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正月,拿破仑在里沃利会战击败奥地利军队,成功瓦解第一次反法同盟,也为未来进一步执掌军政权力,建立法兰西第一帝国奠定了威望基础。
紧接二月,英国海军在葡萄牙海域重创西班牙海军,夺取地中海战略主动权,迫使法西同盟做出战略退让。
至三月份,美国总统华盛顿正式卸任,不再担任总统,而即将统一德意志帝国的德皇威廉一世,刚刚出生在普鲁士的柏林。
转眼到了五月初。
拿破仑东征灭亡威尼斯的同时,鄂辉也刚击溃襄阳白莲教二十万义军,杀伤俘虏贼寇数万人。
“襄阳白莲教已经没了。”聂宇放下当阳送来的密信。
荆门州的当阳、远安二县,早已改换了汉军旗帜,教首刘秀实和席云峰授封当阳、远安县令,而朱光典、陈德本则为两县县尉。
正在写《当阳避难记》的彭延庆,也被汉军册封了当阳县丞,留在当阳县给刘秀实出谋划策,充当幕僚。
刘骏接过密信,看了一阵后又递给了王若愚。
冯修永和左观澜这次没跟着一块回来,他们俩被分别留在了长沙、衡州二府坐镇。
长沙作为湖南省城,控扼湘江水网,战略地位重要。所以必须得有一位分量足够的汉军重臣坐镇,只靠一个初来乍到的长沙知府谢彦辰可兜不住。
衡州也是差不多,好歹也是当年吴三桂称帝的国都“定天府”,战略地位不比长沙来的小。而且南边的桂阳还产银,让左观澜去督办银监,处理衡州的分田、冶银,积累资历倒是正合适。
往西的战略要冲常德府,已经交给了他堂叔聂霖,都是自家族人,总归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王若愚看完手里密信,笑着说:“襄阳白莲教没了,看来我们的这位当阳县令有些着急了。”
刘骏说道:“着急是应该的,襄阳白莲教在的时候,就算战力很差,那也有二十万大军在手,能在前面帮他们挡着清军。可现在,二十万白莲教大军,都被伪清新来的湖广总督,只用了两万兵就轻松打败,下一个就轮到荆门,他们不慌谁慌?”
都是能大着胆子跳出来造反的,当阳白莲教或许比襄阳、宜昌二府的白莲教,对汉军要更加恭顺客气。但再怎么恭顺客气,他们也是独立的一支义军,也有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和野心作祟。
别看当阳白莲教领了汉军的县令官职,实际上压根不遵循汉军的田政,也不接收汉军派出的分田佐贰官。
襄阳白莲教义军跟清军在襄樊反复拉锯,当阳白莲教就在荆门态度暧昧,在荆州府和襄阳白莲教之间,来回的左右逢源。
又领着汉军的当阳县令,又接了襄阳白莲教封的神棍官位。
典型的投机分子、墙头草!
刘骏说道:“当阳、远安二县南附,这个可以答应,二县本就名义上属于我汉军。当阳、远安县令也能既往不咎,继续以献土之功赏赐,但之后不能再给重用。”
林文昌皱眉问道:“接收了当阳、远安二县,我汉军就与伪清接壤,到时该如何处之?”
王若愚摇头:“不一样的,林执掌!襄阳白莲教已经大溃,不论我们要不要这二县,伪清这位新总督在湖北都没了对手,下一步只能把矛头对向我们。因为他不是前面的窝囊巡抚惠龄,他是清廷派下来的湖广总督,若放任反贼肆虐坐大,清廷那边饶不了他。”
刘骏点头:“我同意王执掌的看法,既然襄阳白莲教已经挡不住,我们与清军一战不可避免。徽州那边的情报科送回的消息,这次的湖广总督与湖广提督,都是满人八旗。那我们已经准备存放了快一年的脑袋,也该给他们送过去了,呵呵!”
汉军自起兵之日起,前后在地窖里头硝制存放几千颗脑袋了,全是有着金钱鼠尾、通天纹的满大人“自愿”捐献。
这么多脑袋,全部给鄂辉送过去做见面礼,汉军不信鄂辉能忍得住。就算真能忍得住,也不要紧,因为时间拖下去,只会对汉军更有利。
汉军治下地盘,正兵陆师已练出五万,另有成建制的炮兵、火铳兵、掷弹兵和弓弩兵,火器坊几乎每天都在出产铸炮造铳。
全新的拉线机,虽然还有各种毛病,但已经被汉军拿出来进行量产。
蒸汽动力拉膛线,这速度和统一标准化,可比人手工拉膛线快多了。
但凡清军敢拖时间,拖的稍微久一点,汉军就能把燧发枪兵,全都换成线膛枪兵。
线膛燧发枪的成建制出现,对于还停留在滑膛火绳枪时代的清军而言,堪称是降维打击了!
聂宇还让铸炮局的工匠,仔细琢磨一下能不能改进一下,把蒸汽机运用到大炮拉膛线上。
王若愚附和道:“我也赞同刘执掌的主意,把我们手里积压的八旗脑袋,全部给那位伪清的新总督送过去。若对方被激怒,与我们决战,那区区两万清军,我大汉王师横扫下,完全能够轻松取胜。只要这伪清的新总督在湖北大败一场,那这接下来的战略主动权就落在我们手里了,甚至于伪清虏酋乾隆,还能不能继续信任这新总督都不好说。”
为什么这么说?
很简单,因为乾隆已经很老了,都快有八十七岁了,能在古代活的这么高寿,简直是不可思议。
乾隆也能意识到自己的天命寿数不多,今年年初开始,他就觉得自己耳朵不太好使,双手写字都有些写不利索。所以他才会如此焦虑,甚至不惜寄希望于西域的邪法密咒,咒杀正在湖南闹得挺大的聂宇。
乾隆是真的害怕,自己突然哪天驾崩后,地方上还在闹着叛乱。
届时,就算他儿子嘉庆把叛乱给平了,那乾隆盛世也没了,百年之后的盖棺定论,能定成什么样,可就只有天晓得了!
说起来,乾隆要是知道嘉庆给他上了个高宗庙号,会不会直接气活过来呢?
聂宇认真思量半晌,说道:“脑袋可以送,包成大礼,给咱们新来的湖广总督送过去。之后的出兵计划也要筹备,清军南下的话就与之决战,若是清军不南下,那我们……就渡江去打汉阳!”
第162章 阳谋
数日之后,襄阳城门。
几十辆拉满了货物的驴板车,停在了城外官道正中央,每辆板车上都贴了封条,封条还夹了张大白话的纸条子。
上书:反清复汉大将军,赠伪清湖广总督、湖广提督上任贺礼!
清兵自然很快发现了这些货车,他们也不敢乱动,连忙回去请示上级,逐级上报过后,鄂辉和明亮带人来到城外,跟在后头的还有襄阳知府洪世佺及属官吏。
还没来及靠近,鄂辉就闻到一股浓烈的怪味,有点像腐烂臭味,还带了血腥味夹杂其它味道。
鄂辉心中顿觉不妙:“先把东西都搬下来!”
几个清兵跑上去,用刀刚割开板车绑紧的绳子,就有几颗圆滚滚的物体滚了下来,其中一颗还一路滚到了鄂辉的脚边。
“脑袋!”
“脑袋上好像还有字?”
“那字我认得,是满字,还有八旗……”
完蛋了!
几颗滚下来的脑袋,搬过来一看,脑门上正写着“满”字,双脸各写了“八旗”二字。
这意思已经不用猜了,就是在明晃晃告诉鄂辉,这些脑袋都是满洲八旗们的脑袋。
前面几辆货车的绳子也都被挑开,满满当当装的全是留着金钱鼠尾辫,头脸都写了“满”、“八旗”字样的人头。
后面的货车,那几个清兵已经完全不敢动了,任谁看到几车都是满载人头,那都得发憷。
“汉~贼!”
鄂辉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惊呼怒喝,直觉有些头晕眼花。
明亮不愧是老将,反应很快,立马吼道:“快,传令下去,立刻戒严。凡是看到脑袋的全部抓起来,抗命拒捕者就地格杀!”
“是,军门。”
明亮的亲兵连忙领命。
“还有,洪知府!”明亮接着道。
“下官在。”
襄阳知府洪世佺心中暗道不妙,上前拱手应道。
明亮说道:“你去安排,让人把脑袋全部秘密拉回去。”
洪世佺有些为难:“这……”
鄂辉这时也缓了过来,跟着皱眉补了一句命令:“还不快去!”
“是,是。”
洪世佺心里面叫苦,但总督、提督两位上级大人都已经下了命令,事态也已经有些失控,他只能乖乖听命照办。
几十辆装满了脑袋的货车,要全部秘密拉回襄阳城,哪有那么容易?
明亮虽然第一时间下令封锁消息,但实际已经有些迟了,上午脑袋才被他们发现,等到了下午,基本上消息就已经满城皆知,而且还越传越离谱。
本来只是汉军给清军送了几十车的脑袋,全部加起来差不多也就两千多八旗人头,还留了快两千多作为储备,之后万一还能用得着呢?
可伴随一个下午的传播发酵,就已经变成反贼给官府送了十万八旗脑袋,还说什么反贼已经提兵几十万北上,准备要把襄阳给打下来了。
如此离谱的谣言,传播的居然还头头是道,甚至襄阳城中的诸多大户豪族,对此也是存着半信半疑的心思。
因为湘西确实十几万清军战败,还是近乎全军覆没,襄阳虽然在湖北,但也不是完全对湖南战报消息一无所知,再加上今天上午城外的汉军送来了几千颗脑袋,这还真不好说汉军是不是已经准备要打襄阳了。
至于几十万大军北上,这乍一听似乎有些假,可万一要是真的呢?
换成别的州府士绅,听到这消息肯定不会相信,但襄阳可是刚被几十万的白莲教义军,给围着堵了大半年。
没有鄂辉带兵过来,襄阳这会都还在被围困,顺带跟惠龄的“几十万”大军反复拉锯,估摸着还有的僵持打下去。
一时间,整个襄阳城瞬间变得人心惶惶,大户豪族们恐惧也就罢了,襄阳官员和士兵同样也是惊惶失措。
鄂辉只能出面安抚:“襄阳城高墙厚,白莲教几十万贼寇围困半年,也不能攻下此城。现在湖湘汉贼给我们送来这么多的八旗脑袋,明显是知道我来了,想趁我准备不足逼我就范,让我南下出兵与之决战。”
明亮接过话茬道:“出兵还是要出的,但不能现在立刻出兵,我们准备不够充分。若是贸然出兵,面对湖湘汉贼必定要吃败仗。”
鄂辉点头:“所以,我们要加快着手练兵,王知府你先以官府名义,与城中大户们说明利害,让他们多多为朝廷捐资助饷。至于本督这边,也会与湖广提督联名上奏,向太上皇请旨发川陕、云贵、两广之兵,届时我湖北新军练成,则七省大军合力共剿,定要这湖湘汉贼灰飞烟灭!”
好家伙,几句话一出,襄阳知府洪世佺也不傻,自然听出来二人这是提前通过气了。
什么先加快速度着手练兵,再上奏朝廷发七省大军剿贼,全是在瞎扯淡!
出兵是绝对不能出的,别看鄂辉在看到脑袋的时候,差点急火攻心晕倒,但实则都是装的。
老戏骨了。
不装的像点,没法跟太上皇交差啊!
这死的可是八旗,还是满洲八旗,是他们满人一家子,是我大清控制这些汉人、蒙古人的根基命脉。
战死了就不说什么了,连脑袋都被反贼送了回来,就这么曝尸在外,让路人跟看猴戏一样围观,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挑衅了。
鄂辉、明亮不出兵都难,但出兵了等于送人头,就他们这两万兵仓促南下,别说剿贼了,战败了但凡能全身而退,都算烧高香了。
鄂辉和明亮已经趁夜密议过,出兵等于送人头,不出兵太上皇那里没法交代,在京的那么多八旗满人也没法交代,那就只能和稀泥,拖字诀硬拖了。
洪世佺看破了,看破不说破,只是偷摸着回去就写了一份密折,准备也悄咪咪递给太上皇。
一方面打小报告,另一方面出问题了,也表明跟自己没关系。
好不容易安抚搪塞完了襄阳官兵,鄂辉也加快了练军募兵的速度,之前惠龄练的那几万“大军”,实在太烂了,烂的鄂辉都看不下去,只能全部裁汰练新。
同时,又不忘派出探子,南下打探反贼动向。
很快他就得到荆门知州送来消息,荆门的远安、当阳二县,已经聚集上万贼兵,全都打着汉贼旗帜。
正当鄂辉惊疑不定,隔壁安陆知府又跟着传来信书,荆州粮草出现大规模调动,还有许多民船也被反贼征发,似乎都往长江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
当阳、远安有反贼的军队,长江也有反贼在征召粮草民船,反贼到底要举兵打哪里?
聂宇的迷惑性动作,给鄂辉一时有些整不会了,当阳、远安的白莲教已经正式归顺,所以这里的义军理所当然也得服从汉军调令。
当阳、远安的义军大张旗鼓的聚集,还打出了汉军的旗号,自然让荆门知州做出误判,以为汉军要北上攻打襄阳。
长江这里同样也没必要遮掩,大量的民船粮草被征调,汉军的主力也在往这边集结调动。
鄂辉要是不敢妄动,那武昌、汉阳就是汉军的了,这两府空虚,里面还留了个内鬼,挡不住汉军的。
鄂辉要是举兵南下,那就更好了,汉军走长江水路,可以迅速折返回来,直接与清军发动决战,一战定湖北。
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聂宇现在就是仗着自己兵力充足,战略主动权在手,逼着清军做出抉择。要么南下跟自己打决战,要么看着自己啃下武昌、汉阳,把湖北从中间肢解,让他这湖广总督彻底无法把握战局走向。
当然,鄂辉也能驰援武昌,但他的速度赶不上汉军顺江而下,到了武昌基本就只能望城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