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练书法都是照着字帖描,渐渐写熟练以后,就可以丢开字帖了。”
杨昭坐下,阿楚送来热茶,萧夏让阿楚去前院,整个后宅就只剩下兄弟二人。
杨昭喝了口热茶道:“陈野已经招供了,你看看他的招供书。”
杨昭从怀中取出一份招供书抄件递给萧夏,萧夏仔细看了一遍,笑道:“居然是河北口音?还住在长安老城,这说明什么?”
杨昭苦笑一声道:“这说明刺客是北齐余孽,但问题是,陈叔宝是陈朝废帝,和北齐有什么关系?根本八竿子打不着,北齐余孽刺杀陈叔宝做什么,没有动机,道理上也讲不通。”
“所以大哥认为这是有人假扮河北余孽?”
杨昭点点头,“这就像刺客的剑上刻着某某王府之剑一样,三岁小儿的栽赃方式,如果真是河北余孽,我相信他们绝不会用什么河北口音,我第一个反应,就觉得这就是明摆着的栽赃,父亲也是这样认为。”
“既然大哥已经有定论了,那找我做什么?”
“父亲让我来想听听你的看法,然后他就要向皇祖父汇报了。”
萧夏沉思片刻道:“北齐余孽其实也有动机,那就是故意挑起皇子之间的斗争,大哥,你不觉得这个案子其实是射向太子的一支暗箭吗?”
杨昭点点头,“你这样说确实有点道理,如果排除北齐余孽,那么太子的嫌疑最大,报父亲废掉张虢一箭,而且京兆府故意破坏我们破案,甚至京兆少尹今天中午崔凯服毒自尽,更让人怀疑这个案子就是太子指使崔凯所为,然后嫁祸给北齐余孽。”
萧夏笑了笑道:“我给你们提一个建议吧!让陈野今晚在大理寺自杀,这样一来,太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为什么?”杨昭不解问道。
“因为河北余孽是不可能潜入大理寺杀死陈野,那就排除河北余孽,就变成了有人冒充河北余孽刺杀陈叔宝,因为崔凯的自尽,所有人都知道是太子干的。”
萧夏停一下又笑道:“也可以说太子做了一件大蠢事,他干扰父亲破案,却把自己卷进去了,等于是他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身上了。”
“但陈叔宝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一个废帝而已,对太子影响也不大吧!”
萧夏淡淡道:“刺杀陈叔宝本身对太子影响不大,但大哥别忘了陈贵人,她会记住这个杀兄之仇,有她在关键时候吹枕边风,太子的地位就会一点点不稳了。”
杨昭完全听懂了兄弟的意思,他起身道:“我明白了,我去向父亲禀报,把三弟的建议也告诉他,让父亲做定夺。”
萧夏又提醒道:“大哥,如果陈野夜里自杀,是需要有狱卒突然失踪,这样才能把整个证据环闭合,这个狱卒的失踪一定要由心腹来做,皇权斗争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不能留下隐患。”
杨昭点点头,“我知道了!”
杨昭赶回晋王府,找到了父亲杨广,杨广还在官房内等杨昭的消息,他已经看到了调查报告,对儿子的雷厉风行很满意,才一天时间就把内应挖出来了。
老三萧夏在案子里面起到的作用更是让杨广刮目相看,看来父皇看重老三不是没有原因的。
杨广便让杨昭去找萧夏商量,最后怎么处理这个案子。
杨昭躬身行一礼,“父亲,孩儿回来了。”
“辛苦了,你三弟怎么说?”
杨昭便将三弟的谈话和建议复述给了父亲。
杨广在大堂内来回踱步,斟酌三子给自己的建议,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招很高明,大哥一定会再三给父皇解释不是他干的,就算父皇相信了,但陈贵人也绝不会相信是北齐余孽干的,她肯定会认为是大哥所为,大哥和陈贵人的杀兄之仇算是结定了。
杨广决定采纳三子的建议,半夜干掉陈野,但不用自尽,直接下毒效果更好。
杨广低声嘱咐了杨昭几句,杨昭连连点头,他来亲自操刀此事。
“让老三帮你,他武艺高强,有他在,才能万无一失。”
一更时分,当值狱卒王秉乾临时有人找,出去一会儿,很快又回来了。
陈家给了他五十两银子,托他夜里给关押在死牢中的陈野送一些好酒好菜。
说是陈叔宝半夜要下葬了,按照家乡风俗,需要陈野喝酒送行。
王秉乾看在银子的份上,这点小忙可以帮,关键酒菜是他自己准备,不是从外面带进来,应该没有问题。
三更时分,他趁另外两名狱卒睡觉的机会,端着从厨房偷来的一壶酒和几个好菜,悄悄进了七号死牢,给陈野送去了。
陈野虽然垂涎酒菜,但他不相信,哪有半夜三更送来酒菜的道理。
不过主人下葬,确实要喝一杯送行酒,南方有这个风俗。
陈野冷冷地看着王秉乾喝了一杯酒,又各吃了一口菜,他这才相信,当即把酒菜吃得精光。
王秉乾端着盘子走了。
酒足饭饱,陈野躺在破床上睡觉,不知睡了多久,他忽然感觉有人靠近自己,他睁开眼,眼前是一个高大的黑影,陈野浑身动弹不得,想喊也喊不出来,他嘴被掰开,一小瓶酒灌进了他嘴里。
他忽然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63章 杀兄之仇
天还没有亮,皇城的钟声敲响,这是晨钟暮鼓,坊门和城门都缓缓开启。
王秉乾也交班走人,走出大理寺监狱,他打了一个哈欠,心中却很兴奋,怀中有了五十两银子,他就想着去妓院找相好的厮混一天。
王秉乾父母早死,从小是个无赖,也没有娶妻成家,族人见他整天和一帮无赖惹是生非,便凑了一些钱,给他找了一个狱卒的差事。
虽然不再和无赖鬼混,但他有点钱就泡在妓院和赌馆里,已经三十岁,也没有钱娶妻,族人们也懒得再管他了。
王秉乾向两边张望,准备找一辆牛车。
正好这时,一辆牛车缓缓驶来,停在他面前,车夫笑道:“客官要去哪里?”
简直来得太巧了,王秉乾吩咐一声,“去平康坊!”
他钻进了牛车,不等他坐稳,忽然后脑一阵剧痛,便一头栽倒在牛车里。
天刚亮,大理寺监狱里已经乱了起来,狱卒发现死牢中的陈野竟然七窍流血死了。
大理寺卿王秋接到消息,大惊失色,连忙坐车赶到大理寺。
陈野的尸体已经搬出来,身体都僵硬了。
仵作已经检查完尸体,躬身报告道:“从尸体的僵硬程度,可推断其死亡时间是在五更左右,从他口中还酒的残留物,银针变色,酒中有剧毒,他是喝毒酒而死,牙缝里还有肉食,地上也有鸡骨头和猪蹄,他昨晚应该进食了。”
王秋厉声喝问道:“昨晚谁当值?”
牢头战战兢兢上前道:“昨晚七号死牢这边有三人当值,卑职审问过了,七号死牢的其他死囚看见狱卒王秉乾曾端着酒菜偷偷进了死牢,另外两名狱卒在睡觉,他们不知情。”
王秋咬牙切齿道:“立刻去把王秉乾给我找来!“
“卑职已经派人去找了,但还没有消息。”
半个时辰后,消息传来,王秉乾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他相好的妓女那里,朋友和族人都没有看见过他,他失踪了。
刚到上朝时间,宦官李盼便来到了晋王的官房。
晋王杨广也是刚到,他正在听取王秋的汇报,就有人来报,“宦官李盼求见!”
李盼可是陈贵人的心腹宦官,杨广不敢怠慢,他吩咐王秋继续寻找王秉乾的下落,便亲自出去迎接李盼。
李盼眯起眼道:“晋王殿下亲自来迎接,咱家可当不起!”
“李公公太客气了,快快请进。”
杨广很客气地将李盼请进官房,又请他坐下,他取出一份礼单递给李盼,“这是我给夫人的一点心意,恳请公公转给夫人。”
礼单上是萧家给他的三十六件南朝宝物,杨广不敢私留,直接转给陈贵人。
李盼看了看礼单,呵呵一笑,“晋王殿下有心了,我一定转给娘娘。”
杨广又取出一个盒子递给李盼,“这是给公公一点心意!”
李盼连忙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小红枣一般的祖母绿,品相极好,李盼眼睛瞬间冒出两道精光,他连忙假惺惺道:“这么昂贵的礼物,咱家可当不起啊!”
“这是我家老三孝敬给我的,李公公不必客气,一点点心意!”
宝石确实是萧夏给杨广的,他一共给了父亲五颗极品宝石,两颗最好的宝石杨广给了妻子,其他三颗杨广决定用来送礼,主要是给皇宫的三大宦官,杨约、程元道和李盼。
给了一人,却不给另外两人,那可是会严重得罪人,还不如不给。
李盼呵呵一笑,“原来是小七郎,圣上可看重他了,娘娘也非常喜欢他,皇族孙辈中恐怕没有人能像他这样同时被圣上和娘娘喜欢。”
“借李公公吉言!”
李盼收下了锦盒,这才谈到正事。
“娘娘让我来问一问,陈叔宝被刺案的情况!”
李盼又低声道:“娘娘很痛苦,昨晚哭了一夜,毕竟是至亲之人。”
杨广点点头,“这个案子我也打算上午向天子汇报,内应我们昨天下午抓到了,就是陈叔宝的侍卫首领陈野,他被人用重金买通,背叛了主人,不过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说是河北口音,住在老城,别的他就不知道了。”
“河北口音?”
李盼愣了一下,“莫非是北齐余孽,不对啊!北齐和南陈有什么关系?”
杨广缓缓道:“问题就在这里,北齐和南陈没有半点关系,他们杀陈叔宝做什么?动机就不对,我们就怀疑这个河北口音是对方故意栽赃给北齐余孽,就像刺杀案中刺客拿着某某王府的剑一样,我敢肯定,如果真是北齐余孽干的,那他们绝不会是河北口音。”
“有道理,那王爷认为是谁呢?”
杨广叹了口气,“昨晚陈野在大理寺被人毒杀了,一个狱卒被人买通了,这个狱卒失踪了,估计也已被灭口,居然连京兆少尹也自尽了,我只能说这个案子的水很深,我已经查不下去了,准备今天向天子交案,天子若要严惩我无能,我也没有办法了。”
杨广似乎什么都说了,但其实他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将李盼的思路引到他事先准备好的方向上。
李盼点点头,“咱家明白了,这就回去向娘娘禀报。”
李盼走了,杨广立刻收拾一下,前往御书房,向父皇汇报最新情况。
御书房内,天子杨坚听完了晋王杨广的汇报,他沉思半晌问道:“皇儿每天上朝有多少人护卫?”
“回禀父皇,大概七八人,跟着马车两边!”
“那你遇刺过吗?”
杨广摇摇头,“从未有过!”
杨坚缓缓道:“只有七八个人护卫,要刺杀你其实还是很容易,如果是刺杀高颎更容易,所以北齐余孽不刺杀你们,却跑去刺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陈叔宝,朕想不通他们图什么?”
“父皇说得对,陈叔宝在长安生活了十几年,每天醉生梦死,也活不了几年了,已经没有任何政治价值,北齐余孽刺杀他毫无动机,也毫无意义,更重要是昨晚关在大理寺死牢的内应被一名狱卒毒杀,这名狱卒已失踪,估计也被灭口了,这绝不是北齐余孽能办到的事情。”
杨坚负手站在窗前,神情复杂,他认可了杨广的推断,对方想嫁祸给北齐余孽,手段太低劣了,杨坚也知道是谁干的,这就是争夺皇权的斗争,不择手段,不过也还好,只是一个陈叔宝而已,对方还算有分寸。
杨坚叹口气,语气疲惫道:“不用再查了,这个案子就到此为止,结案吧!”
后宫,陈贵人轻轻把礼单放到一旁,虽然她很喜欢礼单上的宝物,但她今天兴致不高。
“把晋王的原话告诉我,一个字都不准漏掉。”
“奴才遵令!”
李盼便将杨广告诉他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陈贵人,最后道:“娘娘,晋王说北齐余孽只是借口,如果真是北齐余孽,他们就不会是河北口音,就像拿着某某王府的剑去行刺一样,属于很低劣的栽赃。”
“晋王最后怎么说?”
“他说京兆少尹崔凯自尽,昨晚半夜有人杀陈野灭口,这都不是北齐余孽办得到的事情,他说这个案子水很深,他查不下去了,就算天子震怒将他降职,他也只能认了。”
“晋王知道是谁干的?”陈贵人又冷冷问道。
李盼点点头,“他知道,他说张虢被罢免时,他就知道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最后一句话杨广没说,是李盼自己脑补的,陈贵人眼中闪烁仇恨的怒火,她咬碎银牙道:“好一个杨勇,为了铲除异己,竟然杀我兄长,我兄长何辜?这个仇我记住了。”
第164章 故友重逢
陈叔宝刺杀事件结案后,时间又过去了一个多月,转眼到了五月份。
这一个多月,萧夏基本上都是白天读书,晚上练武,他尤其下苦功练字,书法也进步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