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船只出口,都要往急流市来,然后运往西边的莱亚或南边的法兰。
如果刚好撞上各郡向圣械廷输送粮食的使节,比如收割完冬小麦后,就会形成急流市数百货船堵住河道的奇景。
如果此时,刚好有船发生事故撞沉,那更是天都要塌了。
听完休伊伦的解答,别人还没什么反应,投机客雷金纳德却是瞬间来了兴趣。
“那期货市场岂不是要大受刺激?”
“当然,每年到了堵船季节,都至少有十几二十个你这样的要破产呢!”休伊伦话里带刺,但也是对雷金纳德的警示提醒。
只不过雷金纳德却恍然未觉,正所谓风浪越大鱼越贵,别人恐惧他贪婪。
如果没有人破产,他去赚谁的钱?
见雷金纳德执迷不悟,休伊伦只得摇头。
与其他几人无所谓的态度不同,歇利却是背后层层冷汗浸透了衣服。
听到这个消息,他差点就要晕过去了。
那圣柜和诸多圣物还搁船上呢!
早知道就该顺手把圣柜带下来的,当时他想着老是把圣柜搬来搬去的,目标太大,害怕有人来偷。
只是却没想,路德维克救济会的人居然把船开走了。
没关系,没关系,抚着胸口顺气,歇利定下心神,如今后悔已经是于事无补。
这趟下来,这路德维克救济会还是很靠谱的,应该不至于有人来偷东西,还偷难民的东西。
说完之后,众人被赶着去吃免费的早餐,而司铎长波尔克开始挑人留下。
不过波尔克可不是乱挑的,他是有备而来。
中枢文书都说了,要减产一部分粮食,改为种植收益更高的经济作物,更要大力发展工业。
所以波尔克都是不挑种田好手,而是优先挑选会照料经济作物或者小器具的工匠。
在歇利这个小圈子里,出人意料的是,巴托被镇长给留下了,还分配了三十亩地用于种植橄榄。
“不用羡慕他。”作为绳匠的驼背沃林强忍着嫉妒,“他当橄榄弄能挣几个钱?咱们去法……”
“咳嗯!”萨尼忽然咳嗽起来。
“咱们去小池城,当造船工,那才能赚大钱,田地是死的嘛。”
不去管鹰脚湾的兄弟两人,安瑟伦转向雷金纳德:“你呢?”
“急流市,那是个流金子的地方啊。”雷金纳德显然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您呢?”安瑟伦再问,“我准备去郎桑德郡,顺路吗?”
“顺路,我去贞德堡应聘小学老师。”歇利不动声色地说道,其实他是去圣械廷。
“太好了,我就在郎桑德郡附近分了四十五亩地,那路上一起走有个照应。”
吃完早饭,驴车马车也到了,众人便正式开始启程。
难民们对走路没什么意见,之前逃难走的路可多了。
这坐了一个月船,他们还分外想念土地呢。
只是这一次与先前他们逃难不同,怀里揣着馅饼干粮,妇孺还有驴车运送,一路是有说有笑。
只是还有不少人,以鹰脚湾两兄弟为主,总是担心有劫道的跳出来或者强盗骑士。
这些破产的超凡骑士,可是先前逃难旅行时最讨厌的存在。
歇利却是没这般恐惧。
他可知道圣联是靠杀贵族起家,四年了要是还留有未剿灭的强盗骑士,那他真要好好考虑要不要把遗嘱给圣联了。
用地上捡的树枝做拐杖,歇利边走边朝两侧观望。
紧贴着道路边缘,是一片杂乱而生机勃勃的野草,蓟草、荨麻、车前草……
最多的是还有一丛丛毛茸茸的狗尾草,以及白色的小洋甘菊。
在多刺灌木与野生黑莓后面,便是农庄粗放的防野兽篱笆。
每到路口都能看到低矮的石头界碑,那曾经是贵族们宣示土地所有权的东西。
此刻上面的家族纹章都被抹除,只剩下一行行“某某村欢迎您,距离梅林镇还有多少多少里”。
远处的村庄,则是能看到木筋屋子以及小教堂,还有道路岔口竖着的小型十字架以及放置于石亭内的神龛。
说真的,歇利感觉圣联的宗教氛围怎么比不少莱亚地区都要浓重呢?
摇摇头,他却是收回视线,继续跟着向前。
走了整整一天,又在一个村落借宿了一晚上。
到了第二天下午,这一大帮子人才终于抵达了梅林镇,也看到镇子外成片的酸梅果林。
至于鹰脚湾兄弟俩,并没有等来他们意料中的小偷与路霸,只等来了挂在哥俩脸上的黑眼圈。
走近了码头,哈利法克去了管理处交涉,剩余的难民们则是原地休息活动。
农夫们还好,都是老老实实坐着,那些城市居民们却是坐不住,到处摸摸看看凑热闹。
只是看多了,他们也烦了,这圣联的小镇也太雷同了。
蓝天草地,远处的群山,近处的宽阔蓝黑色大河。
一样的马蹄石砂浆路,一样的砖瓦房小院子,一样的红色板瓦。
看着与之前小镇如出一辙的梅林镇,众人还都以为走错路走回去了呢。
休伊伦在周围转了一圈回来,却是跑到安瑟伦身边附耳低语一阵。
等低语完,休伊伦若无其事地走开。
安瑟伦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笑嘻嘻地来到席地而坐的鹰脚湾两兄弟面前:“我们打个赌敢不敢?要是我赢了,你们就把昨天从我手里赢走的钱全部还回来,如何?”
“你要赌什么?”高个萨尼木讷的眸子闪出精光。
安瑟伦一指码头边的一个大门紧闭,却挂着法院标识的小教堂:“就赌这桩审判案。”
第1011章 《圣械廷民法典》
“你想赌什么?”
萨尼沉稳,可沃林向来是跳脱性格,自称“平生不好赌,好帮人戒赌。”
所以沃林喜欢出老千,在老家那是出了名的。
安瑟伦眼珠子一转:“这是遗产分割案,赌这桩案子谁分的多如何?哥哥弟弟,你选一个。”
“那可不行。”沃林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刚刚那个休伊伦都跟你说话了,他一定知道内情,所以咱们得赌别的。”
“那你说赌什么?”
“赌法官多久能审出案子,我赌在我们走之前,都不会审出来。”沃林嘿嘿一笑,“怎么样,敢赌吗?”
安瑟伦假装踌躇一阵:“那凭什么你赌不会审出来,我也赌这个呢?”
“那就别赌了呗。”
安瑟伦一副思虑再三的神色:“好,我赌了。”
两人在掌心吐了口唾沫,重重握手摇了摇。
只是刚刚松开手,沃林就笑嘻嘻地跳起来拍了拍安瑟伦的肩膀:“你没打过官司吧?你惨了,又要给我送钱了。”
“为什么?”
“我们可是打过官司的,你不知道这法院是什么德性……”
“咚咚咚——”
随着钟声敲响,石砌教堂大门洞开。
兄弟二人走出屋子,互相怒视一眼,分道扬镳。
至于跟在后头的公证人,则是将一张公告张贴在密密麻麻的告示板上。
本案结束了?
三人忙不迭地冲上去,拦住了那名仅穿一件白衬衫的公证人:“案子判完了?”
“没眼睛啊,不会看文书吗?”
“这么多字,我哪认识的过来啊,还都是法律名词。”
“那你们没耳朵啊,没听到钟声啊?”那公证人瞪了他们一眼,朝着木屋外长廊喊道,“下一个。”
立刻就是两家子人跟在公证人身后,从门口挤了进去。
三人只好请来歇利,为他们读文书告示。
等到歇利读完,安瑟伦自然是兴高采烈:“拿钱!”
那五六个第纳尔几天之内,你来我往,换了好几次手,最后居然是没亏没赢。
“这,这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先抓到监狱里关个三五周,等典狱长钱捞够了,再根据谁贿赂多判谁赢吗?”驼背沃林紧盯着那文书,甚至都没看安瑟伦。
至于萨尼,则是默默掏出了钱,递给了安瑟伦。
安瑟伦本想慢慢欣赏兄弟二人脸上难看的表情的,只是他却发现这两人神色却是不对。
那不像是输钱后懊恼,反倒是愤怒、悲伤、迷惘还夹杂着委屈与羡慕。
安瑟伦原以为这种说法,只有三流骑士小说家笔下才有,但此刻却是真的见到了。
“这是个好法官。”萨尼第一次声音居然如此沙哑。
向来混不吝的驼背沃林,反倒在此刻彻底沉默下来,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如果有人凑到他边上,便能听到他在用蚊子般大小的声音自嘲:“如果这个法官当时也来审我们就好了。”
另一边的休伊伦帮老友赢回了钱,正要离开,却被歇利扯住了手臂。
“歇利先生?”
“你能说说吗?为什么没有出现沃林口中的情况。”
“这是民事法院,都没有监狱,当然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了。”
“还能再详细一点吗?”
休伊伦本想推辞,但看着歇利不知是何意味的眼神,最终还是去旁边的法庭图书室里,取出了一卷报纸合集。
“这个问题太大了,您还是看报纸吧。”
这种不带监狱的法庭,这是圣联在八年间逐渐推行开的司法改革。
马夏尔牵头,诸多圣械廷法学家合作,甚至帝国各地听说后,还陆陆续续出现有志的法学学者来投奔。
终于是让他们修出了两部法典,《圣械廷民法典》与《圣械廷刑法典》。
除了中枢任命法官这个常规举措外,就是分离百户区公议、民事法庭与刑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