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的棋局 第290节

  “从会稽县到钱塘江,船只能走吗?”

  “听说已经被贼军截断了,之前是小股贼兵冒充水贼,现在有两千贼军直接切断了曹娥江,会稽县城门紧闭,城内只有两千郡兵,一旦贼军主力杀来,会稽县只能投降。”

  罗士信当即立断,从军队中挑选出稍懂水性的两千士兵乘船走钱塘湾去曹娥江,他亲自率领五千军队骑马赶往会稽县。

  此时会稽县到余杭郡的官道挤满了难逃的百姓,扶老携幼,背负着一点点家当,一路咒骂,咒骂之人不是贼军,而是刺史殷尚志。

  殷尚志去年秋天要疏浚西兴运河,用沙袋截断运河,组织民夫挑挖淤泥,航运也被截断了,原计划二月份完工,结果去年年底就停工,一直停到现在。

  要不是他多事,百姓们可以直接坐船逃命,那里会有这么辛苦,百姓骂他,当然是情理之中。

  这时,官道上忽然有人大喊:“官兵来了!”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支军队正疾速奔来,百姓纷纷向官道两侧躲闪。

  从钱塘县到会稽县大概有百里左右,骑马行军一天就到了,罗士信率领骑兵沿着官道一路疾奔,赶往会稽县。

  罗士信也没有想到官道上有这么多逃难的百姓,他着实有点担忧,是不是山越人已经开始造反了?

  如果和山越大军正面相遇,自己的五千军队也不知能不能和对方一战?

第502章 紧急救援(中)

  这时,罗士信看见南面的运河有一道宽约两丈的泥沙袋墙,把运河堵住了,他拉住了缰绳喝令道:“暂停前进!”

  士兵纷纷勒住马匹,停止了前行,让军马得以休息,很快,士兵带上来一名老者,罗士信用马鞭一指泥沙袋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将军,是刺史疏浚河道,把河水截断,再将河中淤泥挖掉。”

  “另一头的泥沙墙有多远?”

  “在东面十里外!”

  罗士信沉吟一下又问道:“如果泥沙袋拿掉,会有什么危险吗?会不会溃堤?”

  “将军,你看见两边河坝很高,再说只是疏浚淤泥而已,不可能溃堤的,只是官府的工程,大家不敢随意破坏。”

  罗士信点点头对士兵道:“去问一问,看看逃难的人群中有没有官员?”

  士兵们去打听了,不多时,一名三十余岁的男子被带上来,抱拳道:“卑职是上虞县县尉李光,参见将军!”

  罗士信取出晋王金牌道:“我乃晋王麾下虎贲将军罗士信,这是晋王金牌,我命令你立刻组织百姓把两头的泥沙袋墙拿掉,恢复运河,我记你一大功,回头禀报晋王升你为县令。”

  李光大喜,点点头道:“卑职这就组织百姓。”

  恢复运河并不难,关键是没人敢去做,这是殷刺史亲自安排的工程,也只有罗士信这种军方高官才不会当回事。

  李光开始组织百姓取沙袋,罗士信率领大军继续西行,行走不到十里,只见河水奔涌而来,将河床淹没了。

  很快,李光又带着数百名青壮赶到,将另一头的沙袋拉起来,只拿走三百余袋泥沙,沙袋墙便支撑不住了,轰然坍塌,两股河流迅速交汇,断航近半年的运河终于恢复了正常。

  夜幕初降,罗士信率军抵达了会稽县,距离县城还有十里,大军停下休息,罗士信随即派出数十名斥候去县城和曹娥江沿岸探查。

  半个时辰后,斥候来报,县城没有异常,还是在官府手中。

  罗士信依然没有出动,他还在等另一支斥候的消息。

  又过了一个时辰,大约到一更时分,斥候终于回来了,为首斥候向罗士信禀报道:

  “启禀将军,距离县城约二十里的曹娥江东岸,确实有一支军队驻扎,大概两千余人,另外还有一支水军,人不多,只有几十艘小船,三四百人,把曹娥江截断了,南面河道上堆积了大量船只。”

  “堆积的船只是官船还是民船?”罗士信急问道。

  “都是民船,船上都是难民,据说只要给对方交一百贯钱,就能过去。”

  “江上可有桥梁?”

  “有!距离县城五里处有一座很大的木桥。”

  罗士信点点头,喝令道:“全军出发!”

  士兵们纷纷上马,催马继续前进。

  曹娥江并不流经会稽县,而是在县城五里外折道向东,但从县城有一条小河流入曹娥江,小河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小船,延绵十几里,船上百姓都是想从曹娥江逃入钱塘江湾,去对岸盐官县上岸。

  这时,小船们得到消息,西兴运河恢复通航了,消息迅速传播,小船纷纷掉头,向数里外的运河驶去,一片欢呼声,整个河道都要沸腾了。

  距离敌军驻地还有三里,士兵们纷纷下马,他们都是步兵,不是骑兵,军马只是他们的代步工具,没有经过严格训练,还不能冲锋陷阵。

  罗士信对王伯当道:“将军率两千弟兄去东面切断对方退路,我率三千士兵突击,这两千人必然是他们主力军,全部斩杀,不必留情!”

  晋王制定了宽严相济的原则,对一开始便参加造反的贼军主力杀无赦,对被裹挟造反的仆从士兵则网开一面,投降则可饶命。

  王伯当率领两千士兵向东奔去,罗士信则率三千军队直扑敌军大营。

  目前驻扎在曹娥江东岸的两千军队是蓝兆田的楔子军,故名思议,就在会稽县的要害处打进一根楔子。

  蓝兆田还没有正式举旗造反,又不愿眼睁睁看着税赋被运走,他就先派出一支军队切断水源,会稽县没有多少骡马,从陆路运不走,只能走水运。

  而运河又暂时不通,唯一的水路就是曹娥江,所以只要切断曹娥江,税赋就运不走了,六万贯钱和十几万石粮食就成了瓮中之鳖。

  当然,蓝兆田也要防止殷尚志破釜沉舟,恢复运河通航,把税赋运走,所以他便给殷尚志写了一封信,给他指了三条生路。

  两千军队的主将叫况召,是一名山越族勇士,是蓝兆田的心腹大将之一,两更时分,况召在睡熟中被士兵推醒。

  “将军,大事不好!”

  况召一骨碌翻身坐起,“可是殷尚志带着税赋跑了?”

  “不是,监视县城的弟兄发现一支来历不明的军队,正向我们大营杀来。”

  “什么?”

  况召大吃一惊,当即喝令道:“速速敲响警钟,全军起来迎战!”

  “当!当!当!当!”

  军营内警钟大作,睡熟中的士兵纷纷惊醒,手忙脚乱起身跑出大帐,还没有来得及解决,只见南面营栅轰然倒塌,杀进来无数士兵。

  为首大将正是罗士信,他催马冲进大营,挥舞长槊左右劈砍,他的手下也手握步槊,个个强悍无比,杀得山越叛军鬼哭狼嚎。

  况召大怒,手提六十斤的狼牙铁棒向罗士信冲来,“隋朝蛮子过来受死!”

  况召是一员步将,这也山越人的特点,在山中作战,个个勇猛无比,到了平原,就失去了主场作战的优势,又不擅骑马,基本上都是步将步兵。

  他冲上前,大喝一声,跳起三尺高,狼牙棒迎头向罗士信砸来。

  罗士信冷笑一声,以硬碰硬,用钢槊迎去,‘当!’一声巨响,况召惨叫一声,手中狼牙棒脱手而飞,不等他双脚落地,罗士信的槊刃一闪而过,“噗!”一颗斗大的人头飞了出去。

  罗士信一个回合便干掉了对方主将,他举槊大吼一声,“杀——”

  声如巨雷,隋军士兵纷纷跟着大吼:“杀啊——”

  山越士兵见主将一个照面就死了,吓得他们魂飞魄散,掉头逃命,隋军在后面追杀,很快,王伯当率领两千军从东面杀来,前后夹击,两千人溃不成军,士兵跪地求饶也没有用,被隋军士兵全部杀死。

  仅仅半个时辰,两千山越军队便全军覆灭。

第503章 紧急救援(下)

  曹娥江上的数十艘小船发现了岸上的异常,纷纷调转船头向江口逃跑,不料刚航行了数里,迎面遇到了从钱塘县过来的隋军船队。

  最前面的三十艘官船是从前的南朝战船,都在三千石左右,体型比对方大得多,人数也是对方五倍,更重要是士兵的弩箭犀利,这是水战的关键,大船居高临下,近百士兵一起举弩劲射,只几轮利箭,小船便被射成刺猬一般,小船上贼兵只能跳水逃命,但岸上早有隋军士兵等候,劲弩之下,依旧难逃一死。

  很多水贼船只更是直接被大船撞翻,恶贯满盈的水贼们游不了多远,稍一冒头,便被一箭射穿身体,死在江中,四百名水贼,最终也没有逃脱一人,全部被隋军杀死。

  天渐渐亮了,罗士信率领大军兵临城下,刺史殷尚志连忙出来迎接。

  罗士信问道:“可是殷刺史?”

  “我正是,将军是罗士信罗将军?”

  罗士信点点头,“我奉晋王之令来撤离税赋和使君,另外运河已经被我打通,可以从运河撤离。”

  殷尚志连忙道:“税赋已经装船,马上就可以走,不知将军带了多少船只,我想把百姓一起撤走。”

  罗士信想了想道:“我带来几百艘货船,百姓撤退时老人和妇孺坐船,青壮男子步行。”

  殷尚志开始动员满城百姓撤离了,虽然之前已经撤离了不少,基本上都是乡下百姓撤离,城内百姓撤退不多,现在听说官府也要撤离,城内百姓们都开始慌了,简单收拾钱财,男子挑着箩筐,女人拿着包裹带着老人和孩童上了船,到处是哭声和喊声,一艘艘大船满载着老人妇孺出发了。

  最前面是三百多艘满载税赋的官船,紧接着是数百艘满载妇孺老人的大船,后面跟着几千艘民间小船,上面也坐满了人。

  官道上则是军队和青壮男子,延绵十几里,看不见尽头,整个会稽县二十几万人口都跟着逃亡了。

  江南运河上,一支由一百多艘万石大船组成的船队正浩浩荡荡南下,运河两岸都是连绵不断的隋军,萧夏亲自率领两万精锐南下了,其中还有一万骑兵。

  大船内,萧夏对随军出征的高颎笑道:“高公有没有考虑过山越人的长期治理问题?”

  高颎当年可是号称隋朝第一名将,他屡遭重挫,先后被杨勇和杨广驱逐出权力核心,紧接着又遭遇了太子杨昭被刺事件,被天子杨广深恨,在朝中已没有立足之地。

  高颎也心灰意冷,准备回家乡河间郡度过最后的风烛残年,却没想到他被萧夏请到了江南,成为晋王傅,在江南又重新发挥他的才智和从政经验。

  高颎捋须笑道:“当年江南反叛大爆发,来得非常突然,江南全民支持抗隋,最鼎盛时可谓郡郡有天子,县县有都督,当年朝廷根本就不知道江南造反的情况,一眼黑,非常仓促派兵平叛,任命经验丰富的杨素为统帅,虽然杨素的凶狠杀戮确实让人诟病,但不得不承认,他以最快速度平息了江南之乱,但也正因为全面杀戮,朝廷也无法甄别哪些人该杀,哪些人不该杀,天子只能下旨一刀切,全部赦免,这就为今天的造反留下了隐患,可以说,今天的山越人反叛就是开皇十年大反叛的延续,

  而殿下谋定而后动,把这件次叛乱看得很透彻,恩威相济,使霹雳手段方显慈悲心怀,这次彻底解决山越人的反叛,我倒是很有信心。”

  萧夏笑了笑道:“高公的意思是说,我这次比先帝处理得好?”

  “对!”

  高颎轻轻点头,“殿下就像一个猎人,在等待着耐心观察,寻找出击的机会,一个多月前殿下就知道他们要叛乱,却忍住了没有去镇压,就凭这份坚韧,你比先帝强一些,我记得当时先帝彻底慌了。”

  萧夏沉默片刻道:“我相信所有山越百姓和汉人百姓一样,都是希望生活安宁,而痛恨战争,那山越豪强却顽冥不化,始终野心勃勃,对他们需要痛下杀手,就像身体上的一块烂肉,一定要彻底剜掉,身体才会健康,所以我要等待他们全部出现,这场战争以后,不会再有山越豪强。”

  高颎也笑道:“我是很期待豪强的财富能弥补我们义仓的支出。”

  两人对望一眼,一起大笑起来,不谋而合啊!

  这时,士兵送来茶,两人各自喝了茶。

  高颎忽然又想到一事,端着茶盏沉吟一下道:“但这次关陇贵族怂恿他们造反,殿下对他们有考虑吗?”

  萧夏点点头,“这次平叛接受后,我要成立盐铁司,盐和铁由官府专卖,取消关陇贵族在江南道卖盐的权力,本来我在长安和他们达成了大家相安无事的共识,可是他们不识抬举,非要在我的后院挑事,那大家都斗法吧!看谁笑到最后。”

  高颎叹口气道:“这也是我要劝殿下的地方,关陇贵族虽然在朝堂上不受重用,但他们实力非常强大,而且很多都被隐藏起来,这次他们拿出这么多兵甲支援山越人造反,平时都不可想象,朝廷再三严禁民间使用弩和长兵器以及甲胄,可他们一拿就是几万套,可以想象他们还有多少。

  说实话,我很担心天子,他把关陇贵族想得太软弱,处理得太简单粗暴,迁都这么大的事情说迁就迁,这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他登基才几年,皇位根本就没有坐稳,挖掘运河更让中原民心失尽。

  关陇贵族就是一群躲在暗处的狼,他们的目标是天子,他们在等待天子犯错,大隋迟早会掀起惊涛骇浪,我希望殿下不要过早的暴露,要保护好江南,总有一天,江南会成为大隋唯一的救赎之地。”

  高颎的一番话让萧夏默默点头,他明白高颎的良苦用心,让自己不要成为关陇贵族攻击的目标,尽量低调务实的发展。

  “我明白高公的劝告,我会把握好这个度,既要敲打关陇贵族,又不会和他们撕破脸皮。”

  四天后,萧夏率领两万大军抵达了余杭郡,此时钱塘县四周人山人海,住满了从会稽郡逃来的难民,不光是会稽县,还有上虞县和余姚县的大量民众,足足有三四十万人之多。

  余杭郡和会稽郡税赋中的粮食都用来救济这些难民了,粮食问题还不是很急迫,急迫是住宿问题,钱塘县家家户户都已经爆满,原本二十万人口的钱塘县已挤了四十万人。

  还有近二十万人实在挤不进县城,只好在城外搭帐篷或者搭窝棚子居住,甚至很多难民都已经露宿几天了。

  萧夏到来带来了大量帐篷,可谓雪中送炭,勉强解决了难民们最急迫的住宿问题,虽然只能两三家人合住一顶大帐,但总比露宿野外好得多。

  萧夏在罗士信和官员们的陪同下,巡视了难民驻地,并同意了用税赋粮食救济难民的方案。

  萧夏随即让高颎负责难民事务,所有官员都必须听从高颎的调遣。

  萧夏则来到军营,在地图前听取罗士信的汇报。

  “启禀殿下,蓝兆田已经在三天前举旗造反,宣布建立越国,蓝兆田自封越王,叛军已经占领了会稽县,蓝兆田以会稽县为国都。”

  “他们目前有多少军队?”萧夏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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