中产业好解决,一时半会儿没人敢对我们出手,完全可以慢慢处理。
难的族中,不好解决。
有些事情,我们想退让,族人们未必愿意。
尤其是后续族中政治资源分配,更是一个麻烦事。
你们三兄弟,需要把责任给担起来。”
侯爵夫人缓缓说道。
儿子年幼,无法处理事务,只能让庶子出头。
幸好她这个嫡母只是看庶子不顺眼,采取的措施是眼不见为净,生活上倒也没有亏待过三人。
现在到了用人的时候,使唤起来倒也不算尴尬。
“太太放心,族中事务我们会尽力协调。
若是有人不听劝,擅自掺和到政治纷争中,我们自会向牧堂兄求助。”
三人急忙保证道。
封建王朝,嫡母的地位非比寻常。
在这个以孝治天下的时代,宗法大过朝廷律法。
若是同嫡母闹出点儿矛盾来,被人给扣上了不孝的帽子,他们的名声和未来都得完蛋。
“嗯!”
“京中的气氛不对,你们赶紧写信通知牧儿,让他做好准备。
如果局势失控,让他……”
话说到一半,侯爵夫人突然选择了闭嘴。
有些事情可以想,但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写出来。
对李牧的政治嗅觉,她从来都没怀疑过。
能够从一名旁系勋贵子弟,成为勋贵系的核心人物,又在关键时刻及时退居东南。
绝不是单纯靠能打,就可以获得的。
本质上,李牧现在拥有的地位,一半是从战场上打出来的,一半是靠敏锐的政治嗅觉自己争取到的。
中间任何一步踏错,都无法成为勋贵的核心人物。
“太太放心,早在大军撤离开始,我们就给牧堂兄去了信。
估摸着要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收到消息。
京中局势发生变化,勋贵系要做出抉择,想来也会先问牧堂兄的意见。
搞不好还会谋划,把牧堂兄从安南调回来。”
李森平静的接下了话题。
相比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李牧最强的还是在军中的影响力。
勋贵系的几位巨头,相继陨落之后,他就成了唯一能够令各方服众的领袖。
“别幻想了,没人想有人压在头上。
倘若侯爷活着,自然可以慢慢谋划此事,但现在绝无任何可能。
勋贵系内部,也充满了权力斗争。
那几家仅次于我们的勋贵,一个个都迫不及待的想要上位,岂会让牧儿回来挡他们的路。
何况我李家已经后侯爷出将入相,如此显赫的权势,岂能无缝衔接!”
侯爵夫人当即打破了三人的幻想。
在家族利益面前,各种同盟都没有意义。
朝廷权力更替,也有内在运行逻辑。
潜规则之一,就是政治权力传承,必须要有时间间隔。
无论皇室,还是百官,都不需要朝堂上一家独大。
若是有人不懂规矩,硬要挑战规则,很快就会陷入众矢之的,成为皇帝和百官共同的眼中钉。
……
“夫人、三位少爷,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