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是当那一幕发生时,国中无有抵抗之人,就连权贵都摆出一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的姿态。
说到这里,对自己出生之国感到莫名恐惧,故而自我放逐到大山对面的医者抬起袖子,默默的哭泣起来。
何博安慰他,“没事的,你可以快点死。”
对方被何博安慰到,顿时流不出眼泪了。
他沉默了一阵,随后又开口说道:
“我没用,既不愿接受现实,又无力改变现实,便只能将自己流放到这荒野之地,孤独终老。”
何博想起他刚刚那被牧民围绕的样子,“这可不像孤独的模样。”
“而且我来的路上,听说本部的大人在与人交谈,打算把自己丧夫的妹妹介绍给你。”
“嘿,那可是个生过孩子的壮妇!”
在荒凉的草原上,
物资很少,人也很少。
是以为了繁衍,很多时候不能像中原的君子那样讲究礼法,把人当做人看,只会想办法“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典型的例子,便是包括匈奴人在内的草原诸多部族,存在着“父死继其妻”的制度——
除了生自己和自己生的之外,都不允许守寡单身,必须拉出去跟人匹配。
至于那些年老到失去丈夫又失去孩子的老妇人?
草原上这样的人物,还是很少的。
总的来说,生过孩子,年龄又适宜的妇女,在草原上是极受欢迎的。
本部大人愿意把自己那个才三十来岁,死了两任丈夫,生了三个健壮孩子的妹妹嫁给面前的医者,可不是一般的仗义。
当然了,
引进汉人先进血统,改良自家落后体魄,这本就是周边蛮夷历来的传统。
医者虽老了点,但身体还很坚挺,手上还有医马治羊的技术,部落中想要委身于他的妇女并不少。
算来算去,
头领还是赚了的。
“这个不好吧?”
被何博这一阵插科打诨,医者也无心再伤感,下意识的沿着他的话头说下去。
何博告诉他,“本部大人说会让妹子养成隔两天洗一次澡的习惯,让你能睡的安稳点。”
“这倒可以商量一下。”听到这话,医者便松了口。
何博哈哈大笑起来。
……
深夜,
月明星稀,
医者躺在毛毯上睡下,在梦中见到了自己一直相见,却又未曾见过的燕公孙恩。
他在梦中有些懵懂的说道,“我怎么会梦见您呢?”
孙恩便微笑回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你既然想念我,又怎么不能梦见我呢?”
他在云雾中盘腿坐下,并拍了拍身边的地方,邀请医者也跟着坐下。
然后,
他们交谈起来。
第547章 慕容部
“所以希望仍存,是吗?”
“是的。”
“但它不会印证在燕国身上,对吗?”
“是的。”
当那涉及人性的贪婪无度,还有人性的天真美好的对话行至终点,
孙恩面对后辈,发出了爽朗轻松的笑声。
他说:
“天底下万般事,总是开头难。”
“而前所未有过的东西,让人接受起来,便更加艰难。”
“但种子已经出现,哪怕此世没有供它生长的土壤,以后也总归会有的。”
后生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比如他对人性的怀疑,
比如他对肉食者节操的忧虑,
比如千百年后,权贵手里的刀剑会不会变得更加锋利,让百姓即便肝脑涂地、前仆后继,也难以反抗……
但最终,
他只是对着孙恩点了点头。
希望即便转瞬即逝,
可人之所以不同于禽兽,之所以能够得到上帝的喜爱,不正是因为那天真又倔犟的举止吗?
只要人不放弃自己,
天地便不会放弃这生存于自己怀中,可爱又可恨的生灵。
“燕国那边你不必回去了。”
“既然在这里过的开心愉悦,那在这里生活也是可以的。”
末了,
孙恩这样对后生说道。
从燕国到鲜卑,高山难越,只能绕行。
这便使之艰难许多。
何况燕国许多事,连孙恩这位燕公都不忍再看,又何必拉着别人去受苦呢?
种子已经播下,
风雪压住了那孱弱的幼苗,
没有改天换地的力量,也没到改天换地的时机,也没必要死磕那里。
以弱小而求生存,又不想卑躬屈膝,为强者奴婢,那自然需要身段灵活一些,于四处游动,把握好机会再出手。
“鲜卑是东胡之后,而后者同诸夏邻居,已有千年之久,有着不小的纠葛。”
“如果你有心为诸夏做些什么,不如就在这里继续教化他们,以免来日兴起争端。”
泰西的诸夏之国,连那些杂毛色目的日耳蛮、塞尔蒂人都能吸纳成为臣民,如今那位刘氏楚国的国君,更是一副碧眼紫髯的长相。
没道理中原这边,还不能将同为黑发黑眼的蛮夷们炼化成自己的一部分。
当然了,
按照君子们的挑剔,想来也只有听话懂事的,才能获得这样的机会。
“鲜卑为乌桓、匈奴所隔,距离中原遥远,其风夷气少去,仍有被发左衽之俗。”
“然而北匈奴远去后,鲜卑瓜分得了好些草场人口,势力已然得到兴盛。”
“若任由其发展,应该不会有好结果。”
对方听了先人的嘱托,当即点头应下。
“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
等到第二天,医者在晨光熹微时走出了牧民们专门为他搭建的帐篷,找到部族大人说:
“你把妹妹嫁给我吧,我以后就留在这里了。”
“啊?”
听到这话,对方先是一愣,随后欢喜起来。
他没有去神思这位“神医”突然这样说的原因,只觉是昨天谈论的事,被某个灵机鬼私下告诉了对方。
“好好好,我马上就把我妹子喊过来!”
那位身材雄壮的汉子当即起身,蹬着欢快的短腿跑了出去。
不久后,
一位身材更加雄壮的女子跟着他走了进来,面容称不上美丽,带着岁月的痕迹,但看得出有做过一定的整理。
这让她在草原同类的衬托下,显得好看了一些。
但医者的脸色还是忍不住在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变得凝重起来。
首领还在热情的介绍,“我妹子身体好,也能做事,生的孩子都养活了!”
“以后你要是去治牛马,摁不住这群遭瘟的畜牲,我妹子能帮你的!”
医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又看了看对面之人浮夸的胸肌,心中生出了几分犹豫后悔来。
但想起昨天的事,还有自己未尽的事业,他没有拒绝。
很快,
一个小家庭便在大鲜卑山东麓的肥美草场上组建起来。
女人带来了自己最小的孩子,前面两个大的则是继承了生父的草场和羊群,留在了原本的部落里。
……也不知道自己那位大舅哥是怎么跟原妹夫的亲属交涉,说服他们放走一个能生能打的壮年妇女的。
看着那一手抓住一只调皮跑出羊圈的羊羔的妇人,正用腿夹着一头生病的公羊,想办法给它灌药的医者在心里发出叹息。
等到一切搞定,
他跟妇人一起回到帐篷里。
那个被带来的孩子已经睡下。
夫妻二人便脚步轻悄的来到另一边,坐在被揉搓的又软又暖和的皮毛上,拖衣拖鞋,并用沾了水的巾布擦拭身体。
虽然靠着大鲜卑山,让这支部落日常能够获得较多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