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掌印者沉默了:他为了脑海中的一段留言而沉默。
而这段留言,正是过去的掌印者留给了现在的掌印者的:说的再具体一点,这是马卡多在上一次因故想起黑暗之王的存在,并配合帝皇抹去相关记忆的时间里,随手写下的一些思考路线,留给下一次想起了黑暗之王的自己。
话语也很简单,马卡多甚至可以在内心中默念出来。
——————
“世人皆能看出,帝皇对荷鲁斯的处置是有些不当的,他将太多的筹码集中于牧狼神一身,如果牧狼神出现闪失,那么帝皇的整个计划都会开始全面的崩溃:这并非是他会犯下的低端错误。”
“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帝皇如此笃信牧狼神?或者说,在牧狼神和人类之主间,到底存在着什么独特的关联:强大到让帝皇能够枉顾现实宇宙的规律,能够让他的计划存在如此致命的缺陷?”
“我们不知道。”
“但,也许我们该问问自己。”
“如果,如果我们想尽了现实宇宙中的一切办法,都没能勘破荷鲁斯在帝皇心中的隐秘的话,那我们是不是就应该将我们的目光从现实宇宙中离开呢:去观察一下帝皇与荷鲁斯在灵魂中的秘密,看看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里的联系。”
“去亚空间看一看。”
“去混沌的阴影中看一看。”
“去黑暗之王的角落里,在它空荡荡的王座面前,也许有着答案。”
“未来的掌印者: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已经变得焦急了,那你就应该着手应对它了,但你不能违抗帝皇对你的记忆清洗,暂时忘掉黑暗之王对你有着好处,尽管这意味着你无法亲自动手,去调查荷鲁斯与帝皇在亚空间的秘密。”
“也就是说:也许你应该找一个能够帮助你的盟友。”
“一个在能力、人品与共同目标上都信得过的盟友。”
“截止到我写下这些话为止,我并没有找到这样一个人。”
“希望你已经找到了。”
“最后:祝我们好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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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友。”
掌印者咀嚼着这个词。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现在的掌印者是知道答案的。
虽然未必是标准答案。
马卡多摇了摇头,将这段话语在内心中稍作修改,随后便塞回到了记忆的海洋中,不过并没有塞回到要被清除的那一部分,而是秘密的藏在了最深处,保证新编写的留言永远都不会消失。
不过,稳妥起见,他待会就该去见见他的那位盟友了。
想到这里,马卡多将目光递向了他的主君:人类帝皇正以前所未有的专注,仔细地检查着自己手中的这些文件,还时不时地向马卡多发出问询,做最后的保证。
毕竟这事关一个军团的命运。
+舰队出发了么?+
帝皇没说是哪支舰队,但这点小瑕疵无关紧要:自从人类之主动用他的伟力,将尼凯亚重新固定到现实宇宙的轨道上,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天的时间,而自从他的命令能够再次于现实宇宙中传播时,帝皇就下达了死命令,不允许尼凯亚星系的任何船只私自离开。
禁军几乎是倾巢出动,确保这道命令得到了最彻底的执行:所有的船只都被勒令留守,星系两侧的曼德维尔点被用从泰拉带来的科技临时封闭了,亚空间中徜徉着帝皇的目光,任何有能力的星语者则被恭敬地带走了,他们在此之前传出的任何有关于尼凯亚的外界通讯都被视为亚空间的扭曲杂音。
一言以蔽之,当人类之主动用了他的权力后,他确保了发生在尼凯上的事情,不会被任何没资格知道它的人再想起来。
而唯有一支舰队,能在这九天的时间里离开尼凯亚星系。
“按照您的吩咐,瓦尔多、庄森和黎曼鲁斯分别向我定期汇报,他们的舰队正在亚空间中航行,预计十三天后抵达普罗斯佩罗,全面执行您的封锁命令:瓦尔多保证不会有任何外人知道这件事情,参与行动的所有阿斯塔特与凡人也都将接受最严格的保密条例。”
+这不是长久之计。+
帝皇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禁军档案缓缓的放下。
+我们得想个办法,尼凯亚不能成为下一个第十一军团。+
“您的意思是……”
+我已经有了个主意。+
帝皇摆了摆手。
+但先不急:我要先去看看我的荷鲁斯,有没有醒过来。+
“……”
当人类之主的面容因为提及到他最心爱的子嗣,再一次如太阳般容光焕发的时候,掌印者阴郁的沉默是如此的引人注目:就连帝皇都注意到了这件事情。
+怎么了,吾友?+
“嗯……我只是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荷鲁斯无法适应他的灵能力量么?+
“没错,吾主,那可是至少能够与我相媲美的灵能力量:我这么说并非为了自夸,但即便是想要赋予牧狼神灵能,也不能让他一开始就站在如此的高度,这极有可能会让他迷失其中的……”
+放心吧,马卡多。+
帝皇摇了摇头。
+我相信荷鲁斯知道如何使用这股力量,我对他有信心。+
+而且……我也没时间了。+
“这不是个好理由,吾友。”
+我知道。+
帝皇笑了起来,他在走之前拍了拍马卡多的肩膀。
+放心吧,老朋友。+
还不忘眨一下眼睛。
+我可是有着后手呢。+
+别忘了:无论如何,那是我赋予荷鲁斯的力量,无论他的灵能有多么的夸张,其力量的来源始终都源于我的灵魂。+
+这一点无法改变:那我就永远有可以操作的空间。+
“但愿如此吧。”
马卡多笑了起来,没再说话。
——————
但他知道。
他和蜘蛛女皇的下一次私密会谈应该尽早提上日程了。
第734章 成人礼
+是时候了,我的孩子。+
+我的战帅,我的牧狼神,我的卢佩卡尔:是时候了,从你的精神世界中脱离,让我看看我的礼物给予了你怎样的转变,让我看看以我目前的能力范围,还能不能让你变得更加完美。+
+醒来吧,荷鲁斯:更多的责任在呼唤它的主人。+
“……”
在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这遥远的声音是如此地令人熟悉:即便他经历过一千遍死亡与轮回,他都绝无可能认错这个声音的主人,他也绝不可能抗拒这道声音在任何时候向他发出的召唤。
这是帝皇的声音:他的基因之父与主君,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阳。
他在召唤他,要求牧狼神回到他的身边来:这道简单的命令比战帅的桂冠更让人感到欣喜,不过在此时此刻,帝皇最忠诚的儿子却要面对一个小小的问题。
他该怎么回去呢?
睁大眼睛,抬起头来,然后徒劳地左右张望,荷鲁斯很确定自己已经【醒】过来了,但周围的镜像却依旧没有变化,还是那片混沌如初的黑暗,就连帝皇的声音是从何处飘来的,也分辨不清。
冷静,荷鲁斯。
牧狼神向自己说到。
你在大远征的硝烟中见到过更离奇的东西,但归根结底,无非就是某些超越时代的科学技术,又或者是某些灵能巫师搞出来的障眼戏法罢了:想想父亲的话,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神明的,自然也不存在更多的怪力乱神。
重复了三四遍,直到他的内心终于彻底的平静下来,荷鲁斯这才仔细地观察起了四周:虽说他正处于一片黑暗之中,但是在茫然无措地摸索了一阵,牧狼神才发现这黑暗似乎并不纯粹。
它是……彩色的。
是五彩斑斓的黑?
简单点说,就像是盯住了沉思者或者电子屏幕太久,然后猛的闭上眼睛,会看到的东西:尽管主体是黑色,但亮如白昼的幻影在黑暗的背后若隐若现,各式的色彩如烟雾般飘渺,用变幻的痕迹吸引牧狼神迈向他们的方向。
鲜红、靛蓝、墨绿,还有本就让人反胃的淡紫色,其间却偏偏还要掺上一点刺眼的银白,倒是显得不伦不类的:每一种颜色仿佛都在对着牧狼神歌唱,它们的盛情难却反而让原体起了疑心。
荷鲁斯转过身去,想要更好的观察一下周边的环境,却发现背后的景象截然相反:与他面前的热闹不同,荷鲁斯走过的地方是如此的死寂,那里只有纯粹的黑暗,黑暗到让他看不到来时的路。
在那里,大片大片的黑色沉重得像是寒冷与死亡,牧狼神觉察到在他的视野尽头,似乎也存在一个有着意识的黑色,但它是如此的慵懒且冷漠,对近在咫尺的原体,却没有丝毫的表示。
就像是一团还没有自我意识的肉块一样。
但另一方面,它又是如此的庞大且臃肿,就连他背后的各式喧嚣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的希望他远离这面黑色。
远离了这团让他莫名其妙地感到了亲切感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但荷鲁斯就是有这种感觉,
眼前这山一样的黑色是如此的让他感到亲切,就仿佛荷鲁斯本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不过如今刚刚脱离了出来,有了自己的意识,能够随意地行动罢了。
他们本应是一体的。
荷鲁斯仔细的看去:竟在恍惚间看到了泰拉的影子。
真是……荒谬!
牧狼神粗重地呼吸着,他向着黑暗中的泰拉前进了一步,不顾身后愈发焦急的呼唤:抱着前所未有的好奇心和勇气,荷鲁斯试探性地伸出了他的手指,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不经意间便积蓄了起来。
啊,这是灵能。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翻过手掌,有些发愣的注视着温热的掌心,荷鲁斯这才想起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他的基因之父正在给他进行一场艰难的手术,这手术将赋予他空前的力量,而代价不过是区区一枚眼球罢了。
直到此时,左眼的位置上才传来了让人难受的空虚感。
“……”
荷鲁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要将伸出来的手掌缩回来,想要抚摸自己瞳孔中的空洞,但却并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所以,当牧狼神注意到黑暗所散发出来的烟雾,已经缭绕到他的手掌上时,他根本就没有反应的时间。
“荷鲁斯!”
又是帝皇的声音:但这一次已经多了些焦急。
“父亲!”
牧狼神立刻回应,他全身心的投入于此,枉顾了面前的黑色再次陷入了沉默,也顾不得身后的那些声音是如此的恼羞成怒,但也同样忽略了一个微小的细节:在眼前的黑暗缠绕上了他的手掌后,帝皇的金色光芒,才于其中显现。
但荷鲁斯不在乎,他焦急的等待着帝皇的回应。
人类之主那边,并没有传来更多的话语,但帝皇显然已经意识到了子嗣的所在:在荷鲁斯能够说出第二句话之前,一股强大的力量便间隔着空间与时间,牢牢的握紧牧狼神的手腕,想要让他从此方黑暗天地中脱离出来。
在最开始,荷鲁斯还是稍微犹豫了一下子的:因为内心中的某个声音在向他大喊,倘若他愿意继续留在这里,倘若他愿意向那黑暗走的再近一些,他就可以得到比现在更加强大的力量。
没来由的,荷鲁斯在内心里是相信这个声音的:因为面前的黑暗虽然深邃且恐怖。但荷鲁斯对它却并不感到抵触,正相反,他对这黑暗是如此的熟悉,就仿佛他们本来就是老相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