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应中,影月苍狼听到了紧张和颤抖。
“你看过星河战队吗?”
“什么?”
“算了,没什么……”
托嘉顿舔了一下嘴唇,他扭动了掌中宽阔的巨刃,将其摆放到最适合战斗的位置,原本愉悦的脸庞变得狰狞了起来:一半是因为空气中鲜血味的刺激,还有一半则是疼痛在啃咬着他的神经。
“如果能活着回去,找部碟片去看一下吧,那片子不错。”
自说自话一番,驱散了死神萦绕在他身旁的窒息感后,托嘉顿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笑容,他感慨自己的配枪已经丢失,然后在野兽的群落中寻找着第一个目标:上千头异兽正加速围拢过来,它们急速摆动的后肢令人眼花缭乱。
但这并不妨碍他轻易的找到体型最巨大的一个,帝皇在上,它应该有五米高吧。
“来吧。”
影月苍狼咽下了他的最后一口呼吸,他没有徒劳的站在原地等待死亡的降临,而是迎面撞向了挥舞着四把刃臂的深渊之口。
“为了……牧狼神!”
——————
“也为了我们自己。
“我们最后隐瞒住这条消息。”
“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不要让泰拉那边知道。”
难以想象,这么一句话,竟然会出自一名曾经参加过统一战争的泰拉老兵之口。
【你真的这么想么?】
阿瓦隆的女王端坐在独属于她的王座中,心不在意的逗弄着桌案上昏昏欲睡的袍子小人,在大理石的花纹中摆出一个又一个有趣的造型,抚摸它的小肚子,聆听着袍子下满意的呼噜声。
自从她在剌人星上与黑暗王子有了一次不太愉快的遭遇后,虽然碍于金色的火焰,银宫之主暂时远离了摩根的脖颈,但蜘蛛女皇却没来由的觉得更危险了。
她很清楚,混沌可不会轻易地放弃,它们有的是用来消耗的时间和坚持下去的决心:就像是海啸到来前的退潮一样,短暂的撤退只会意味着亚空间的下一次攻势将更加的汹涌澎湃。
所以,出于安全考虑,摩根将袍子小人带在了自己的身边:这种来自卡利班的小家伙虽然在大部分时间里,只能作为一种比较非主流的宠物来看待,但如果涉及到混沌或者亚空间的问题,它往往能发挥出意料之外的奇效。
摩根与这些神奇生物的缘分甚至能够追溯到一百年前,早在她追随着庄森的脚步,将大远征最强的敌人,即冉丹帝国和他那个失落的兄弟挫骨扬灰之前,摩根就已经在卡利班的密林深处与这些奇怪的存在签订了一份看不见的契约。
她带走了所有袍子小人中最无足轻重的一个,在一百年的时间里如宠物般饲养着它,而现在,就到了回报的时候了:伴随着亚空间的脚步紧跟着大远征的逐渐结束而侵入到实体宇宙的范围中,阿瓦隆之主需要全部的手段,来抗衡混沌意识对于她的王国的入侵。
至少,当袍子小人在她的手掌中安然入睡时,原体真的能够感觉到片刻的宁静。
而破晓者们对此见怪不怪:在以阿瓦隆之主的办公室为主要栖息地的入侵物种中,袍子小人绝对不算是什么让人头痛的存在,至少它的危险性要远低那个名为午夜幽魂的灵长目猛兽。
尤其是在曾与帝皇并肩作战过的军团首席药剂师看来,自家原体豢养袍子小人的举动只能是说是对于其基因之父的善意模仿:当帝皇在统一战争中频繁施展他的外交手段的时候,天知道他的【盟友】都给他送过什么国礼。
只能说,泰拉皇宫内的第一座动物园和第一座监狱是挨着的:主要是为了喂食便利。
“咳!”
咳嗽了一声,将自己从过往的峥嵘岁月中拉扯出来,首席药剂师将桌案上的文件向前推了推。
“这的确是我的想法,大人。”
【唔……这样啊。】
摩根点了点头,往自己的指尖上染上一点唾液,最后略带惋惜地俯视着它。
【不过倒也正常:无论是泰拉还是我的兄弟们,他们从来没有为基因种子头疼过,我们的这点异变对于他们来说也许只是一个有趣的课题而已。】
【两枚能够生下双胞胎的基因种子?哪个拥有原体的军团会将这种东西当做宝贝啊:我们自己内部消化就可以了,没必要为了这种事情去叨扰泰拉。】
也许是听出了基因原体口气中淡淡的幽怨,药剂师低下头来,不敢言语,只是强迫自己再一次地梳理一遍事态的发展。
其实前后的因果很简单。
在虚假帝皇之战中,一名名为果蝇的破晓者新兵受了伤,而在为其进行检查的时候,军团的药剂师发现这名新兵尚未被摘取出来的两名基因种子竟然产生了异变:原本只有两枚的种子,在他的体内居然生出了两个双胞胎。
所以,实际上他诞生出了四枚种子。
尽管在后续检查中,药剂师们发现的有一枚种子在一开始就是坏死的,但剩下的三枚种子却非常的健康且完整:也就是说,一次性就有三枚健康的种子入账,这种成材率放在破晓者的基因种子中,简直高得令人泪目。
要知道,在此之前,破晓者军团可是不止一次的发生过一个小队产生的二十枚基因种子全部失效的悲剧:摩根的传承血脉中混杂着无数种已知或未知的基因疾病,只要染上其中一种,就足以让一枚基因种子彻底宣告死亡。
而不知道是命运的作祟,还是原体本人的体质所导致的,尽管阿瓦隆之主作为原体,理论上可以产出无限的基因种子,但是比起破晓者们体内的种子,蜘蛛女皇的种子死亡率却异常高:高到第二军团的传承在很多时候其实是依靠战斗兄弟体内的种子,而非原体。
针对这种奇怪的状况,还没人能够给出结论,唯一想在这方面进行研究的,居然还是尼凯亚会议之前的马格努斯:普罗斯佩罗之王曾为了解决他【最好的朋友】的问题而倾尽大量的心血,并得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结论。
马格努斯认为,破晓者军团的基因病,即女巫之槌,本质上是摩根体内强大却混乱的灵能力量所带来的衍生问题,是一种形而上,无法用科学来裁定的现象。
所以,考虑到摩根本人强大的灵能力量,从她体内产出的种子自然受此影响更深,存活率也会自然而然的更低,而在破晓者体内产生的种子,因为他们普遍的抵触或者不太使用灵能,反而能在安稳的环境内获得更高的生存率。
听起来很不科学:但亚空间的事情不就是这样么?
蜘蛛女皇本人对于马格努斯的言论不置可否,但就算是几乎无所不能的摩根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种子的确不太好用:所以,能够产出三枚而非两枚的异变对于破晓者军团来说也是件天大的好事。
“而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是否能通过科学手段,将这种异变作为良性基因传承下去。”
药剂师转动着眼珠,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自己的原体,他怎么说也算是军团中的高层,自然也清楚母亲心中的某些红线:就比如说摩根对于任何涉及到破晓者的身体改造都秉持着深恶痛绝的态度。
但……这的确是个机会。
是一个值得让原体暂时踏破自己红线的机会。
而药剂师却不敢说出来,他只是在等待着母亲的沉默结束。
“哒……哒……哒……”
阿瓦隆之主的手指富有节奏感地敲打着桌面,她沉默了大概十分钟的时间,对于原体来说,这时间漫长到足以让他们进行一场有关于世界真相的沉思了。
【先……先别着急。】
在摩根的声音中,她的子嗣还是第一次听到了犹豫。
【保存好样本,等我们回到阿瓦隆再做处置。】
【既然真的要研究:我也必须亲自领导并把关。】
“没人会质疑这一点。”
药剂师连忙弯腰行礼。
【嗯……下去吧。】
“听候您的差遣,大人。”
药剂师的脚步很快消失在了原体的感知范围尽头,而摩根也始终没有睁开她的眼睛,她沉默着,依旧深陷于思想的纠结中。
直到新的脚步,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条件下,靠近了她。
【嗯?】
原体睁开了眼睛。
【阿尼亚,出了什么事?】
【……】
【你说什么?】
——————
【托嘉顿……死了?】
第818章 新悼亡社
“托嘉顿……死了?”
当面若冰霜的塞扬努斯将这个信息告诉了他,并亲口确认其真实性的时候,牧狼神有生以来第一次怀疑起了这个曾与他在炼狱中并肩作战过的孩子。
听听他都说了什么?
塔里克—托嘉顿,他最信任倚仗的子嗣之一,影月苍狼和悼亡社不可或缺的一份子,曾在最残酷的战场上全身而退的家伙: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轻飘飘的死去,换来一封来二十个字都没有的悼词?
这可能么?
最优秀的影月苍狼怎么可能落得一个如此潦草的结局?
荷鲁斯不愿意相信这一点,他也不敢相信这一点,但现实并不会因为原体的意念而改变:如雪花般飘来的战斗汇总和阵亡通知单涌向了复仇之魂号的舰桥,为他们构建出了事态的前因后果。
影月苍狼的援军部队在几乎两个小时内便损耗殆尽,少量的幸存者们则与一直在地面上奋战的帝皇之子军团合流,趁着虫群互相抢夺尸骸的机会,炸毁了一小批作为护盾发生器的石灰树。
这让整个谋杀星的防御网络出现了一个漏洞,虽然依旧无法进行灭绝作战,但在将地面上的将幸存者们抢救出来后,帝国舰队终于探清了这颗在他们眼里曾毫无威胁的星球的真面目。
数以百亿计的麦加拉契尼德巨蛛隐藏在茂盛的巨草林和无法探查的地底裂缝中,坚不可摧的肢体和独特的群体意识被证明了是值得军团出动的对手,而探查报告的最末尾则被标注出了那些体型庞大,宛如战争机器的变异个体,更是唯有出动泰坦军团才能与其匹敌。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需要动用两三个基因原体亲自压阵,至少十万名阿斯塔特并肩作战,动员包括战舰、装甲部队和泰坦军团在内的全部帝国武装,在经历六到八个月不眠不休的血战,才有可能将其完全歼灭的对手。
无论是最早抵达的圣血天使还是帝皇之子,他们传回的情报都被证明了是灾难性的错误:在确定了这一事实后,两位军团的原体都在催促他们各自的舰队,以最快的速度前来洗刷耻辱。
牧狼神同样向他的远征舰队下达了相同的命令,而当第十六军团出于对复仇的渴望,开始全力运转起他们的战争机器时,荷鲁斯却并没有加入他们的行列。
战帅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仅有悼亡社和他最信任的连长们能够见到他:牧狼神并非沉溺于失去子嗣的悲痛中,事实上,他仅为托嘉顿的离世哀悼了一分钟,考虑原体和阿斯塔特的关系,这已经是一份了不得的哀荣了。
这并非开玩笑:虽然绝大多数的基因原体都愿意为了保护他们的子嗣而冒生命危险,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为哪怕最器重的战士的死去而狂热的投身于复仇,短暂哀悼和长久的怀念,便是他们所应该做的一切了。
只有极少数的帝皇血脉会因为子嗣的死亡而丧失理智,至少荷鲁斯绝对不在这份名单中。
在最开始,战帅的确因为托嘉顿的死讯而悲痛欲绝,但理智的大坝并没有被冲垮,牧狼神也没有就此消沉在悲伤中:他的大脑很快就开始思考那些更重要的问题。
逝者已逝,还活着的人理应得到更多。
他该如何以更合理的姿态处理这次事件及其衍生结果?该如何与福格瑞姆沟通?又该如何填补托嘉顿之死带来的空缺:悼亡社从未以这种方式破裂过,它将为影月苍狼的未来带来什么影响?
每一个问题都让牧狼神必须以最严肃的态度来对待,在前往凶杀星的路途中,原体的思维完全被这些不可控制因素占据了:直到怒气冲腾的阿巴顿带着悼亡社和其余人等冲进了荷鲁斯的居所。
一场激烈的争吵随之爆发。
荷鲁斯与阿巴顿,这对父子的态度同样坚决,嗓门同样高昂,怒火同样汹涌:不仅仅是站在门口观望的几名加斯塔林,就连第一次见识到这幅场面的洛肯,都感觉自己仿佛来到了新世界。
“他们经常这样么?”
洛肯扭过头来,看向了塞扬努斯和马洛赫斯特二人:扭曲者只是闭上了眼睛,他无情的面容中并没有多少为了兄弟的悲伤,塞扬努斯则是摇了摇头,洛肯能听到他唇齿间残留着苦涩。
“这是艾泽凯尔的特权。”
“而在以前,总是塔里克负责在这个时候缓和气氛的。”
洛肯点了点头,他明智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全身心的聆听着原体和一连长的怒发冲冠。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躲在这?装死?”
“你的儿子在那流血!他们让他像是垃圾一样的白白死去。”
阿巴顿咆哮着,尽管他并没有穿戴那副大名鼎鼎的终结者甲,但洛肯却觉得他此时的怒火比在战场上的更让人印象深刻:托嘉顿的死亡深深的刺激了他,对于视兄弟如生命的艾泽凯尔来说,他的灵魂中的一部分已经永远的消亡了。
“我已经忍得够久了,荷鲁斯,我们应该立刻采取行动。”
“采取什么行动!”
战帅也用咆哮来回应,他最后的理智用在了限制自己别把面前的办公桌拍的粉碎。
“你想让我做什么,艾泽凯尔?冲到帝皇之傲号上,抓着福格瑞姆的领子,告诉他,他必须把他的领主指挥官的人头交出来,给托嘉顿偿命吗?你知道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我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