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784节

  “嘘——”勒梅猛地按住他的胳膊,朝栅栏那边努了努嘴。

  一名随军神甫正靠在烽火台边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

  这些士兵最是讨厌这些随军神甫,稍有不对,就要打小报告,时时刻刻监视他们。

  “这些小魔鬼!”

  小魔鬼是《福音书》故事中,广为人知的与小妖精镜像对立的东西,脆弱狡诈总是依附于大恶魔。

  将箱子上的铜子拢到手心,勒梅仿佛从赌博的瘾头中恢复了一点。

  他看了看黑黝黝的深夜,以及远处弯弯绕绕的土路,低声道:“按照典章,咱们是不是该在外头设置一个哨点啊。”

  “你有胳膊有腿的,要去你去啊,我可不要睡野地。”罗贝尔翻了个白眼,继续洗牌。

  皮埃尔吐出一口白烟:“你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离营地多远。

  几千人过去拦不住,十几人过去不用拦,怕什么?”

  “我听说圣联军队凶的很?”

  “也就那样。”皮埃尔嗤笑起来,“我又不是没见过,都是俩眼睛一个鼻子的,谁怕谁啊?”

  “咱们这样真没事吧?”

  罗贝尔推了勒梅一把:“要是有事,也是大家一起有事,天塌不了,快来。”

  勒梅点点头,觉得几人说的有理,便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身:“我去撒泡尿,回来继续。”

  拿起箱子上的蜜酒喝了一口,勒梅打了个酒嗝,三步岔,两步并地朝前走去。

  来到一棵大树旁,他掏鸟发射,水流滋滋地落在了树根处。

  空气是那般宁静,就好像连鸟叫与虫鸣声都听不见。

  不知道为什么,让勒梅心里发毛。

  他赶紧尿完,抖了抖正想走,耳畔却是“砰”的脆响,像闷雷滚过山坳。

  头顶的树枝忽然断裂,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裤子都来不及提,勒梅一个前扑就将身体铺在了刚刚尿过的湿热大地上。

  栅栏外的黑影里突然窜出火星,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铳响,连成一片噼里啪啦的爆响。

  巡逻的老兵连哼都没哼一声,猛地一震,僵直地砸在栅栏边,长矛“哐当”掉在地上。

  至于那打盹的老神甫,更是在睡梦中被一铳爆头,歪倒在地。

  “敌袭!是千河谷人的魔鬼铳!”

  尖叫在帐篷间传递,随即被更响的铳声淹没。

  玛德!皮埃尔这乌鸦嘴!

  顾不上脸上的湿泥,勒梅弓着腰,像是乡间的驼背老头般,低空扫过道路。

  此时的皮埃尔正躲在木箱后系头盔,见勒梅来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快走。”

  扶着脑袋上的铁盔,皮埃尔抓着勒梅,勒梅拖住罗贝尔,三人就互相扶持跌跌撞撞。

  “跑啊!”

  “遇敌未明,咱们现在不该留下组织反击吗?”

  “我反击你老舅!”皮埃尔压低了脑袋,“这密度,这声响,这频率,至少三百铳手。

  那就意味着三百长枪手,现在不跑,被包围就完了。”

  作为参加过第二次千河谷战争的雇佣老兵,皮埃尔可是经验丰富。

  利用铳声的密度与频率判断人数,已经成了他刻入骨髓的技能。

  在灌木中穿梭,勒梅回头瞥了一眼,前哨站的篝火被流弹打中,柴火乱飞。

  帆布帐篷腾地燃起大火,照亮了满地乱窜的人影。

  有人慌得连裤子都没穿,抱着脑袋往栅栏的缺口钻,却被后面的人推搡着绊倒。

  还有人光着膀子从帐篷里钻出来,往树林里跑。

  可跑了没两步就被一道反射着月光的铅弹追上,噗通摔在草地上,再也没动静。

  铅子嗖嗖地从耳边飞过,打在石头上迸出火星。

  奔跑中,勒梅感觉后颈一热,伸手一摸全是黏糊糊的血。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受了伤,还是谁的血溅到了他身上。

  他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是跟着皮埃尔往黑黢黢的树林里钻。

  树枝噼里啪啦,抽在脸上,抽出了好几道血痕,他都不觉得疼。

  “停下!都给我停下!”

  “嗖——”

  勒梅腿一软差点摔倒,扭头看见十几个黑影骑着驴追了上来。

  驴蹄踏在地上,比马蹄更急,更刺耳。

  骑手们举着短铳,枪管在火光中闪着冷光,正是圣联的龙骑兵。

  “驴骑兵!”罗贝尔刚骂出口,就被一铳托砸在后脑勺上,趴在雪地里哼哼。

  勒梅想往树后躲,却被一脚踢在腰眼上,疼地他捂着后腰直叫唤。

  “皮埃尔,皮埃尔!”

  至于先前叫嚣圣联不过如此的皮埃尔,则是头都不回地钻入了荆棘丛中。

  尖刺划破肌肤,甚至撕破了好大一块皮肉,他都恍若未觉,只是疯狂逃窜。

  勒梅还没叫两声,烟鬼皮埃尔就只留下了衣角与鲜血便消失了。

  “别追了。”为首的士兵翻身下了唯一的一匹骡子,迈步来到勒梅面前。

  冷冰冰的铳口抵住勒梅的太阳穴,一句废话都没有:“主力营地在哪?”

  勒梅牙齿打颤,血和鼻涕糊了一脸:“不,不知道,我们两百人,就只是一个前哨……”

  “我给你三秒。”那军官踹了他一脚,从口袋里掏出了拇指夹,“主力在哪?三,二,……”

  远处的前哨站还在燃烧,铳声渐渐稀了。

  四周看看,烟鬼皮埃尔已然逃走,罗贝尔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勒梅原本想为法兰就义的,但想想家中的孤儿寡母与凶狠的税吏,又看看龙骑兵手中的拇指夹,突然泄了气:“往南走三十里,有片松林,在松林后头。”

  “没有在星火镇扎营?”

  “没有,后军未至,我们是左路,只有五千人,星火镇是留给大人物的。”

  龙骑兵揪着他的头发把脸抬起来:“敢骗我,我有九种方法弄死你,九种!”

  勒梅抖得像筛糠:“真的就这些,再问我也不知道了……”

  龙骑兵没再说话,只是朝同伴吹了声口哨。

  很快,袭击营地的圣联士兵们便集结起来,但勒梅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惊叫了一声。

  “叫什么?!小心打碎你的牙!”

  勒梅赶紧闭嘴,眼中却全是不敢置信。

  眼前只有近百个骑驴的步兵,却押着快两百名战俘。

  他们都穿着统一的青黑色夹袄与胸甲,铳管不仅更短,甚至可以轻松提在手中。

  勒梅已经知道这是圣联军队的,可他无法理解的是——

  那刚刚密集的铳响是怎么回事?

第1039章 难得糊涂

  夜色昏暗,左路分团统领盖尔睡眼惺忪,灰白的头发乱七八糟地炸毛。

  他强行用手托着脑袋,才没有一头攒到比头盔还高的文书中去。

  对于一个七十多高龄的老人家,尽管有着呼吸法加持,连夜起床处理军务还是太折磨了。

  “……根据我参与过的千河谷战争来看,对方至少有五百人。

  到目前为止,在我返回时还没见到任何同伴,烽火也没点燃,我猜测这是大规模袭击的开始……”

  在桌子的前面,满身血迹的皮埃尔忐忑不安地说着。

  脑袋一点一点地,盖尔手指在一卷破旧油腻的《法兰军队典章》上滑来滑去,眼睛半眯着,像只刚睡醒的老猫。

  “你是逃兵吧?”

  “啊?”盖尔的第一句话,便让皮埃尔愣在了原地。

  “烽火没有点燃,你自己跑回来了,属于是逃兵啊。”

  “不是,我,我,我是为了回来报信啊,怎么能算逃兵呢?”

  “自己去看《法兰军队典章》

  “阁下,阁下……玛德,你个老糊涂,老子可以不回来的你知道吗?我回来就是希望打胜仗!

  跟你这种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打胜仗,你肯定会输!”

  逃兵皮埃尔的怒骂跟着他一起被拖出了帐篷,一旁的卫兵队长怒骂道:“太猖狂了,逃兵神气什么?去给他掌嘴!”

  “不用,按例判罚。”尽管被骂成老糊涂,可盖尔的养气功夫实在扎实,轻轻揭过。

  转过头,他又对书记官以及随军神甫长开口:“记下来,前哨遇袭,伤亡……嗯,若干。”

  “阁下!”千人长米勒跨步上前,这个出身新贵族的军官,制服领口的铜扣擦得锃亮,“皮埃尔是千河谷战争的老兵,他说了对方至少五百人,铳声密集得像冰雹。

  这绝不是偶遇袭扰,侦查部队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数,他们的人数绝对不少。

  咱们该按照喀齐伯爵所说,主动收缩防线,加固侧翼的石垒,等军团主力过来汇合!”

  盖尔揉了揉发红的眼角,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又慢吞吞地从文件堆里翻出一份火漆封口的公文。

  蜡印上的鸢尾花有些模糊,是三天前蒙泰尔军团长派人送来的。

  尽管在军事会议上,顾问喀齐伯爵表达了左路军应牵制敌军侧翼,非得到命令绝不主动出击,为主力合围创造条件

  可盖尔从蒙泰尔那边得到了命令却是,如遇小股部队,伺机寻找条件出击,为军队赢得一个开门红。

  喀齐伯爵说不主动出击,蒙泰尔说要主动出击。

  夹在中间的盖尔这下是一根筋变成两头堵了。

  “这份文件,你们自己看看吧?”将军令丢给到场的三位千夫长,盖尔自己靠在椅子上,闭起了双眼。

  他人是老了,可脑子却没老。

  虽然是文官出身,但他家里也是军事贵族起家,否则也不会担任分团统领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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