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康乾盛世 第104节

  而且,他能驰援武昌,汉军就能电报调令荆门义军北上,强行攻取襄阳府城。

  襄阳城高墙厚,确实不好打,但那是在之前被白莲教围城的时候。现在围城已解,襄阳城里的官民心气已散,再让他们拼死守城,已经不可能了。

  汉军文官已经进行了推演分析,就襄阳城目前这状态,一旦清军敢走,襄阳怕是连打都不用打,见到汉军的旗号,就得献城投降了。

  汉军不得士绅之心,那也得分地方看人,对湖南士绅而言,汉军分他们的田,让他们读书人从基层做起,简直有辱斯文!

  可对比襄阳士绅而言,汉军只是分他们的田,连他们的家产都不要,还依旧要他们做官,干好了就能升迁,这简直就是开国雄主啊!

  凡事就怕对比,一对比起来,那问题就不是问题了!

第163章 抉择

  既然是阳谋,鄂辉、明亮都是老将,自然不会想不明白。

  但想明白了没用,破不了招啊!

  汉军现在就是仗着自己兵甲齐备,清军准备不足,他这个总督又是新上任,没法跟汉军正面决战,那就只能做出抉择取舍了。

  保武昌还是保襄阳?

  鄂辉的选择其实不多,他只能优先保住襄阳,因为他的主力已经来到襄阳,还刚刚击溃驱逐了白莲教贼寇。现在出兵调头去救武昌,很明显已经来不及,甚至运气不好,可能还得跟汉军主力正面撞上。

  鄂辉可不是蠢货,连混迹沙场几十年的老将明亮,又亲历过湘西大战,能告诉他汉军可以临战不乱。汉军的红衣大炮也比他们的红衣大炮炮管更长,似乎还完全不怕炸膛,打的同样比他们的大炮更远,威力更大。

  就这两条,便值得鄂辉给予足够重视。

  襄阳府衙。

  明亮正指着地图说道:“驰援武昌,肯定来不及了,说不定还会跟反贼主力撞上,到时候不决战也得决战。一旦我们败了,那武昌保不住不说,襄阳也保不住,那反贼才是真的大势已成,天下哪里都能去得了。”

  鄂辉沉吟半晌,叹息道:“那就只能赌一把了,优先保住襄阳。襄阳东西南三面环山,北岸是樊城,地处三江口(汉水、唐白河和小清河),地势险要。所以自古便是铁打的,保住了襄阳,那湖北还不至于乱到家。”

  虽然华夏经济中心自唐宋开始逐渐南移,武昌慢慢取代了襄阳成为湖北重镇,但还是那句话,湖广之形胜,以天下言则重在襄阳。

  武昌丢了,问题很大。

  襄阳丢了,问题更大!

  明亮晓得鄂辉做出了艰难抉择,开口宽慰道:“我们死守襄阳,也不用担忧武昌真的一蹴而下,武昌、汉阳二府隔江相望,反贼若要攻伐,只能采取速攻。而武昌、汉阳二城都有我们留下的数万官兵,这些官兵纵使战力低下,但若只是死守城池,应当还是没什么问题。”

  鄂辉点头:“只好如此了,立刻修书……不,还是本督亲自写封信,交给湖北藩司陈望之,让他务必死守武昌,汉阳丢了都没关系,武昌还在就还有的打。待本督练好了大军,再熬到今年下半年税粮递解,就能尽出大军,与反贼决一死战!”

  想法很好,但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汉军一时半会拿不下来武昌、汉阳两府。

  ……

  说到武昌城的面积,比起襄阳城肯定小的多了,顶多就是三分之一的襄阳大小。

  因为后世的武汉,可是同时合并了武昌、汉阳、汉口三座城市。武昌是军事重镇,汉口是商业码头,汉阳比较特殊,这里是工业重镇,还是洋务运动、实业兴国后搞出来的工业经济区。

  现在汉阳铁厂还没个谱,聂宇也没打算要在汉阳建铁厂。

  晚清建汉阳铁厂,全是为了满足铁路和就近买煤的目的,要不然建铁厂的地方应该是大冶,而不是汉阳府城。

  陈望之正枯坐黄鹤楼上,隔江眺望江面上的反贼战船。

  这处黄鹤楼建于武昌蛇山,最初是三国时孙权为监控长江两岸,而修筑夏口城(武昌),并在城西南角黄鹄矶建军事楼,用于瞭望守戍,即黄鹤楼。

  到了刘宋王朝时期,黄鹤楼的称谓第一次在祖冲之的《述异记》志怪小说中出现(没错,就是那个算出圆周率的祖冲之)。

  此后黄鹤楼不断重建毁败,到了最近一次的重建,还是在六十年前由湖广总督史贻直重修,而乾隆此后也亲自为黄鹤楼题“江汉仙踪”四字横匾,又御制“百岁寿民吴国瑞四世一堂”诗碑置楼前。

  要是换作之前,陈望之这些湖北文官来这里,都得好生瞻仰膜拜一下乾隆爷的诗才。

  可现在,哪还有什么心思膜拜太上皇他老人家的狗屁诗才!

  江面上成片聚集的反贼战船,那么多大船在长江汇集,一路驶来三江交汇口,同时也是武昌、汉阳府城驻地所在。

  “藩台大人,如此多的大船,必定是荆州汉贼无疑了,应当尽快想办法守城才是。”

  说话之人是武昌知府张曾詠,本来应该轮不到他来说话,但谁让现在武昌没人了。

  湖北巡抚惠龄,荆州满城都统成德,两个人已经都被鄂辉给软禁夺权,准备等着圣旨就送到京师听审了。

  陈望之瞥了一眼张曾詠,强行忍住了要骂人的冲动:“张知府有什么高见?”

  张曾詠当下说道:“高见谈不上,下官以为,应当立即征调士卒民夫,全部集结起来,应该能有数万大军。再遣使密令汉阳知府,让汉阳也征调大军,届时二府联合出兵,趁反贼战船立足未稳,一战突袭,必可大败反贼!”

  不听还好,一听完,给陈望之血压都干上来了。

  集结两府大军,合兵突袭反贼,说的容易,做起来可太难了。

  因为武昌、汉阳的实际情况,就是已经没兵了,而且是没有可战之兵,所有老兵不是被鄂辉带走,就是被鄂辉下令给裁汰练新。

  真要集结,那也全是新兵,要么就是没来及裁汰完的老弱,压根就没法打仗。

  陈望之没再理会纸上谈兵的张曾詠,眺望江面战船许久,还是毫无办法,姑且下令道:“先征召城中军士青壮准备守城,再多多准备火油、燃料、巨石这些守城物资。还有,派艘小船趁夜摸黑渡江,去通知汉阳知府张五纬,让他早做准备。同时,派人日夜在此盯住江上反贼,若有异动,即刻报于本藩。”

  吩咐完,陈望之就下了黄鹤楼,徒留还想再说的武昌知府张曾詠,全程没开口的湖北按察使、湖北学政面面相觑。

  却说汉军顺江而下奔至武昌,一路没有遇到任何抵抗阻拦。

  就连最早经过的沿江嘉鱼县,里面的嘉鱼县令全程龟缩县城,装作不知道有汉军战船路过,甚至连通风报信的信使都没派。

  聂宇亲率大军出征,见此也不客气,当天就大举登陆,占据了汉阳码头用于安营扎寨。

  汉阳知府张五纬不用陈望之的报信,立马便征召守军民夫登上城墙,防备汉军攻城。

  一天下来,汉军也没有攻城,只是一味的安营扎寨,到处砍树打造攻城器械。

  张五纬不敢怠慢,尤其当晚接到了陈望之密信,知道这位布政使大人短时间内也是自身难保,只能先自己尽力自保了。

  汉军继续运兵运粮,就在汉阳码头修筑营寨,打造攻城器械,完全当汉阳城的清军不存在。

  张五纬一开始还能沉得住气,可等到后面几天,突然发现汉军开始运输大炮了。那一门门炮管老长的红衣大炮就不说了,但居然还出现了好几门攻城巨炮。

  那些攻城巨炮,最轻的也超过了4吨重,比一般的红衣大炮都重了三倍,这么大的火炮,张五纬这辈子都没见过。

  “藩台大人,汉阳府来了信使!”

  “带他过来。”

  陈望之把人立马召了过来,对方似乎是个读书人,一见到陈望之便大呼求救:“藩台大人,救命啊!您若是不发兵,则汉阳府城危矣啊!”

  陈望之还在日常登黄鹤楼观察江面敌情,因为离得太远,所以也只能依稀看到江对岸,反贼似乎在汉阳码头扎营了,让他松口气的同时,又是惊恐万分。

  汉阳府要是被反贼攻破,那武昌跟襄阳就会被一分为二,届时等于湖北都被反贼给从中间一刀剖开。

  陈望之不敢再想,只能强行镇定问道:“出了什么事?可是反贼有什么异动?”

  那人回答:“回藩台大人的话,小人侯智渊,是知府老爷的幕僚师爷,平日里主要负责为知府老爷建言献策,排解郁闷……”

  “停停停,说正事。”

  陈望之连忙摆手道:“汉阳到底出了什么事?反贼有什么异动?”

  那叫侯智渊的师爷闻言,这才说道:“是炮,反贼运来了好多大炮,许多炮我家知府老爷这辈子都没见过,还说比红衣大炮还大,起码大了好几倍。”

  “开什么玩笑?哪有那么大的炮?”张曾詠当下惊呼不信。

  陈望之沉默片刻,问道:“反贼真有那么大的炮?”

  侯师爷连忙点头:“千真万确,小人亲眼所见,那炮管特别大,特别长,光是推着炮车的反贼,都有十几二十人了。”

  听到这位侯师爷的确定,陈望之心中直觉大事不妙了。

第164章 炮轰汉阳

  汉阳确实保不住,因为汉阳的守军比武昌更少,汉阳知府张五纬拼尽全力,能征召上城的守军兵力,也不过三千人。

  惠龄做巡抚的时候,应该还是有上万的。鄂辉来了以后,一股脑把滥竽充数、老弱不合格者,全部裁汰掉了,剩下勉强能用的青壮新兵已经不足三分之一。

  聂宇这次渡江亲征的战略目标,可是奔着把武汉二府给打下来,逼迫襄阳的清军主力做出抉择。

  要么清军准备不足,跟汉军发动决战。

  要么清军继续龟缩襄阳,坐看汉军把湖北一分为三,进一步压缩清军在湖北的腾挪余地。

  二者没什么区别,无非一个早死,一个慢性自杀。

  数日下来,汉阳码头。

  在此登陆扎营的汉军兵力,已经突破到了万人。汉军没带多少民夫,而是就地取之于民,拿出了钱粮就在汉阳府城周边雇佣当地百姓,又有许多随军文书官,上去跟那些百姓们宣传汉军政策。

  这些随军文书官,有不少都是之前做过分田官,跟着下乡分过田,解决过百姓纠纷问题,对于如何跟百姓沟通,早已轻车熟路。

  虽然大多百姓对于汉军宣传的政策,都抱着不信或是半信半疑,但总有愿意相信的,再加上半信半疑,那也有不少人了。

  而且,百姓就算不信汉军,可也得信汉军手里的粮食,帮着做民夫去砍树挖沟,就能天天领一份口粮,还有这好事?

  “反贼在干什么?”

  “府台大人,反贼好像在给百姓送粮,招募百姓做民夫,帮着他们砍树挖壕沟……”

  汉阳城楼上,张五纬盯着城外百姓居然在给反贼卖力干活,却是并无多少愤怒,只是叹息道:“反贼好手段啊!”

  身边站的侯师爷疑惑道:“大人何出此言啊?”

  张五纬苦笑道:“反贼也知道要给百姓粮食,百姓才会乐意给反贼做民夫,帮反贼干活。可本府身为朝廷命官,不但不给百姓半粒米粮,反而还要抢夺百姓用来果腹的那点口粮。侯师爷,你来说说,这意味着什么?”

  侯师爷有些听明白了,他木讷答道:“反贼……反贼这是拿自己当官府了?”

  张五纬又问道:“反贼要是官府,那我们是什么?”

  是啊!反贼拿自己当官府了,那作为官府的他们又是什么?

  侯师爷想及此处,便觉有些脊背发寒,连忙止住了想法:“大人还请宽心,反贼再有手段,那也终归还是反贼,朝廷大军一至,必叫反贼灰飞烟灭!”

  张五纬也没继续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道:“藩台大人可有说明何时出兵来救?”

  侯师爷回答:“藩台大人说还要等待时机,现在江面的反贼还没有全部聚集,等到反贼主力都聚集完毕。届时藩台大人会亲率大军渡江而击,与我汉阳府里应外合,不说全灭反贼,也必能杀反贼一个出其不意。”

  说是要等待时机,张五纬也没完全坐以待毙,他没法阻拦汉军继续招募百姓民夫。那就索性自己也把手头上的三千新兵,全部安置到了城墙上驻防。

  随后,又力排众议打开汉阳府库,取出府库里所有存粮钱银,用来犒赏守城士卒。同时还在城中大量招募青壮民夫,让百姓全都出人搜集粪便、火油、巨石等物资,连带汉阳城里大户豪族也被“自愿”的出人出钱出粮食帮忙守城。

  短短数日,汉阳城墙上的守军兵力,已经从原来的三千多人,迅速扩张到了六千多人。

  聂宇用着望远镜观察城头,不由轻笑道:“汉阳城已经守不住了!”

  张五纬确实尽力了,也很卖力的在守城,但外行终究是外行,守城永远不是只靠着兵多就够了。

  兵力越多,看似赢面更大,也符合兵书正道。但用兵正道的前提,在于用兵必须用精锐之师,再不济也得是令行禁止的正规军。

  反观汉阳城里的守军都是什么素质?

  三千正兵全是刚裁汰下来的新兵,令行禁止不用苛求,勉强只能听得懂号令。另外三千人可就牛逼了,全是张五纬临时违规开仓放粮,招募的百姓青壮,跟民夫没有任何区别。

  虽然在他的严令下,都给了充足的钱粮供着,但再充足的钱粮,民夫也还是民夫。除了吃饭厉害,打起仗来战力接近于无,打顺风仗估摸着都够呛。

  而且,一下子就扩军到了六千多人,这么多的青壮新兵,全部被搬上来城墙驻防。

  整片城墙都快有些站不下,那些清军将官跟他们手下的兵一样,也都是新兵蛋子一窝,完全不晓得如何排兵站哨。

  之前三千人的时候,还能勉强应付,现在兵力扩充一倍多,还全部上来城墙守城,这一下子就陷入到了驻防混乱。

  不是一小段城墙,突然聚集来几十号青壮新兵,全都不知道干嘛,也找不到自己的上司。就是一小段城墙,就那么零星几个新兵,在那里茫然无措。

  张五纬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搞砸了,他能扛住压力,开仓放粮募兵就已经很不错,让他处理城墙驻防混乱的问题,这不是在强人所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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