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焦家多要三十万两补偿就是掩盖必须要湖北线路的真实意图,只要焦家让出湖北线路,那三十万两赵安可以不要。
说白了,这三十万两就是个幌子,用于让焦家讨价还价的。
焦正让护院将家中私藏的十几杆鸟铳取出来,是故意让丁九他们看到的。
用意是借此表明焦家也有“一战”之力,希望漕帮不要咄咄逼人。
结果这个意图却变成了枪多还是人多的选择题。
十几杆鸟铳同时打出去最多伤到十几人,但外面的漕帮穷鬼有上千人。
饶是焦正年轻时以心狠手辣著称,这会也不得不低头。
开枪的后果,可比漕帮在他家门口抽死签还要严重。
丁九代表赵安给焦家半个时辰考虑时间,期间,不断有从码头逃回来的焦家人被漕帮扣住,其中几个头目性质的被赵安下令送进了焦家。
得知码头那边一败涂地,自己调去的人被漕帮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后,焦正知道自家已经没有实力同漕帮再斗下去。
他一家老小现在就是漕帮的人质,只要他焦正敢说个不字,代价就是他焦家被灭门。
横了一辈子的焦正只能签下府前之约,同意让出湖北线路给漕帮,并一次性补偿三十万两白银。
到底是干了几十年运商,焦家的底气很足,三十万两白银都不需去钱庄兑取,直接就让下人从家中库房搬出来的。
不出意外,焦家肯定还有存银的地窖。
这几乎是有钱人的通病,太平时节还好,一到乱世全成了爆金币的老表。
在赵安的正确领导和指挥下,漕帮同运商黑恶势力代表的焦家战斗取得初步胜利。
线路营运资格方面的事由丁九同焦家对接,今日漕帮已经展示出足够凝聚力以及强大的实力,焦家如果事后反悔不服的话,那就别怪漕帮真的灭他满门了。
焦家自己调来的马车将三十万两白银送到了漕帮分舵,赵安也守信带着张宝发的棺材撤走。
回到香堂,兴奋的丁九询问赵安如何分配焦家给的补偿银,其意少君出了大力,之前还自掏腰包给了帮里兄弟一万五千两,这次说什么也要拿五万两给少君的。
“钱,我就不要了。”
赵安说出自己的想法,就是之前看到二帮、三帮的兄弟不少都住在运河边的棚子房,那里不仅条件脏乱差,还有水灾火灾风险。
其意将焦家给的“赔偿款”全部用于购买地皮给帮里兄弟盖房子,一家一套,青砖瓦房、三间两厨。
青砖瓦房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平民房屋,三间屋子外加一厨房一茅房。
二帮三帮约有三万人左右,按一家一套,一套十五两左右成本算的话,得四五十万两。
但这是大规模建房,成本这一块肯定要少很多,三十万两勉强也能够。
且可以分批盖房,先给最困难的帮众盖,之后再给其他帮众盖。
舵里现在有了两条运营路线,钱这一块不成问题。
听了赵安的设想,丁九不禁动容,继而点了点头走到外面对一众正在热闹述说今日之事的帮众大声叫道:“弟兄们听着,少君说了,焦家给的钱舵里不拿,全给弟兄们盖房子,盖最好的青砖瓦房,家家三间两厨!”
“.”
短暂的沉寂后,聚在香堂的二三百名帮众不约而同单膝下跪,朝正走出来的赵安齐声吼道:“少君高义!”
第170章 少君来了,世道变了
钱要花在刀刃上。
给漕帮底层帮众盖房子,是赵安早就有的想法,因为这是最直观也是最有效的拉拢人心办法。
因为他太了解一辈子乃至祖辈几代居住在棚户区的那些人的心理想法。
这些人对于房屋的渴求远甚于对其它事物的渴求。
突然能拥有一间属于自己且看着才像是人住的房子,对于棚户区的贫民而言,无疑就是老天爷给他们最好的恩赐。
所以,赵安必须当这个老天爷,当所有帮众都感激涕零、感恩戴德的存在。
没办法,钱再多对他都没有意义,唯有将钱转化为一股能量才有意义。
有了能量,他才能把老太爷派来的催收打跑。
建房子是第一步,这一步因为焦家赔偿的三十万两白银可以马上做起来。
漕帮是靠船吃饭,新建“小区”肯定不能远离运河,那样会导致帮众“上下班”不方便,所以地皮这块得让老丁协调一下,争取能够低价拿地,减少开支。
赵安规划的下一步则是解决漕帮子弟入学难问题。
众所周知,“棚子里头的”孩子想要上学是很难的,第一是家里没钱供养读书;第二就是本地学校对城市边缘子弟天然有歧视。
漕帮的底层帮众在扬州“市民”眼中,其实就是农民工的存在,这些苦哈哈连一家温饱都无法保障,怎么可能有钱供孩子读书呢,因此漕帮成立以来帮中子弟在举业上最好的成绩就是出了两个举人。
而大多数孩子根本没有念书的机会。
李卫当年为了拉拢漕帮针对性的开了几所义学,但这几所义学都建在江南和浙江境内,解决的也是主帮子弟上学难问题。
主帮成员都是温州、台州人,也就是控制长江以南运河一直到杭州段的漕帮势力。
扬州、淮安这一片活动的漕帮属客帮,成员是皖北、江北人。
李卫“重南轻北”的主要原因是其任职浙江巡抚、浙江总督时间较长,而江南的反清地下势力活动比江北更为“猖獗”。
赵安前世武侠小说中经常出现的世外高人甘凤池就是江南人,据说这人曾协助吕四娘闯入清宫行刺雍正。
小说《儒林外史》中的义士凤老爹写的就是甘凤池。
不过此人在被李卫抓获后就变节了,把自己所在以及知道的反清组织全出卖给了李卫,进而引发江南案。
通过此案,李卫利用江南的漕帮主帮可以说是将江南的反清地下组织全部拔掉,为清廷巩固江南统治立下汗马功劳。
既然李卫都知道给漕帮的主帮解决子弟上学难问题,赵安自然有样学样,也要解决客帮子弟上学难问题。
有些事根本就不是见识不见识的问题,单纯就是做不做的问题。
鉴于目前自己影响力只在扬州分舵,那赵安肯定就要利用督学委员、扬州府学教授身份开办一所专供漕帮子弟念书的学校。
一可以提高自己在漕帮当中的影响力;二则是可以影响到漕帮的下一代,使得这些白纸一样的漕帮子弟能成为赵老师跟催收干仗的好帮手。
经费这块肯定要老太爷出,没理由赵委员自掏腰包的。
这事也能算是赵安这个督学委员的政绩,毕竟也是学官份内之事,对地方教化和稳定能起到积极正面作用的。
老太爷再糊涂,也不可能不批。
搞定居住和教育这两个硬件,再实质提高帮众收入水平,工资不断往上翻,扬州分舵必然就是赵安的基本盘,四大庵的老太爷来了都不好使。
就问漕帮成立几十年以来,有谁像赵少君这般全心全意为帮众服务的?
没有,绝对没有!
赵少君不但没拿帮里一文钱,甚至还往帮里垫钱!
高风亮节都不足以形容少君的伟大。
只能用伟大啊伟大来形容。
定下给帮众盖房子福利后,赵安便以少君身份去慰问探望码头械斗受伤的帮众。
悄悄去的,带着银子去的。
下关码头这场令扬州相关衙门都感到心惊的大规模械斗,双方不可能没有死伤,漕帮这边死了十六人,受伤的有一百多。
焦家那边不清楚,但死伤肯定比漕帮要多的多。
漕帮有自己的医馆,伤员都被送过来集中医治。
听说少君来看望大家,轻伤员都撑着坐起,重伤不能动的也以激动的眼神看向年轻的少君。
“不要动,不要动。”
赵安的样子像极了领导,真心关怀下属的领导,一个个看过去,每个重伤员那边都要多停留三五分钟。
“弟兄们是为舵里受的伤,舵里不能对不住他们!”
原先赵安定的是受伤的给五十两,死了的给一百两,但现在有焦家赔款外加每年有百万两利润的营运线路在,于是当众宣布:“受伤的弟兄舵里每人给一百两,死了的弟兄每人给二百两,另外死了的弟兄妻儿老小一律由帮里养,你们有没有意见?”
问的是丁九和随同过来的两个香堂主事。
“少君说什么就是什么!”
丁九手一挥,立时有帮众将早就准备好的银子抬了过来,当场给伤员们发放。
一百两的“慰问金”对于平均工资只有六两的受伤帮众而言,也无疑是一笔巨款。
过去爷叔在的时候,给帮里做事受了伤的最多拿十五两汤药费,可少君这里一给就是一百两,两相一对比,得出的结论是什么?
望着沉甸甸放在手边的银袋,无论是重伤员还是轻伤员,又或是抬他们过来照顾的帮众,看向少君的眼神无一不发生重大变化。
赵安没有多作停留就去看望死难帮众的家属,同样把银子带着,他要亲自发到家属手中,安慰她们的同时听取她们的诉求。
他承认,这是形式主义。
但必须承认,这个形式主义是有相当必要性的,因为这个形式主义将会让他赵少君在漕帮的形象无限拔高。
拔高到无人能撼动他在扬州分舵的地位。
与此同时,少君要给帮里盖房子的事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扬州分舵炸开。
正在高邮湖带人“劝返”北边过来船只的徐霖接到消息后,当即将这桩大好事告知在场的数百手下,激动之余朝停留在半里处的几条漕运衙门的官船一指,恶狠狠道:“少君说过没他的吩咐,谁都不能打咱们这过,王八羔子敢强闯,弟兄们就跟他们拼了!”
第171章 老师,人家说我们造反怎么办?
准备强行“闯关”的是漕运总督直辖亲兵“漕标”水师营的人。
漕运总督作为从一品大员节制兵丁共3400人,分左、中、右、城守、水师七营。
除这七营兵外,运军也归漕运总督节制。
只是由于运军被漕帮渗透且分布在上千里运河段原因,导致运军只能当作押船护卫人员使用,根本无法有效集结执行军事任务。
所以,运军实际名存实亡。
不过漕运总督也可调动沿运河一带驻防的绿营,从二品副将以下都可调遣。
前明和清初时,漕运总督还兼凤庐巡抚,管理现在江苏长江以北和安徽部分府州县,是实实在在的封疆大吏。
只如今却不能干涉地方事务,只对各省的督粮道有一定职权影响。
运河被断这么大的事,作为主管单位的漕运衙门怎么可能不知道。
早在第一天就有被漕帮劝返回淮安的船只向漕运衙门通报了消息,一开始漕运衙门也以为运河真的发生沉船,还派人过去准备和漕帮一起组织“抢修”。
但派去的人员却被漕帮给拦着不准接近,带队的巡漕叶主事长了个心眼绕到附近询问村民是否知道运河夜里有船只相撞,结果村民回答不曾听说,也没看见。
那叶主事又见漕帮人员对其“口多微词”,神情也极不友好,且对打捞沉船十分不积极,知道事情不对赶紧回淮安上报。
因不敢确定就是漕帮在故意阻断运河,叶主事措词用的比较委婉,以怀疑为主。
省得把话说死万一与事实不符,上面再把他训了。
现任漕运总督管干贞是乾隆三十一年的二甲进士,仕途很顺,在翰林院当了两年编修后就出任御史、侍郎,去年三月出任的漕运总督一职。
管总督为官是非常清廉的,担任御史谏官时纠劾满汉大员无所顾忌,出任漕督一年多以来也以干练公允著称。
有一件事就能证明管总督是清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