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生存指南 第35节

  等列队完成,法螺声再次响起,悬鼓也重重敲下,前田利家以及另外两名小姓家臣举着一个巨大的“指物”登上高台——五米左右的旗杆上端顶着一个巨大的、金光闪闪的金漆纸糊铜钱,铜钱上有四个大字“永乐通宝”。

  列队的下级武士、郎党足轻仰望着这枚巨大的铜钱,齐齐发出一声惊叹,而原野也仰头看着,一时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这东西是马标,也叫马印,是用来指示主将位置的,混战起来就是全军的主心骨,现在举起来很正常,但他没想到织田信长又搞出了骚操作!

  真的是骚操作,看样子织田信长不但将自己的通名改来改去,还把家纹、阵旗、马标等一系列表明身份之物都改了。现在拿出来亮相,应该是很重视这场战斗——不算元服时他挂名去打了一趟酱油,这应该是他亲自指挥的第一场战斗。

  果然,再后面出场的阵旗也不是“木瓜五枚旗”,更不是弹正忠家以前惯用的“扬羽蝶旗”,而是变成了一面白底黑纹的永乐铜钱旗,大概织田信长已经下定决心,以后就是要顶着铜钱上战场,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大概,是想说明他本人很有钱?

  最后出场的自然是织田信长本人,他也穿着一身当世具足,不过很多地方涂了朱漆,兜上也如同双马尾一般左右各插着一束孔雀羽,骚包之极,令人有口难言,而他的神情更是很亢奋,眼睛似乎都在冒红光,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队伍,张口欲言却又好像有千言万语堵在嗓眼,一时难以叙说。

  率军破敌,大概是他从小的梦想,现在眼看就要实现了,他情绪翻涌得厉害,最终最终,他在众目所视之下,在越来越急的悬鼓声中,他拔出长刀,斜指天空,声音干哑地问道:“诸君,准备好赴死了吗?”

  台下的中年武士们微微呆愣,但年轻的下级武士,以及年轻郎党们反应却很快,立刻长枪举起,高声回应,个个神情激动,看样子织田信长在这些年轻人心中威望很高,他们确实有效死之心。

  得到忠诚部下回应的织田信长看起来越发亢奋了,重重一刀劈下,宣布了攻击命令:“出发,前出东津野!”

  “哦!”郎党足轻们再次齐齐应声,然后便在各级武士的指挥下依次出发,一百多已经披甲的精锐前军首先出发探路,后面跟着太鼓队,郎党两人一组,一个背着太鼓,一个在后面有节奏地敲,控制行军节奏。

  再后面是四个人抬着的大太鼓,大概是临阵所用,这会儿没敲,而负责吹法螺的几个郎党也混在太鼓队里,一起出发。

  之后是大群大群郎党组成的枪足轻队伍,不过他们暂时没披甲,只把两间多的长枪扛在肩上,长枪密如树林,随步伐摇晃,看起来杀气腾腾。

  枪足轻大队身后跟着的是一队弓足轻,再后面就是替他们背着甲胄杂物的杂兵足轻大队。

  至于总大将织田信长……

  织田信长正在和家臣团告别,家老林秀贞面无表情束手而立,平手政秀则面带忧色,拉着织田信长婆婆妈妈似乎在叮嘱些什么,但织田信长面有不耐之色,不时低声顶嘴两句。

  原野看了两眼也没放在心上,转回头来发现一名骑马的中级武士挥手示意他可以行动了,立刻也指挥自己的“牛车队”跟到杂兵足轻队的队尾,也开往东津野战场。

  …………

  因为是内线作战,信长军无需过多携带补给,再加上士气高昂,行军速度很快,只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就赶到了东津野附近,远远都能看到东津砦了——松平家每年都要来袭扰几次,织田家也不傻,早早就在这方向修了两处砦垒控制道路,也就是东津、东木两砦,里面还各塞了一百多人。

  松平家以前每次来抢劫袭扰,都要受到这两处砦垒的影响,不敢越过它们过份深入,以免陷入被敌人前后夹击的窘境,而且以前顾忌“尾张之虎”这大敌,通常跑来袭扰抢劫也不敢停留太久,一直拿东津、东木两砦没办法。

  但现在“尾张之虎”已经死了,“尾张大傻瓜”上位,他们少了许多顾忌,这次前来主要目的好像就是要拔掉这两处眼中钉,已经把东津砦围了起来,还发动了几次尝试性进攻,只是没拿下来,又不想付出太大伤亡,这会儿正在打造“攻城器械”,准备以巧破砦。

  他们也够机警,远远就发现信长军在迅速靠近,立刻放开对东津砦的包围,但也没直接撤退,反而退回营地去吃饱喝足,似乎准备接受野战“邀请”,在织田弹正忠家的腹地和织田弹正忠家新任家督练一练,看看他的成色。

  织田信长听到前方汇报,立刻命令就地扎营,让部队进食休息,恢复体力,自己则亲自带着回马众和小姓前出去观察战场地势。

  等他回来后,又召集家臣武士开了个小会,随后一声令下,郎党组成的枪足轻队、弓足轻队纷纷披甲,出门直接逼向松平家的营地。

  原野当然不用去参战,他只是个受雇的“战地医生”,就在营地里等着抢救伤员便好,眼见交战就要开始,他也开始分派任务,整理担架、药物、绷带,准备柴火和灶台,并搭起一座小帐篷,做好进行“手术”的准备——肯定有不少人会带着箭伤回来,手术肯定免不了,他做事一向很有预见性。

  他现在手下多了,有三十个足轻听他指派,还有前岛十一郎这个低级奉行能进行监督管理工作,而且弥生、桃井兄弟跟他开了那么久的“黑诊所”,也都是合格的护士了,很多事也能领着干,等他分派完工作后便闲了下来,直接向阿满和阿清招招手,颇为期待地说道:“走吧,我们去前面看看!”

  反正不会输,他想去看看热闹,他都来这么久了,还没看到曰本中古世代怎么打仗呢,多少也有点好奇。

  阿清没意见,她一般也没有自己的主意,就听阿满和原野的,倒是阿满这个平时爱凑热闹的家伙迟疑了一下才答应。

  三个人牵上三花小母马就出了营地,远远跟在织田信长的后面。追上去就不必了,只是看看热闹而已,原野一身精品具足,一看就是大人物,万一离太近被当成将领遭到集火,或引起某个敌人武将的兴趣,非要来讨取他的首级换功劳,那可就真成笑话了。

  当然,武器他们都带齐全了,万一碰到几个游兵散勇,需要小打一下的话他们三个人也不惧——阿满阿清耳目极为灵便,不可能被敌人摸到身边却毫无所觉,而只要不近战就没什么可怕的,他们有滑轮弓和铁炮,如果只是几名敌人的话,他们远远就能驱赶走。

  毕竟像他这么谨慎多疑的人,要真有风险,他肯定就不来看这个热闹了。

  他们三个人就远远跟织田信长后面,一路上也没人管他们,一直跟到了东津野,而到了这里,太鼓声阵阵响起,由慢到快,敲起了“急鼓”,法螺声也开始一长一短吹了起来,信长军开始整理队形,准备由行军纵队变成横列。

  松平家也没犹豫迟疑,明显早有准备,并不想被织田信长堵在营地里,太鼓声法螺声也开始响起,披甲郎党足轻鱼贯而出,直接在营地前列横阵,丝毫不惧,就是要和织田信长硬碰硬一下。

  原野在侧后方看不清楚,再翻身上马踩在马蹬上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也不像小说里说的那样,两军交战,周围遍布游骑。

  相反,两军面对面准备交战,所有力量都收缩回去了,周边根本没人。

  他想了想,指了指远处的一个草木比较茂盛的小土丘,说道:“我们去那里观战吧!”

  那里位于战场侧面,视野也比较好,于是他们一行人借着织田松平两家不停“嘿嘿哦”整队列阵的工夫,又绕了个圈,爬上小土丘观战。

  这里就视野开阔多了,能一览战场全貌。

  原野趴在那里看了几眼,发现织田信长这边直接参战的有六百多人,绝大部分都是披甲郎党,现在已经慢慢展成三列横队,队型非常紧密,长枪竖起成林。

  松平家那边出战的也大概有六百多人,只不过有甲众粗看之下只有四百多,胴丸看起来也非常杂乱,不如织田信长这边一模一样不说,还大多比较破旧,而后排剩下的两百多人干脆无甲,连简易胴丸都没有,只头上戴着镶嵌铁皮的竹斗笠,但他们气势丝毫不落下风,也排出了三列横队,同样长枪竖起。

  原野看了一会儿,向阿满问道:“松平家看起来果然弱一些,地形他们也不占优势,按理说他们该早早撤退吧?怎么看起来像是要硬碰硬?你之前不是说松平家不会掏老本出来硬打吗?”

  阿满正豆豆眉紧皱在一起思考问题,随口道:“应该是今川家的命令吧,或者是织田信长大傻瓜名声在外,现在他又亲自跑来了,松平家的大将想试试能不能阵斩了他——能把织田信长的首级带回去,死上两三百人也是赚的,反正要是我,肯定要试一下的。”

  原野微微点头,觉得这倒能说得通,毕竟织田信长名声确实很臭,是人人都知道的“大傻瓜”,那面对一个傻子,还是一个高价值的傻子,说不定松平家的家臣们还真想趁机砍死他,从而立下大功,获得知行封地。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阿满豆豆眉一直紧皱,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由又奇怪道:“你怎么了?”

  按她的性格,这会儿应该上窜下跳,兴奋无比,盼着血流成河才对,不该这么安安静静。

  阿满自己也没太想明白,挠了挠脸,四处观望了一下,迟疑道:“我觉得不太对劲……”

  原野愣了愣,脑海中迅速闪过《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等书名,转头四处观察,疑心有埋伏,但这儿都叫东津野了,就是块荒原,没多少草木,地势也平坦,最高的地方就是他们趴着的这个小土丘了,根本也没有能藏伏兵的地方。

  “哪里不对劲?”原野看了一圈无果,只能向阿满询问。

  阿满豆豆眉还是挤在一起,表情依旧搞笑,语气依旧迟疑:“不知道,但从今早行军开始,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好像什么地方有问题,但是什么问题……我现在也说不上来。”

  这大概是一种职业直觉了,是她多年趴草丛看武士们互相砍杀硬看出来的敏锐直觉,她总觉得织田信长好像有点不妙,像是要噶的样子。

第64章 救织田信长狗命的机会可不多

  原野这人从小就比较倒霉,导致他童年时期性格比较阴暗暴躁,哪怕少年时期受孟子奇老爹的教导和影响,已经重塑自我,改变了许多,但倒霉的童年时期终究还是残留了一些影响,导致他的心思依旧复杂,总爱把事情往坏处想,总怀疑有人要害他,总担心有意外会发生。

  这都是小时候挨打打出来的,哪怕他已经尽力克制了也没用,还是比较多疑的性格。

  所以,哪怕阿满自己都不确定直觉对不对,原野还是很重视,沉吟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先回去?”

  如果阿满想回去,那他八成也就“听人劝,吃饱饭”,立马就跟着她回去了,哪怕最后无事发生,他也不会责怪她,甚至他现在已经在考虑先行撤退了——热闹可以下次再看,总有机会的,这次先防一手肯定没错。

  胆小鬼就胆小鬼吧,没意义的风险从来没必要冒,他就是这样的人了!

  他正在那里琢磨着是不是先溜为敬呢,阿满却直接一摆手:“那倒不必,我只是觉得大傻瓜这次要不妙,反正就是打输了也有他垫背,我们肯定比他跑得快,没什么危险的。”

  嗯,织田信长死不死的和她没关系,只要原野不死就行了,那原野又不在战场上,没必要提前跑路,有她和阿清在,原野就是死狗一条,她们也能拖着他抢先逃回营地,再拉上全家狂奔回竹内庄。

  至于回到竹内庄之后该怎么办,那就是原野拿主意了,到时她们再跟着他跑就行了。

  阿满这专家都觉得没问题,原野也就暂时放心下来,目光又投向战场,沉吟道:“那就再等等好了,不过看起来织田信长也不像要输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阿满也望向战场,又开始皱眉头,嘟囔道,“但肯定有哪里不对,只是我一时没想明白而已。”

  她嘟囔了这一句,也没再说什么,毕竟战场上双方已经准备接战了。

  织田信长主动发起进攻,三排长枪足轻正在下级武士的吆喝声中维持着战线整齐,平平向松平家推去,而松平家也不想原地等待,这会导致士气下降,同样太鼓声急响催促,三排长枪足轻也迎面而上。

  双方一同进入到对方射程,弓足轻都开始发力,先是轻箭抛射,等距离接近了又换了重箭抛射,甚至长枪足轻两翼也有弓足轻散开开始重箭对射,互相进行压制。

  在箭矢对射中,织田信长这方明显占到了便宜,他手下的郎党足轻防护更好,有些长枪足轻哪怕胴丸上插着好几支颤巍巍的羽箭,依旧没落后半步,还在队列中继续向前推进。

  而松平家就吃了些亏,特别是无甲弓手,在重箭对射中翻倒了好些人,一时不死就在地上痛苦呻吟,但曰本弓太软,弓力太弱,整体损失也不算大,无碍大局。

  看样子这时候的战争,终究是要靠肉搏来定胜负!

  原野看着羽箭对射了好几波,双方队列后面都零零散散留下了一些尸体,肾上腺素也不受控的微微上升,心情也开始紧绷起来——他活了二十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羽箭乱飞,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死人!

  他一边等着两边的长枪足轻开始近战,一边向阿满问道:“这长枪队列有什么讲究吗?”

  阿满也在认真观察交战状况,同时还在思索她那不知名的疑惑,随口道,“讲究当然有啊,现在这种叫‘枪衾’,一般排成三到八排,就端着长枪平平撞上去,是发起进攻时用的;

  还有‘高低枪’,前排枪足轻蹲下,中排架前排肩,后排举过头顶,一般用来抵御大队骑马武士冲撞;

  再就是‘错枪’,后排侧身往前排挤,将长枪和前排交错,形成个叉,能突然刺杀斜对面的敌人,一般多在混战时破阵用。

  反正乱七八糟有好多招术,都由枪大将或混在长枪足轻里的枪足轻头指挥,看情况使用。”

  原野点点头,觉得就算曰本自闭在岛上,很难和外界交流军事技术,但打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果然也不是在乡村互殴,打起来也颇有些章法,并不是在乱捅乱杀。

  而他正胡思乱想,两方的枪足轻队列也终于互相接近了,他正以为接下来就是一声呐喊,两边开始冲刺,狠狠将四米多的长枪扎进敌人的身体里,会碰撞到人仰马翻,但两边却同时鼓声一缓,互相靠近的步伐竟然齐齐慢了下来,两侧零散对射的弓足轻们也开始向后退去,后排的抛射也停了。

  “为什么不发起冲击?”原野奇怪起来,感觉这距离冲刺正合适。

  “不能随便发起冲击,不然万一被‘拍枪’就会落入后手,非常吃亏。不过话说起来,大傻瓜还真不是个蠢蛋,以前小瞧他了,竟然指挥的有模有样,没犯什么错误。”阿满随口答了一句,眼睛还是紧盯着战场。

  原野没听明白,这也不怪他,他一个现代人真没见过这场面,更不是这个专业的学生,没学习过相关内容——都二十一世纪了,没哪个神经病会去研究怎么拿长枪捅人,他真不会!

  他正想问问“拍枪”是怎么回事呢,结果互相谨慎靠近的枪阵立马就告诉他“拍枪”到底是什么东西:

  双方枪阵的第一排正挺着四米多长、一直颤悠悠的长枪互相谨慎试探,毕竟隔着六七米想一枪刺过去还能刺到要害,不会被对方躲开或干脆刺空,这是个技术活儿,没一般人想象中那么容易,而就在这时,双方的第二排迅速贴近己方的第一排,齐齐将长枪竖起,又从空隙中重重砸下,就砸对方遥遥伸过来试探的枪头枪杆,顿时战场上响起一片“噼里啪啦”声,大片平端的长枪被砸得枪头戳地。

  原野没想到还有这种骚操作,一时哑然道:“这就是‘拍枪’?”

  “是啊,是为了争夺中段和先手的招数。”阿满一心两用,边看边给他当讲解员,“长枪这东西头重脚轻,还非常弹软,如果急冲突刺被突然拍一轮,枪垂人歪,中段全失,先手全无,被对方第一排反冲一轮,搞不好阵线直接就崩了,立马就会溃败!”

  原来是这样……

  原野用心记忆,准备回去思考破解之法以有备无患,而战场上,织田今川两家的枪阵已经全面交锋,双方都没抢到先手,也都没有完全丧失中段控制权,瞬间就演变成“枪衾”互撞,“错枪”互刺的局面,几十名前排的长枪足轻只是顷刻间就要害中枪,鲜血立刻四处飞溅,惨叫声一时都压过了后方催促的法螺声。

  这时混在长枪足轻战线里的下级武士们也开始发挥作用,手持两间枪,高声呼喊鼓舞士气,凭借更好的刺杀技术拼命突刺,企图扎翻对面弄出空当缺口,再靠更优良的甲胄硬冲进去,以便可以拔刀挥砍,彻底破坏敌方的阵型。

  只是双方一时之间都难以得逞,战线一时进入焦灼状态,不停有足轻惨叫着翻倒在地,不过双方伤亡数目好像差不多,但就在原野以为一切还好时,忽然发现织田家的战线好像在缓慢后退,伤亡也似乎开始超过对方。

  他一时惊疑困惑,原本他以为这仗只是打得有点呆,两边也没出什么奇谋,就这么直挺挺撞到了一起,但想来织田信长应该能凭借更好的甲胄,更多的披甲兵,能慢慢占到上风,直到把松平家压垮,然后追杀溃敌,获取最大的战果——这样伤亡也就一两百人,织田信长又有钱,还能打扫战场剥敌人的甲,不用多久又能补满实力,总体而言也算一场不错的胜利,但怎么胶着了不到一分钟,织田军就站不住脚了,开始被刺得步步后退。

  难道是体力不支?

  虽然激烈近战是非常消耗体力,按古罗马的说法,三分钟前排就会体力耗尽,但现在也才一分钟左右,怎么就站不住脚了?

  他这个现代人完全看懵逼了,搞不清明明实力占优的一方怎么会被迫后退,但阿满终于想明白了,用力一拍大腿,气道:“混蛋啊,原来是这样,我就说有哪里不对!”

  “这是怎么回事?!”原野赶紧虚心请教,不懂就学,以免将来自己也掉进坑里。

  “还能怎么回事!他就是个大傻瓜啊,他领着一群生瓜蛋子就来了,他这帮郎党里面根本没几个杀过人的!”阿满疑惑终于解除,又恢复了上窜下跳的本性,超级激动道,“我早上就觉得不对劲,他这帮郎党太年轻了,身上也没那股子……我说不上来,反正没那种味道,肯定全是一群生瓜蛋子,老家伙根本没几个!”

  原野愣了愣,看着战场上织田家的枪阵又被压后了一小截,几处都有出现混乱的迹象了,再回忆一下织田信长的这群郎党,好像确实都是十六到二十岁之间的样子,个个都很年轻,八成还真是一群生瓜蛋子——现实一点逻辑也不讲啊,织田信长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没有老兵吗?

  林秀贞、平手政秀等人也没看出来吗?怎么不分些老兵给他?

  他想明白了,在旁边直接裂开了,没想到历史上的“曰本战国第一人”亲自出战竟然能搞出这种飞机,而阿满以为他没听懂,再加上她自己也在激动,又在旁边叫道:“你还没弄懂吗?只靠新瓜蛋子是打不了仗的,杀人没那么容易,以前阿清被迫反击,第一次杀人时都尿了裤……”

  阿清正冷眼旁观战局,对死人鲜血毫无反应,但莫名其妙就听到了自己的黑历史,浑身一个激灵就扑上来紧紧捂住了她的嘴,清冷的瓜子脸儿瞬间就涨得通红,纤细的身体一个劲颤抖,更是歪着头不敢看原野,明显被气到了——这关她什么事啊,她就趴在旁边警戒,怎么莫名其妙就扯到她身上了?

  而阿满也自知失言,没敢再说她的黑历史,但用力扯开她的手接着叫:“反正杀人没那么容易,看着身边的人被杀也没那么容易。遇到这两件事,大部分生瓜蛋子都会脑袋充血,眼前发花,四肢僵硬,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十分本事用不出三分,所以只靠生瓜蛋子根本打不了仗,里面必须混上一批老家伙才行!”

  “行了行了,你不用这么激动,我大概清楚了!”原野赶紧安抚她,他已经搞清怎么回事了,好像是肾上腺素惹的祸。

  中国有两个词叫“盲目慌张”、“慌不择路”,就是指人在受到极大刺激时,肾上腺素就会不受控地飙升,会导致人的视野变窄,听力减弱,往往只能看到眼前一点点东西,别的什么也注意不到了。同时上半身失去力气,腿上肌肉倒是开始加倍作功,人体一时难以适应,跑起来多半会连滚带爬。

  这是一种从原始人类时期就存在的生存本能,想单纯靠意志力克服非常困难,只能打上两仗慢慢适应,而阿满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了——一群没见过血的年轻郎党初次参战就进行血腥搏杀,无论是杀死对手,还是身边的同伴浴血惨叫着倒下,估计都是大刺激,肾上腺素八成已经集体超标,现在个个都僵如木头,神智不清了。

  没想到织田信长竟然输在这方面,都有点无厘头了!

  “织田家好像撑不住了!”阿清小脸上红晕未褪,还在生阿满提她黑历史的闷气,不过战场情况又有变化,她还是很顾大局的,赶紧扯了扯原野。

  原野赶紧望去,发现织田家的枪足轻大队果然已经有崩溃的迹象,许多松平家的下级武士已经冲破枪林,抽刀近身在大砍大杀,而织田家大部分人虽然还在顽强奋战,却也有些郎党撑不住压力,精神崩溃,开始脱离阵列向两翼后方逃去。

  和后方弓足轻混在一起的织田信长本阵也在动摇,远远看上去,织田信长似乎很不甘心失败,抽刀在手大声喝骂,好像要率小姓和回马众拼死一搏,而池田恒兴在扯他的马笼头,似乎想让他掉转马头先逃再说。

  至于前田利家等人……有点远,面部表情看不清楚,不过看身姿这帮近侍家臣都比较茫然,似乎没想到精心操练了一年多的郎党,在甲胄齐全,人数占优的情况下这么快就要崩了。

  而他们这些高级武士还在争执呢,枪足轻们已经撑不住了,中间猛然破开一个口子。

  织田家的战线终于崩掉了,破口处的长枪足轻们开始嚎叫着向后方溃逃而去。

  织田信长似乎也终于认命了,觉得战败难以挽回,命人吹响了代表撤退的法螺音,但他自己却没马上掉头逃走,反而猛踹了池田恒兴两脚,又大声吆喝了几声,带着前田利家这些小姓家臣和回马众冲向前方,似乎想阻一阻敌军,让郎党们能顺利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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