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而易见,
肉食者就讨厌这样的顽强。
贱民的骨头不弯下去,
他们又怎么能坐上去享福呢?
“……你是不是信了太平道?”
交流了一段时间后,
友人从对方的言语神态中,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男人抚摸着自己的手掌,没有说话。
友人只能说,“现在洛阳对于太平道,很是警惕。”
“南阳失陷后,陛下连过去的情义都没有念及,命人推平了史道长的坟茔,粉碎了他的墓碑……曾被其抚养教导过的皇长子,也被斥责,责令其反思。”
“所以你在外面,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的。”
男人点点头说,“不为了我自己,也得为了妻儿老小,还有你和恩公。”
他不会连累朋友,
也不会连累曹嵩这位在危难之时,对他们伸出过援手的恩人。
虽然对大汉的贵人们来说,
曹嵩这个宦官之后,实在是面目可憎,
当皇帝开启大卖官鬻爵时代,这个一直打配合,给皇帝送钱,一路把自己送到三公之一的太尉位置上的家伙,更是被清流们痛斥厌恶,
但当年的太学生们,还是很感激他的。
不管曹嵩在其他方面做了什么事,
起码他是真的帮了太学,还接纳了一些走投无路的太学生。
更不用说,
凭借着曹嵩的豪富,为他做事的一些人,也能得到钱财上的奖励。
他因此娶到了一位温柔的妻子,生下了一个活泼的孩子。
原本一无所有的人,靠着这份庇护,生长出了新的软肋。
也就是在这间幽暗的小房子里,
面对着一同走过艰难险阻的友人,
他才敢显露出这样的姿态。
放到外面,
感受着从皇宫中传出来的,权力的威慑,
他哪里敢多言呢?
“唉……”
二人对视一眼,随后默默将那壶浊酒饮完。
而在皇宫之中,
震怒后的皇帝将自己放置在了美人柔软的怀里,
美酒让他的身体变得迟钝起来,思绪也慢慢不受控制。
他本意是想着,用美酒来逃避现实的苦恼。
可当酒水引起的红润,弥漫到脸上时,
皇帝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世家,想到了各地的叛军,想到了大汉糜烂的整个东部地区。
他忽然笑了起来,吓得正取悦他的美人都不敢继续动作。
“罢了罢了!”
“那还跟朕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他已经放手了。
废史立牧之后,
地方上的事就让那些人自己去处理吧!
既然天天抱怨朝廷没有维持好天下的安宁,没有尽到保护他们财产地位的责任,
那皇帝就干脆放手。
开玩笑,
皇帝是住在洛阳的,
老家也只是在河间一郡,如今已经被那个叫做窦建德的贼首占据了。
河北其他的州郡,还有着其他的叛贼。
天高地远,想来是没办法收复了。
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从未去过,从未见过的人,耗费那么多钱财和精力呢?
世家能只关心自己的家族,自己的乡土,
凭什么皇帝不能只关心自己,只关心洛阳呢?
“随他们去!”
“只要朕站在高处就行了!”
洪水泛滥,淹没无数地方又能如何?
他是皇帝,
他是天子!
他占据着天下最中央、最繁华的洛阳,
他拥有着天下最多的财富和资源,
比起那些已经被洪水淹没席卷的地方,
他是站在山顶上的,
他是很难被洪水没过头顶的。
所以,
他急什么?
地方平叛耗费的钱,用于加上洛阳的防御,操练直属于自己的禁军,难道不好吗?
起码钱花到自己身边,
皇帝能直接看到效果,能够感到安心,
而不是花了钱什么结果都没有得到,还要被人抱怨无能。
“朕的精力,果然还是要花在你们身上!”
想通了这一点的皇帝,伸手抱住两个美人,延续起了之前的快乐。
前来求见父亲,希望他能免除兄长禁闭的刘协因此被拦住。
宫人告诉他,这时候不方便进去打扰皇帝。
刘协便只能失望退去,不敢仗着身份多做纠缠。
虽然在很多人看来,
他是皇帝极为宠爱的皇子。
为了衬托出对他的宠爱,
皇帝还多次斥责自己的长子,说他根本没有为人君主的姿态和气度,
俨然一副要册立刘协做太子的模样。
毕竟以常人的想法观之,
皇帝眼下就两个儿子,
以今汉帝王的寿命,
以皇帝诞育子嗣的夭折情况,
他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两个孩子了。
所以,
嫌弃这一个,
岂不就是疼爱另一个么?
但只有了解皇帝的人清楚,
这位君主不爱任何人,他是只爱自己的。
当年对何皇后如何宠爱?
如今又对何皇后如何厌弃。
当年对王贵人如何宠爱?
可王贵人刚刚生下皇子便被毒死时,刘协除了被皇帝安排给董太后抚养之外,难道还从他这里,得到过额外的慈父关怀吗?
他训斥自己的长子,
只是因为单纯的讨厌罢了。
可兄长又该怎么办呢?
刘协想到被关禁闭的刘辩。
他想要去求助抚养者董太后的帮助,但天生的聪慧却告诉他这并非可能之事——
大抵天下的寡母对于自己的孩子,都有着强烈的重视。
因为她们失去了前一个可以倚靠的丈夫,生活的不顺又无法令其寻求新的宽慰,便只能将目光汇聚到后一个依靠上。
孩子,
是母亲未来的依靠。
所以从本质上说,
董太后对于皇帝还是很关心的。
只是她的智慧有限,又有着那样的性格,
关心的表现也就成了,在刘宏很小的时候,就对着他念叨家里钱财的不足,自己生活上的难处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