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好色。
偏偏对于政治,对于权力,
他又传承了刘氏子孙特有的敏锐。
“正因如此,才需要更多的谏言与匡正,以防他走上错误的道路。”
越聪明机敏的人,
如果不能得到纠正,
那么一旦他的出发点错了,
他的内心怠惰懒散了,
那么带来的伤害,也会跟着越发严重。
难道桓帝不够聪慧,不够机敏吗?
但他的才智没有用到正确的道路上,人生的后期也沉迷酒色之中,
国家陷入无所谓的内耗,府库亏空的极为严重,使得大汉百年积攒下来的问题,在当时得到了进一步的激化。
“如果皇帝用卖官鬻爵获得的钱财,用来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队,怀抱着中兴的壮志,效仿武帝、光武那样,再将天下清扫一遍,那我怎么会反对呢?”
以继业者的身份,做创业者的事情,更需要轻装上阵。
用不上的瓶瓶罐罐,扔出去的确没什么问题。
就像皇帝自己说的:
那些地方已经变成了世家的形状,
朝廷的旨意,顶多在那里得到表面上的执行。
但问题在于,
以史道人对皇帝性格的理解,
他清楚的知道,
那些拍卖官职而获得的巨量钱财,更多的会用于皇帝个人的享受。
也许他会进行一些微不足道的变革,
也许他会组建一支保卫皇宫的禁卫,
可在做完这些保障自己地位与权力,防止卖官鬻爵,世家寒门日益尖锐的关系,反噬自己的事情后,
皇帝基本不会再做其他的了。
因为他没有压力和烦恼,
该接着奏乐接着舞了。
“前人之鉴,犹在眼前。”
“为什么还要那样呢?”
史道人跪坐在地上,脑袋微微底下。
何博就问他,“那你延续原本的想法吗?”
史道人顿了顿,随后点头说道:
“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我想要继续尝试。”
“若不能在大汉达成,那在新的朝代,也可以再去做它。”
张角在为了那遥远未来的大同天下做出努力,
而他则是选择在这必然还要延续多年的家天下过程中,渗入属于“太平”的理想。
“君主独治一国,想要改变他的心意,又何其艰难呢?”
“而且对于太平大同的理想来说,一个不好又不坏的君主,是很可怕的。”何博对他这样说道。
千秋史册记录过的诸多人事,的确强调过“明君”的作用。
一个强而有力,目光高远,能够凝聚上下之心的领袖,
在驱使国家力量走上正道,迅速提升国力这方面,是很巨大的。
不一定要是皇帝,
不一定要是大贤良师,
但天下人总要有个中枢的核心,有个做事的规矩,才能不变成一团散沙。
只是贤明的领袖太过稀少,
家传世袭也好,
群推众选也罢,
权力总会诱惑出人内心隐藏的欲望,随后让一个族群、一个组织、一个国家,走向崩坏。
而一个品质败坏的领导者,作用同样巨大,只是与前者相反罢了。
安帝掌权几年,
向上破坏了和帝、邓太后辛苦治理的成果,
向下让顺帝这个儿子,为之擦了一辈子的屁股。
由此可见败家子的威力。
可总的来说,
好的聚拢人,
坏的驱散人,
不好不坏,不上不下,最是吊着人。
偶尔贤明,偶尔昏庸的君主,
会有人爱他,会有人恨他,
最后争来吵去,
国祚宗庙不能保住,
其腐朽败坏的痕迹也不能完全清理,
新朝建立后,还会有一大批怀念前朝的遗老遗少存在。
“这对国家而言,也是一种消耗吧。”
史道人对此只是沉默。
最后,
他才缓缓说道:
“长久的安稳是安稳,一时的安稳也是安稳。”
“我知道了。”
何博听了,只是对他说道,“那你继续努力吧!”
随后,
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邹衍从地上冒出来,看着史道人的位置说:
“中原这边的太平道,对这个后生还是颇有怨言的。”
也许是因为孙恩建立过一个国祚六十余的国家,
也许是因为大汉长期以来,对太平道实行的隐性歧视,
中原这边的道士,总怀抱着莫名的心气,认为自己可以在共和燕国的基础上,做的更多,做的更好。
史道人的曲线传道,
让一些道士觉得,他背叛了太平道原定的理想,走上了歪路,背叛了中原道友们的事业。
甚至还吵到过何博的面前——
不是所有的道士都可以轻易见到上帝,聆听上帝的教导。
但随着道门仪轨的完善,道士们“焚表敬天”的操作,也越来越流畅。
当然,
考虑到同一时间,会给上帝烧纸打报告的人,也许会有很多,
而按照上帝惫懒的性子,能够直达天听的,却没有几个。
于是道门便定下规定,
要求焚表之前,要在那黄纸上写清楚自己的身份、籍贯,以及要发送给哪位鬼神,请求其代为递交上帝等等信息。
这样吵架吵的厉害了,
也不至于让上帝分不清哪位说了哪句话。
在一定程度上,
这样的仪轨,
还促进了泰西那边户籍制度的完善。
毕竟不管是罗马,还是夏君夷民的泰西诸国,
在此之前,
受限于国情,以及一些历史、风俗影响,
在统计全国户口人数一事上,没办法做到像其他地方那样细致。
直到太平道的传播日益广泛,民众对之愈发追随信重,
泰西诸国才得以实现“编户齐民”的目标。
“无妨。”
“每个人的想法,本来就不会完全相同。”
“一个学派的思想,一旦得到壮大昌盛,那么从其中衍生出新的流派,也是早晚的事情。”
就像孔子一死,儒家当即八分。
墨子一去,墨家也跟着“一气化三清”。
天底下不会有全然一统而万世不改的思想。
世情会改变,
人心会改变,
学说自然也会跟着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