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山河 第23节

  倘若进行翻案,挂靠田产的民众都要受牵连,并且藏匿土地的罪名也不比贪腐小。”

  李牧委婉的提醒道。

  同窗一场,他可不想看到陈冀川一头扎进死胡同,继续在案子上死磕。

  大虞朝的官员,没几个经得起查。

  项仕海自然不例外,进入诏狱后,很快就吐露了一大堆犯罪事实。

  没直接说他是大贪官,那就是在照顾同窗面子。

  “李兄,你是知道的。

  项师一家都被抓了,家产也被东厂查封。

  若是在关中老家,还能找人凑凑。

  可这里是京师,携带的盘缠本就不多,根本凑不齐这笔款子啊!”

  陈冀川一脸为难的说道。

  终归是年轻人脸皮薄,没好意思直接开口借钱。

  “陈兄尚未入仕,不知道官场的规矩。

  项师入狱可不单是因为自己,而是了为了清流的反阉大业。

  他独自扛下了阉党定的所有罪名,也没有吐露其他人出来,这种精神最是令人佩服。

  营救之事大家无能为力,善后之事这些人总要出一把力。

  这样好了,今天晚上我安排你冒充丁役,偷偷去诏狱和项师见一面。

  到时候他自会交代,谁能帮忙出这笔钱!”

  事实上,李牧不想挑明话题的,怎奈自己的这位同窗是官场小白。

  项仕海确实落马了,可正是因为落马,他的话才变得更有份量。

  或许没有办法帮人升官发财,但绝对可以拉人下水。

  不需要栽赃陷害,光把他知道的讯息吐露出来,都有一大帮子人跟着倒霉。

  很多时候官官相护,并不是大家多么重视阶层荣誉,更多的是互相手中都有把柄。

  伸手拉别人一把,也是在拉自己。

  “多谢李兄指点!”

  陈冀川满脸感激的说道。

  真心不容易。

  前面奔走那么多天,都没有找到半点头绪,还差点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到了李牧这边,终于有了解决之法。

  虽然没能把恩师捞出来,可能够从诏狱中捡回一条命,也算是幸运的。

  尤其是当日东厂的人找来,李牧为了保他还和那帮人对上了。

  最后那帮番子离开时脸色多难看,他可是亲眼目睹的。

  事后怎么善后的他不知道,反正在陈冀川看来,肯定是付出了代价的。

  接着又找人四处运作,为营救恩师项仕海奔走,妥妥的好同窗。

  “好了陈兄,你我客气什么。

  我的身份不便出现在诏狱,见了项师代我向他问一声好。

  顺便告诉他,阉党会在三天内结案。

  要是有厉害的人脉关系,赶紧利用起来,没准能够脱罪!”

  脱罪是不可能的。

  真要有能够压制阉党的人脉关系,项仕海也不用进诏狱中受苦。

  真相往往最伤人,漂亮话才是大家最喜欢听的。

  一个项仕海不值得他费这么多心思,关键是业务想做起来,就必须先开一个好头。

  被厂卫招待过的文官,此时就如同溺水的人,一根稻草飘到跟前都要奋力抓住。

  活着就有希望。

  历史上许多名臣,都有贬官流放的经历。

  他们的情况无非是更惨一点儿,直接被搞成了白板。

  理论上来说,只要他们能够活到阉党倒台,清流党人重新掌权,就有可能被赦免。

  倘若和掌权者关系不错,一口咬定是阉党栽赃陷害,直接翻案也不是没有希望。

  李牧现在要做的,就是给这些绝望中的人带去希望。

  主要是搞钱压力太大了。

  东厂的赎金不能少,人家内部参与分钱的人多,少了容易出变故。

  舞阳侯这个老大能扛事,但也能要钱,开口就是五十万两白银。

  千户所还要预留一部分经费,作为下半年的衙门预算,下面参与执行的官员也要分一份。

  不多拉点儿人下水,业绩真心完不成。

  纯粹靠亲朋故旧,再好的交情,也是有价的。

  肯拿出几十两的是故旧,能花费几百两打点的是亲朋,愿意花上千两运作的是至交。

  肯拿出几万两、十几万两,甚至更多钱来捞人的,不是老父亲,那就一定是被逼的。

  单纯几个官员拿不出那么多钱,若是分摊到整个清流党身上,那就问题不大了。

  同僚队友,就应该同甘共苦,哪有光让别人冲锋陷阵的。

  ……

  午夜时分,从诏狱中出来的陈冀川,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实在是太残酷了。

  诏狱,就宛若十八层地狱。

  拔舌、剪刀、铁树、铜柱……这些地狱传说中的刑具,那是应有尽有。

  一个个威严十足、霸气外露的官员,进了诏狱之后就沦为了案板上的肉。

  再一次见到项仕海,他都没把人认出来。

  “陈公子,千户大人吩咐了,今夜甭管你要去哪里,兄弟们都会把你送到地方。

  不过现在是禁宵时间,除了我们五城兵马司的人,锦衣卫也会出来巡逻。

  马车动静太大,容易惹来麻烦,劳烦你和我们多走几步。”

  听了兵丁的话,陈冀川暗自叫苦。

  刚刚在里面受了惊吓,他现在的状态真不怎么好。

  “劳烦前面带路,我先去……”

第29章 敲诈

  找对了路子,报上了项仕海的大名说明来意后,陈冀川受到的待遇和之前截然不同。

  面对热情过分的主人,他充分体会到了什么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贤侄,从诏狱中过来,东厂的人没有为难你吧?”

  王少丰关心的问道。

  东厂的威名,最近响彻了整个京师。朝中文武百官,就没有几个不怕的。

  当得知陈冀川刚从诏狱中走出来,还带来了项仕海的口信,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托王大人的福,学生此行还算顺利。东厂番子尽是贪婪之辈,只要打点到位,进去一趟还是不难的!”

  陈冀川的回答,让王少丰很是尴尬。

  作为和项仕海一起的同科进士,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就连项仕海加入清流党都是他引的路。

  作为政治盟友,在得知项仕海被捕入狱后,他不仅没有想办法出手拉一把,反而第一时间做了切割。

  遗憾的是这种切割,仅限于划清政治上的界限。在此之前两人合伙干的破事,可没办法直接揭过去。

  本来是互相的把柄,现在变成了单方面约束。进了诏狱的项仕海可以不在乎增加几条罪名,但在岸上的王少丰不行。

  正五品的官职,在京中丝毫不起眼,但他担任的是户部下属浙江清吏司郎中,在外界还有一个响亮的名头“大司度”。

  负责的浙江财税征收、支出审核,妥妥的核心实权岗位。省内各级官员进京,都少不了他的一份“书帕”。

  “钱途”和“前途”都很广阔,可不能被牵连进去。

  “项兄的情况还好吧?”

  王少丰询问道。

  项仕海的死活,他并不关心。官场是最现实的地方,哪怕此前是至交好友,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条件允许的话,他不介意伸手拉一把。现在两党斗法到了白热化阶段,明显不是他一个郎中能掺和的。

  救不了人,项仕海就成了一个不稳定因素。

  知道的秘密太多,随便交代点儿出来。就能够把他拉下去陪葬,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恩师的情况非常糟糕,那帮阉党就是畜生,居然对他进行严刑逼供!”

  陈冀川愤愤不平的说道。

  身份决定立场,大虞朝师生关系是仅次于父子、兄弟的存在,儒家文化讲究亲亲相隐。

  甭管项仕海是否犯罪,作为弟子他都必须摆正立场。

  抢救项仕海,就是在抢救他自己的政治资源。

  即便这笔政治资源马上就要过期,那也有不小的价值。

  “该死的阉党,居然敢如此对待项兄!

  贤侄放心,此事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理,定会想办法还项兄一个公道。

  等庞阁老苏醒,我立即将事情上报给他,到时候一定让阉党付出代价。”

  听了王少丰义愤填膺的话,陈冀川先是一阵感动,随即就发现了不对劲。

  饼画的很大,可是看得见,摸不着啊!

  庞阁老的病什么时候能好,谁也不清楚。

  自家恩师的案子,三天之后可就要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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