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73节

  “对对对,就这样。”

  王章龙让皇帝碰了一下,那是刺王杀驾,骆思恭和朱翊钧对打,那是为了彼此武艺精进,为了不让李太后担心,朱翊钧从来没让李太后看过自己的伤势,倒是陈实功陈太医对小皇帝身上的伤极其清楚。

  武艺经验,都是挨打挨出来的。

  “来,再来。”朱翊钧拿起了短兵,和骆思恭一样持短兵训练。

  长兵军阵好用,短兵防止刺客、小人好用。

  腰刀可以随身佩带,随时抽出对敌,他总不能走到哪里,都扛着比他高两头的长兵吧!他现在还没有戚家腰刀高,戚家腰刀五尺,朱翊钧才四尺二。

  荆轲刺秦王,秦王绕柱,就有王负剑的经典场景,所以,长兵要练,短兵也要练。

  打着打着,朱翊钧发现这丁字回杀,是真的好用,动作简单,行云流水,只要稍不留心,有了破绽,就会被两刀带走。

  “呀!”骆思恭痛呼一声,不停的用力的甩着手,蹦蹦跳跳。

  “骆思恭,你这是打算空手入白刃吗?!”朱翊钧见状哈哈大笑了起来,刚才小皇帝荡开了骆思恭的木刀,一个转身下砍,怕伤到骆思恭改劈为拍,骆思恭下意识的用左手去挡,势大力沉的一刀,正好拍在了骆思恭的手上。

  骆思恭疼的脸都白了,额头汗如雨下,握着手蹲在了地上,面色极其痛苦。

  朱翊钧意识到了不好,立刻大声的说道:“陈太医!有人受伤了!”

  朱翊钧凑上前去,有些焦急的在骆思恭身边走来走去,陈实功还以为皇帝有事,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过来,打开了骆思恭的手,按了按,骆思恭疼的嚎啕大哭。

  陈实功看过之后,松了口气说道:“幸好骨头没断,陛下,这对打还是太过于凶险了,木刀也能杀人的啊。”

  “幸好幸好。”朱翊钧听闻之后长松了口气,他已经尽量收着力了,但是还是抽实了,骆思恭手心三寸宽肿的老高,而后从庆幸转为了气恼说道:“戚帅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要空手入白刃,木刀都接不住的。”

  “我看看。”

  朱翊钧蹲下看着骆思恭手上的伤势,满是揶揄的说道:“这下十天半个月不能参加陪练了,你别想偷懒啊,伤了虽然不能训练,但也要按时点卯,省得落人口实。”

  手上的伤也会影响到其他地方。

  朱翊钧之前就被骆思恭砍到了肩膀,也是打巧了,打到了筋儿上,那半个月的时间,小皇帝站桩倒是可以,但是不能跑跳,跑起来的震动,牵连着整个肩膀都是撕裂的剧痛。

  那种剧痛,足以让夜里熟睡的小皇帝,翻身压到肩膀就会惊醒的剧痛,疼起来,就像是被人伸了进去捏住了一样,一抽一抽的疼,朱翊钧那几日,就跟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样,稍微一动,手都抽抽。

  也是这些疼痛,让朱翊钧和骆思恭成为了皇帝习武陪练团里,武艺最为精湛的二人。

  骆思恭从倒车尾,成为了仅次于皇帝之下的武林高手,在二十一人范围之内。

  当然所有人都认为,骆思恭看着打得凶,但还是留了余地,让陛下当最强的那一个。

  “回去了领个烤鹅,权当朕赔你的汤药费了。”朱翊钧将骆思恭拉了起来。

  骆思恭倔强的说道:“臣不要,上次臣伤了陛下,陛下也没让臣赔。”

  朱翊钧看骆思恭倔强也没为难,说道:“也行吧,听太医的话,定要歇十五天,不许操练,别到时候永久性损伤了,哭都来不及,朕需要用人的时候,连个趁手的人都用不到。”

  “臣遵旨。”骆思恭很听话,只要皇帝说的话,他都做,哪怕是皇帝让他打皇帝,他都执行。

  这就是十岁人主的习武日常,挨打和打人。

  戚继光回京做了总兵官,马芳做了副总兵,麻贵等人为参将,大明新京营如火如荼的展开。

  张四维四处活动打点,但是回朝之事,却是念念不忘,没有回应,张四维真的很急很急,因为晋党现在的党魁葛守礼形势一片大好。

  若是张四维能够如期回朝,葛守礼是绝对斗不过张四维的。

  可事情的发展,却是葛守礼逐渐坐稳了党魁的位置。

  最近,因为皇帝操阅京营军马闹出了非议,在葛守礼的奔走之下,张居正最后改为了每五日阅视军马,这是晋党面对张党的巨大胜利!

  沉重的打击了元辅当国威震主上的嚣张气焰,葛守礼因此获得了极大的声望。

  张四维急,很急很急,因为皇帝划出了清晰的界限,那就是宣大的窟窿堵上的那一天。

  可是长城鼎建,动辄三五年,这《世宗肃皇帝实录》到那时候就写完了,张四维到那时候再回朝,黄花菜都凉了。

  九月十五日,大明皇帝朱翊钧习武结束之后,乘坐车架前往了北土城,按照既定好的章程,阅视了京军。

  戚继光、杨文、马芳、麻贵、李如松等一众在北土城武英楼觐见了陛下,汇报了新京营的若干遴选组建情况。

  一个掌令官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报!蓟州参赞军务吴兑塘报!北蛮小皇子和董狐狸,趁秋高马肥,纠集三万兵马,随时叩关南下,已至北古口外四十里!”

  朱翊钧眉头紧蹙,站起身来说道:“戚帅随朕回京,还请诸位枕戈待旦。”

  朱翊钧的车驾就在辕门外,朱翊钧让戚继光上车同行,向着京城而去。

  “陛下,这件事有点古怪。”戚继光看着皇帝担忧的神情,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朱翊钧疑惑的问道:“古怪在哪里?”

  戚继光面色凝重的说道:“臣疑虑有二,一,臣未曾收到墩台远侯夜不收的哨报,而且这塘报上,并无蓟州总兵官陈大成的书押和印绶,也就是说,是参赞军务吴兑,自己禀报的。”

  “墩台远侯,夜不收哨,于景泰年间,由宣大总兵杨洪初创,至今已有三千余人,皆是我大明军斥候,百余年见,深入虏营探听情报,臣为蓟州三镇瞭山,并未收到墩台远侯奏闻,一个参赞军务是如何比我大明墩台远侯还要先一步知晓的?!”

  墩台,就是长城的台子,远侯,就是深入草原的斥候,夜不收哨,就是夜里不用回来,在草原活动。

  墩台远侯夜不收,至今已经百余年,是一套完整且运作良好的情报系统,分为抓生、哨报、守哨、督哨、爪探、走报、传事、墩台、坐塘、报警、瞭山等职务。

  瞭山,就是这个情报系统一镇的总头目,通常由九边军镇的总兵官兼任。

  戚继光是三镇瞭山,梁梦龙、陈大成等还在蓟州。

  北虏来犯,三万人之众,怎么可能瞒得住墩台远侯的眼睛,就这么轻轻松松的离北古口,四十余里了?

  之前戚继光在北古口、喜峰口等地挫败董狐狸,就是带着一众夜不收在草原上探查,确信北虏无力南下后,戚继光才肯入京领赏,耽误了不少的时间。

  戚继光眉头紧蹙的说道:“陛下容禀,臣第二疑,北古口打疼了北虏,董狐狸的侄子被我部生擒,这董狐狸回去也要休养生息一段,才能招募更多的人马,进攻和防守都是有间隔的,董狐狸哪来的这么多人?”

  “三万之众,十数万匹马,若是真的来犯,京畿早就遍地流民和流言了,怎么会如此的安静?”

  朱翊钧只是个十岁人主,他没有任何的参战经验,他思虑再三才开口说道:“戚帅的意思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天气转暖,水暖和了没有,竹林外的桃树,和水中的野鸭最先知道。

  若是北虏摆出这样的阵仗来犯,那十几万的马蹄声在北古口外四十里响起,边方的百姓,早就开始向内逃亡,流言蜚语哪里都是了。

  “臣请往北古口探看。”戚继光俯首说道,是不是,亲自去看一看就知道。

  朱翊钧却摇头说道:“如此,不急,回京廷议过后再说。”

  回京之后的朱翊钧直奔文华殿,连乾清宫都没回,两宫太后都没见,直接到文华殿,让冯保传旨文渊阁,传旨文武廷臣廷议。

  张居正和吕调阳第一个到,俩人坐班的地方就在文华殿对面的文渊阁。

  而塘报已经传到了兵部,兵部大司马谭纶是第二个赶到的文华殿的,谭纶和戚继光沟通了一番,彼此心中皆是疑惑。

  两宫太后听闻北虏南下,也赶到了文华殿的后殿,等待着廷议的召开。

  朱翊钧颇为淡定的坐在月台之上,甚至还有闲情雅致看了会儿书。

  戚继光在京城内,蓟州、永平、山海关有戚继光训练的十万军兵,朱翊钧还不信了,北虏能跑到文华殿内,砍了他的脑袋不成!

  朱翊钧一点都不慌,倒是葛守礼略显焦躁。

  “此事,先派快马至北古口闻讯,快马加鞭,来回三四个时辰的事儿。”张居正和戚继光、谭纶深入交换了意见之后,决定不做戒严,而是先探听情报真假为宜。

  “我去吧。”戚继光觉得还是亲自跑一趟,万一真的是北虏寇边,他立刻接过指挥权,就可以指挥边军攻守,京畿也不需要太过于焦虑。

  隆庆二年,戚继光由南到北,至今也有五年时间,也不是说戚继光看不起北虏,轻敌大意,在戚继光眼里,北虏和倭寇都差不多,不经打。

  戚继光从不轻敌,每一次都是全力以赴,这也是他每战必胜的原因,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

  戚继光每一战,最先思考的都是,自己会怎么输掉,而后,每一次赢的都是他。

  从实力的角度出发,戚继光不认为北虏强大,从战胜的角度出发,戚继光从不会小瞧任何的对手。

  “戚帅稍安勿躁,有可能是摇唇鼓舌。”张居正面色极为奇怪的说道:“彼时戚帅还未回京,隆庆二年,有人为了破坏隆庆二年与俺答汗和议之事,就曾经捏造塘报,诓骗巡抚参赞,引京中戒严一月有余,用度数十万银,却是笑话一场。”

  “这才有了戚帅北上练兵之事。”

  张居正说起了过往,面色可谓是五味成杂,国之大事,在戎在祀,塘报都敢造假,搞得京师戒严一月,却是自己吓唬自己,花了几十万银子,耽误京畿耕种,坚壁清野,结果到头来,却是一场虚报,而虚报的那个人,现在是大同巡抚方逢时。

  隆庆皇帝到这里也意识到了问题,这才同意了戚继光北上练兵之事。

  这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嘉靖年间,兵部的印绶都丢过。

  朱翊钧和戚继光都互相看了一眼,戚继光眼神里都是震惊!

  朝堂这池子水,不能这么搅和。

  连塘报都能捏造,吓唬朝廷,这胆子实在是太大了,而这次吴兑的情报,究竟是不是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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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族党真的好像一群狗

  朱翊钧听到张居正提起了旧事,说的是隆庆年间,蓟镇所辖长城谎报军情,导致京中戒严,损失极大,眼下虽然不是农忙之时,但是京中戒严,带来的各种物价腾涨,也会造成生民困苦,百姓向南方流逝。

  不仅在隆庆二年,在隆庆五年八月,同样有一次谎报军情,同样是由方逢时上奏,折腾了好一阵,才算是安稳了下来。

  当时朝中有人弹劾王崇古,弛防徇敌的罪名。

  第二次谎报军情折腾的时间,比较短,只有短短的七日时间,当时戚继光并不在朝中,对隆庆五年八月的一番折腾并不是很了解详情,只是收到了朝廷命令,枕戈待旦。

  谭纶笑了两声说道:“就不能换个法子吗?隆庆五年八月二十二日,我在黄花镇等了整整七日,贼寇在哪里呢?”

  那一次,谭纶回来就病了,养了一年多才好,这都是老手段了。

  一旦朝中有人要对晋党的核心利益下手的时候,谎报军情,制造边衅的假象,进而威逼朝廷内外,不能对晋党动手。

  彼时,高拱当国。

  张居正看着二十七个廷臣,开口说道:“眼下确切消息还未传回来,权当北虏叩关处置。”

  “葛总宪。”

  葛守礼立刻说道:“在。”

  张居正继续说道:“湖广道监察御史陈堂,前往密云县,兵科给事中张楚城前往蓟州镇,户科给事中贾三近,立刻永安城,准备听调,一旦军情确定,立刻开放城中官舍,收纳流民入城。”

  “王希烈大学士,让庶吉士沈一贯前往天津三卫,随时听调。”

  葛守礼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想要违背张居正的意思,立刻说道:“我立刻前往调度。”

  葛守礼和王希烈说完就离开了朝堂,前往调度御史、给事中、庶吉士前往张居正所说之处。

  张居正又看向了戚继光,深吸了口气说道:“兵部大司马谭纶、京营大将军戚继光,你二人立刻前往京营,随时听调。”

  “是。”戚继光和谭纶立刻离开。

  “海总宪,请前往通州,阅视通州存粮,随时准备起运京师。”张居正看向了海瑞,颇为诚恳的说道:“通州存粮,关乎京城社稷安危,确保调令至,粮三日进京时,以备不时之需。”

  “是。”海瑞离开了朝堂之上。

  张居正看向了剩下几人说道:“吏部尚书张翰前往朝阳门,阅视朝阳门防务;礼部尚书万士和前往德胜门,阅视德胜门防务;刑部尚书王之诰,前往西直门,阅视西直门防务;工部尚书朱衡前往外城,阅视外城防务。”

  张居正做了一连串的安排,朱翊钧一直一言不发,等待着张居正将廷臣安排到了机要之处。

  等到廷臣都离开的差不多的时候,朱翊钧看着张居正的安排,有些疑惑的说道:“张翰至朝阳门,海瑞到通州,沈一贯至天津三卫,元辅先生何意?”

  朱翊钧听到这三个名字,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张翰就是那个只会说元辅先生处置有方的吏部尚书,是张居正的人,海瑞是典型的帝党,而沈一贯为胡宗宪奔走,朝廷刚刚给了胡宗宪谥号,算是给胡宗宪本人彻底平反。

  这怎么看都像是逃跑路线。

  张居正俯首说道:“若是兵凶战危,陛下太后等从东华门出,至朝阳门到通州,立刻前往天津三卫,乘船向南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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