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生存指南 第48节

  一个是坏消息,重原城被攻破了,冈山家家主冈山康平当场战死,今川家拒绝接受冈山家其余人等的请降归附,冈山家被灭门了。

  另一个也不是什么好消息,今川家拿下重原城后仍不满足,正向绪川城移动,看样子是打算继续扩大战果,去围攻绪川城。

  原野掏出地图来一瞧,发现绪川城在重原城的西南方,那里失守,别说知多郡了——重原城丢失后,知多郡脱离弹正忠家的统治已经是早晚的事,而现在不是知多郡的问题了,绪川城再失守,今川家就可以直接从南边绕行攻击热田港。

  热田港只要一丢,那可就算挖断弹正忠家的半条根,看样子还是要接着打,搞不好真要打到秋收。

  他这张乌鸦嘴也算一语成谶,这一仗还真打到了快秋收之时。

  今川家猛攻不止,很想拿下西方大敌织田弹正忠家,乃至把整个尾张吞入腹中,而织田信长也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吃了一次败仗之后手头兵力不足,只能向他岳父斋藤道三求援,借来了以安藤守就为主将的一千多精锐。

  同时也再次向他母亲土田夫人和弟弟织田信行低头,从末森城又借来了柴田胜家一千多人,然后三股力量合在一起,和今川家激斗数场才勉强混了一个不胜不败。

  或者该说是小败,绪川城虽然没丢,但山口教继趁此时间发力,奇袭夺下了大高城。

  最终,等秋收临近时,织田信长勉强保住了根本之地,热田港安全了,但丢掉了知多半岛根部的两座大城,对知多郡已经彻底失控,知多郡的在地豪族无一例外,全部倒向了今川家。

  事已至此,他也没办法,只能在鸣海城、大高城附近修筑五座岩砦,并派驻重兵,对今川家以及山口教继采取绝对守势,完全丧失了战略主动权。

  于是,织田弹正忠家势力范围-25%,织田信长个人声望-500,再加上以前“尾张大傻瓜”的恶劣名声,搞不好彻底成为负数了。

  不过好在战争暂时是结束了,历时两个多月近七十天,原野拖着疲惫的身躯,灰头土脸,连医药费都没和织田信长结算,就先一步赶回了竹内庄——织田信长输成这样,心情肯定极差,医药费将来再说吧,这段时间没必要惹他。

  回到竹内庄后他什么也没干,一连休息了五六天,但仍然感觉自己没缓过来,胸口总是沉甸甸像压了块大石头,喘气都不舒服。

  据阿满说,他这是死人看多了的正常反应,过一阵子就好了。

  原野觉得八成就是如此,之前他虽然也射杀过松平家的几名武士,但那距离很远,没什么真实感,甚至都有点像打游戏,远远不如这两个多月看到的死人多,亲手摸到的死人多,感到产生心理性恶心也算正常——人类本能就会厌恶同类的尸体啊,基因决定的,他也没办法。

  既然是基因决定的,他也就老老实实趴在家里修养身心,接着折腾他的染布工艺,而就这么平静的过了一周多的时间,刚刚觉得自己恢复得差不多了,总算心里不怎么堵了,阿满翻着跟头就冲进了他的书房,一路滚到他面前才激动道:“说了你可能不信,又出大事了!”

  原野服了,他刚看完了两个月血肉模糊的死人,刚刚才把那股恶心劲消化掉,难道又要接着打?这帮人就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吗?好歹等秋收完了再继续啊!

  他一把把阿满从地上揪起来,无语道:“又怎么了?”

  “那个,说了你可能不信,平手政秀切腹自尽了!”

  “谁?”

  “平手政秀!”阿满也没想到今天习惯性跑去那古野城城下町闲逛,想找点乐子耍耍,竟然能听到这种惊天八卦,赶紧快马加鞭跑回来和他分享,现在豆豆眉都快站起来了,超级激动道,“织田信长的家老兼老师,平手中务丞政秀,他今天在自己家宅里切腹自尽了!现在那古野城城下町都传遍了,人人都在说这件事!”

  原野有些难以置信:“他?他为什么要自尽?”

  “暂时不知道,但肯定是因为织田信长!”阿满也没打听到更多消息,毕竟平手政秀刚刚割完肚皮,消息也是刚刚传开,具体情况怎么回事没几个人清楚,“大概他觉得织田信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一直在败坏‘尾张之虎’织田信秀那老家伙留下的基业,还总是不肯听他的逆耳忠言,终于彻底失望了,觉得自己这老师当得太不合格,羞愧之下就自尽了?”

  她说完顿了顿,又觉得这猜测不太行,毕竟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她是绝对不肯因为羞愧就抹脖子的,又想了想说道:“或者是因为之前弹正忠家败的太惨,丢了那么大一块地盘,需要有人站出来承担责任,所以他就替织田信长担起了责任,提前一步剖腹自杀谢罪,免得其他家臣再追究织田信长?”

  原野张了张嘴,发现能猜的阿满都猜完了,他也想不出什么新理由,而且他隐约记得历史上平手政秀确实是割肚皮死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织田信长刚当上家督还不到一年,他就割了。

  平手政秀割了不奇怪,这么早割他是真的没想到。

  一时之间,他感觉自己也算见证历史了,但平手政秀死不死的和他关系不大,他听完八卦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又感叹了一下真是多事之秋,人死起来是没完没了。

  阿满倒是很激动,她天性喜欢凑热闹,和原野分享完今日最大新闻后,在一边又碎嘴子感叹了一阵织田信长家臣团里最大的支持者噶了,织田信长八成要糟,然后抓耳挠腮彻底坐不住了,又爬起身跑回那古野城,准备继续去凑热闹,听听别人是怎么扯这件事的。

  原野也没管她,只是想想当初“尾张之虎”织田信秀留给织田信长的四大扶持家老,已经死到只剩林秀贞一个了,也不知道织田弹正忠家下一步会怎么样……

第91章 这才算刚死了爹!

  平手政秀死了,原野一开始并未太过在意,毕竟这人并没什么特殊的功绩传世,之所以出名,更多因为他是“第六天魔王”“曰本战国第一人”织田信长的老师。

  但实际上,平手政秀之死的影响力远超原野的想象,他自尽的消息没多久就传遍了整个尾张国,尾张上下八郡来吊唁他的人络绎不绝,单论到场人数,都不输给“尾张之虎”织田信秀的葬礼。

  原野以前没怎么和平手政秀打过交道,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悼念者,这才发现自己疏忽了,赶紧向阿满询问了一下,这才搞清平手家在尾张一国的地位——平手家是当年和织田家一起从越前国迁徙过来的豪族,织田家的先祖当守护代,其副手就是平手家的先祖,两个人是正儿八经的同僚,只是后来织田家分裂,以及世道渐乱,织田弹正忠家崛起,平手家才成为织田弹正家的家臣。

  那如果仅从大义、名份和法理上来说,斯波家是尾张第一家族,织田家是尾张第二家族,那平手家就该算尾张国第三家族。

  这家族底蕴已经很深厚了,再加上平手政秀今年虚岁六十了,从十三岁出仕以来,为人文雅高洁,行事细心温和,又博学多才,连歌汉学无一不精,尾张上下八郡大多家族都或多或少受过他的照抚,不少家督当主都受过他指点,几十年下来,积累了极高的人望,无一人说他坏话,甚至就连阿满这个碎嘴子野孩子,谈及他都没翻什么黑料,话语间多少都有些敬意。

  那这么看看,平手政秀自尽,织田信长的损失比预想中要大好几倍,并不是单单损失了一名支持他的家老。

  “确实是这样,当年要不是平手政秀这老头拼死力保,还亲自去说服了斋藤道三嫁女,织田信长绝对坐不稳弹正忠家继承人的位子,说不定早早就被废掉了!”阿满很赞成他的看法,连连感叹,“而且要没有这老头一直镇着家臣团,帮他各种擦屁股,他的家臣们早就把他这个大傻瓜主公吊起来打了,所以啊,织田信长这次真的麻烦了。”

  原野轻轻点头,倒也没再感叹什么,反正自他穿越以来,就没见织田信长顺利过,各种麻烦缠身,真的一屁股屎。

  他都已经有点习惯了,实在感叹不出来,当先往平手政秀的灵堂走,“我也去上柱香吧!”

  他这也是随大流,毕竟竹内庄内的所有武士都自发来了,哪怕很多人只是弹正忠家的僚吏,根本没见过平手政秀这样的大人物,也都自发组队前来吊唁,还顺便叫了他一声,那他也不想显得太过特立独行,也就跟着来了。

  他和平手家没交情,吊唁就是单纯吊唁,上了柱香,家属给他磕了个头,他再回一礼就算完了,然后出了门微一犹豫,觉得来都来了,不如顺路去浅野家坐一坐喝杯茶,和浅野长胜深化一下“感情”,也算把出来一趟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于是他带着阿满阿清骑上马,又往浅野家的家宅去了,但快走到浅野家时,突然一个郎党在路边招呼道:“野原大人?!”

  原野定睛一瞧,回忆了一下才想起他是前田利家的郎党村八郎,而紧接着旁边的居酒屋里前田利家就探出个头,向他招呼道:“野原大人,这么巧啊,进来坐坐吧!”

  原野今天也没什么事,看到他也想问问织田弹正忠家当前的形势,也就进去了。

  居酒屋里前田利家要了个小包间,在场的还有他弟弟佐胁良之。

  三个人也算熟人了,前田利家又不讲究礼法,原野也没多客套就坐下了,而前田利家倒是记得他不喝酒,给他要了壶热茶汤,还吩咐村八郎去招呼阿满和阿清随便吃点喝点。

  原野也没管,喝了两口茶,随口问道:“你们去吊唁过平手中务丞大人了吗?”

  前田利家随手给他满上,直接道:“当然去过了,去完没事做,才在这里喝一杯。”

  “没事做?”原野有些奇怪,按理说他们这两个小姓,应该整天跟着织田信长身边才对,“你们怎么会没事做,上总介殿下呢?”

  前田利家信得过原野,也不介意透露一下织田信长的行踪,叹道:“殿下要给平手老大人建一座政秀寺,还要立一块功德碑,亲自带着大匠头去选址了,而且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身边乱糟糟的,就把我们大部分人都放假了。”

  “政秀寺?”

  “是啊,大概会建在春日井郡小木村一带吧,那里是平手老大人出生的地方。”

  “这样啊……”原野轻轻点头,难怪这几天没听到织田信长的动静,原来是去搞这些事去了,看样子他对平手政秀的死很伤心,对平手政秀的身后事也很重视,竟然要专门建一座寺庙来供奉。

  说真的,这比他对亲爹强多了。他亲爹死了,他都大闹葬礼,来了招倒插燃香,根本一点体面也没给亲爹留。

  而他正心里琢磨,忽然听到隔壁隐约有人也提到了“上总介殿下”这个词,还在感叹平手政秀的忠贞,竟能以死为谏,写出《五谏》一文来劝说主公重回正路,真是武士之楷模……

  说话的人似乎是几名老派在地武士,又喝了酒,说话声音不算小,根本没避讳什么。

  也没什么需要避讳的,这是在夸赞平手政秀,属于很正常的闲聊,但前田利家隐约听到了,立刻怒容上脸,站起身似乎就想冲过去饱以老拳,只是被弟弟佐胁良之使劲拉了一下袖子才又恨恨坐下,不过依旧一脸忿忿不平。

  原野看了看他,再侧耳又细听了一下隔壁的讨论,向他问道:“这《五谏》是……”

  佐胁良之叹了口气,替哥哥答了,“是新流言,说平手老大人是为了规劝殿下,才以死相谏,死前还留下了一卷规劝殿下的文书,里面有五条谏言,内容……”

  内容他就不方便说了,他现在也是织田信长的小姓家臣,说起来难免有非议主上的嫌疑,但不说原野大概也能猜到,八成就是劝织田信长别再胡闹,别再特立独行肆意妄为,需要尊重家内重臣,尊重母亲,爱护弟弟什么的。

  原野问道:“所以,平手大人根本没有留下谏书?”

  “当然没有!”前田利家接口了,声音还不小,但很快被佐胁良之猛扯衣袖,声音又低了下来,“平手老大人根本就不是在死谏,怎么可能留下谏书!”

  “不是死谏?那平手大人为什么……”原野没想到这事还有内情,毕竟除了死谏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平手政秀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尽。

  “那是因为……”

  前田利家张口就要答,但马上被佐胁良之制止了,佐胁良之还不好意思的对原野解释道:“抱歉了,野原大人,殿下下了封口令,不允许透露出去。”

  前田利家却摇头道:“野原大人没事,他不算外人。”

  佐胁良之微一犹豫,记起织田信长似乎很关心原野的事儿,时不时就要问一句,而且历次征战,原野都有参加,救回来不少人的性命,哪怕还没正式加入织田弹正忠家,但好像真算自己人。

  至少算半个自己人,而且这事儿就算原野知道了,也对他主公无害,他主公隐瞒真相更多是出于私心,他其实是反对的,只是所有小姓都拧不过织田信长这主公罢了。

  他没再阻止,想着对半个自己人消除一下流言影响也好,而前田利家根本不管他怎么想,直接就对原野说道:“平手老大人之所以自尽,和殿下根本没关系,都是平手长政害的,你就没注意到今天那混蛋根本没出现吗?那混蛋已经被关起来了!”

  平手长政?

  原野知道这是平手政秀的长子兼继承人,以前还被织田信长派人在市町里套过麻袋,被暴打过一顿,但他没见过这个人,之前在灵堂还真不知道他在不在,不过这无关紧要,他只是奇怪道:“和他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他私通今川家,之前在白川口偏师被伏击,就是他泄的密。”前田利家提起这件事恨得咬牙切齿,猛灌一口酒说道,“不然五百多人按计划绕行进入战场,突然发起袭击,哪怕今川家人多势众,重原之战的结果还要两说,结果就是这混蛋不但害死我们四五百人,还害我们丢了整整一郡之地,真该被千刀万剐!”

  “原来是他?”原野终于有点明白了,难怪织田信长上一场仗打得稀烂,“是谁发现了他是奸细,难道是……”

  前田利家叹了口气:“就是平手老大人,他发现了不对,就把平手长政那混蛋绑送给了殿下,还写了一封谢罪文书。当时殿下就觉得不妙,带我们快马赶去了老大人的家宅,结果已经晚了,平手老大人已经在茶室……”

  顿了顿,他又低声补充道,“所以,你不要误会殿下,平手老大人有时确实会和殿下生气,但从未对他失望过,那些流言八成是……是末森城的某些人在借机生事,他们私下里一直很喜欢败坏殿下的名声。还有,这件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殿下不希望老大人一辈子清清白白,死了还要背负污名——殿下说,老大人只有功,没有过!”

  原野并不是喜欢多嘴多舌的人,自然没意见,马上轻轻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和别人提这些。”

  前田利家也点点头,表示相信他,然后再饮一口酒,有些迷茫地叹道:“平手老大人不在了,以后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平手政秀在世,织田信长还算有个笼头,很多事小姓们怎么劝都没用,也就平手政秀能说两句,而且就算织田信长坚持自己的想法,有平手政秀在,很多事也都有缓冲,但现在平手政秀突然没了,就连他这个直爽之人都开始觉得挠头,似乎开始担心织田信长彻底放飞自我,从此信马由缰,真的开始飞天遁地。

  原野摇了摇头,真处在历史之中,才发现有些事情之复杂,根本不是后世某个文人随手写几行字能说明白的,他现在对未来也说不好了——事事都有内情,和后世的很多说法根本对不起来,他掌握的那点“史料”都快屁用没有了。

  他没接前田利家这丧气的话题,转而问起了末森城的情况,发现末森城那边除了搞点小动作以外,似乎还算安稳,然后他又问了问丹羽长秀的事儿,发现丹羽长秀出发去界町购置铁炮,至今未归。大概那边产量也很拉稀,想把三百支铁炮保质保量凑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极有可能今年都回不来了。

  等这么闲扯了一阵子,他就告辞离开,带着阿满和阿清继续往浅野家走,但脑子里还在想平手政秀的事——难怪平手政秀要剖腹,原来是为平手家害弹正忠家丢失一郡之地而谢罪,而且少年时期的织田信长也算很有人情味,宁愿忍着骂名也不肯把战败的责任归到老师身上,免得老师一家都要被清算。

  大概对他来说,从两岁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平手政秀和乳母池田夫人,比织田信秀和土田夫人更像父母吧!

  那这么算的话,织田信长这才算刚死了爹!

第92章 乐市令

  平手政秀死后,织田信长沉寂了一段时间,一直等到秋收之后才露面,而他露面之后丝毫没有像众人期盼的那样,来个浪子回头金不换,变得温文尔雅,结果还是以前的老样子,立马就重申了他当上家督后发布的第一条命令:修路。

  不过平手政秀的死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变化,他似乎稳重些了,没再按着所有人的头硬让整个尾张下四郡都动起来,而是做了规划,要先拓宽加固几座大城之间的道路,而且标准也有所放宽,第一步只要求路宽不低于两间,以及下雨天别变成烂泥路就可以。

  这次受影响的在地豪族数量大为减少,反对声倒没以前那么大了,再加上他不停派人上门喝骂,最后这些豪族倒是不情不愿真开工了,只是私下里的抱怨声从来没停过,工程进度也极为缓慢。

  织田信长对此毫不在乎,根本不在意那些非议声,只偶尔派人上门去威胁几句,以催促工程进度,然后本人又消失了。

  等他到了秋末再出现时,也没和任何人商议,又下达了“乐市令”,欢迎手工业者和自由商人到那古野城城下町定居,只要有人肯来就有奖励,包括但不限于免除徭役、借给小额资金、免费批给宅地、出具花押文书公开保证人身财产安全等等一系优惠条件,一时又引起……

  这次倒没引起一片哗然,这和在地豪族们没什么关系,但寺庙里的和尚们急了。

  “座”其实是一种封建行会制度,只有加入“座”内,成为座役的一员,才能经营某项生意。这是曰本自古以来就在运行的一套工商业体系,是一种商业垄断行为,而现在这种商业垄断权就在寺家(和尚们)手中,一直靠收“座役钱”来创收,同时强行垄断一些高利润商品的销售权。

  就像之前原野想要生产售卖酱油一样,他就属于新兴手工业者以及自由商人,但他不是座役的一员,按当前法律法规,他根本没权利生产并出售调味品,所以他要么去找下四郡的观音寺一系,要么去找上四郡的正德寺一系,在取得“座头”许可,给寺家交了“座役钱”之后,才能开始正常生产。

  他好歹有个“武士”身份,都这鸟样了,连经销权都保不住,更别提一般由町民作民转型而来的小手工业者和小商人,更是只能任由和尚们揉搓,毕竟他们不听话,不肯让和尚们赚钱,和尚们是真会上门砍人的,他们养的僧兵又不是摆设。

  这些新兴手工业者和自由商人根本没办法,也就只能忍了,但现在织田信长突然跳了出来,发布了“乐市令”——乐是自由的意思,乐市就是鼓励自由交易自由从业,是不是座役身份无所谓,想干哪行干哪行,想卖什么卖什么,“座役钱”不用交了,由他来提供保护,以后给他交商税就行。

  这简直是从和尚嘴里抠米吃,和尚们忍不了,没两天各地寺庙的使者就齐聚那古野城,或是说动某个家臣,让他进言劝说,或是直接赤膊上阵,面见织田信长慷慨陈词。

  总之,他们诉求一致,要求织田信长收回“乐市令”。

  一时之间,那古野城又成为风暴中心,热闹得很。

  这可把阿满高兴坏了,像掉进瓜田里的猹一样兴奋,天天往城下町跑,东闻闻西看看,然后听一肚子八卦回来和原野分享,连连赞叹织田信长可真是能折腾啊,每个月都要搞点大新闻出来,真不愧是尾张国首屈一指的倾奇者,织田弹正忠家有了他,可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原野也很感兴趣,以他贫瘠的曰本中古世代历史知识,以及玩过《太阁2》的愚蠢底蕴,他当然知道著名的“乐座乐市”政策,但他还真没想到这政策会拆开来实施——原本他还以为“乐座乐市”是一体的,会直接消灭“座”这种封建行会,展开自由贸易,把工商业的管理权从和尚手里拿回来,结果织田信长只干了一半,对“座”的存在视而不见,只要求在那古野城城下町废除“座役”的约束。

  不过细想一下,原野也能理解,和尚们并不好惹,他这样循序渐进着来,看起来像是神经病犯了,在突发奇想,倒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缓和冲突。

  这场闹剧一直持续了近一个月,和尚们的抗议没半点卵用,而家臣们的劝说织田信长更是当耳旁风,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要是平手政秀还活着,说不定还有一定可能把他拧回来,但平手政秀已经死了,那谁都治不了他。

  于是,和尚们很憋屈的回去了。

  不然他们也没招,织田信秀留下的底子太厚,哪怕织田弹正忠家现在隐隐有分裂的迹象,织田信长这新任家督更是挨了三次揍,被打得鼻青脸肿,但织田信长的实力仍然对尾张国所有势力有压倒性优势,真打起来,最少最少,他也能带着观音寺一系或正德寺一系一起下地狱。

  织田信长多少是有点疯的,但他们又没疯,日子过得舒服着呢,不太想拼命。

  所以,和尚们暂时忍了,只是那古野城城下町一个地方,而且也没有驱逐他们的座役,只是加一些“无证营业的商贩和作坊”,他们勉强还能接受。

  他们回去诅咒织田信长去了,到这时那古野城才算安静下来,而和尚们滚蛋之后不久,原野就收到了织田信长派人送来的邀请,直接送了块地皮给他,让他去那古野城城下町开家售卖酱油的店铺,为后来者做个榜样,以证明他织田信长说话算话,不是想把那些新兴手工业者和自由商人骗进来当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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