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赖于1449年到1453年间,各地都在新修与恢复水利设施,实行这种米麦连作的种植方式不算困难。
不过这种手段并不是随处都可用,像霍塔姆郡就是千溪横流,而且早有水闸传统。
但像朗桑德郡却没有这么多支流,而且先前没有水闸传统,修起来成本太高。
更不要提山地了。
好在这于连的确有一手,根据山地地形,联合恩里科以及圣械廷大学水利专家弄出了一份适合山地河谷的坡塘水利。
也就是在山坡上修建层级水塘,调节山溪水流形成池塘。
再从池塘引出渠道,沿等高线延伸至农田灌溉。
如果这种坡塘方法有效,那么北边的碎石原以及诺斯郡都可以用这种方法增产粮食。
听着休伊伦的介绍,歇利却是百感交集。
这种专业官僚,在法兰和莱亚的部分王室地区都有存在,但一样有壁垒。
平民有大天花板,小贵族有小天花板,只有大贵族才没天花板,能担任郡长一类的职务。
但于连一个平民,乡村神甫出身,甚至还曾经是教会一派的神职人员。
换成教会那边的处事方法,就是绝对的根歪苗黑。
可在圣联这边,只要有政绩有能力立刻就能四年内从小小修士长一路提拔到司铎长,甚至是副郡长。
平民当郡长……
再想想北边碎石原军屯兵团的孤儿战团长,歇利止不住地叹息。
教会算是帝国身份天花板最不明显的一个地方了,历史上有十来个平民教皇。
这些平民教皇,甚至能让大贵族亲吻他们的脚趾。
可不管哪个时代,贵族出身的大主教往往占据教会职位的三分之二以上。
饶是如此,都吸引了大批身份低微的青年才俊投奔。
难怪莱亚工匠与市民都是成堆成堆移民,甚至自费走线也要来圣联了。
歇利恍然间想起了圣道派四柱石之一的“公平”,或许这就是这道教义的外化吧。
跟在休伊伦身后,几人找到一间酒馆。
休伊伦抬手便叫了香肠、烩河贝、炒鹰嘴豆等下酒菜,又叫了一打扎啤。
见这豪横姿态,可把安瑟伦吓了一跳:“你小子,是发达了啊?”
“发达个屁啊。”休伊伦捏起一枚炒鹰嘴豆丢到嘴里,“我不是百户长吗?百户区不管什么事都找我,干完自己的事,还要管别人的事。
好在霍塔姆郡去年绩效不错,有给百户长的额外补贴。
钱嘛,是一分不发的,但什么锡器、香料、白糖、菜油、啤酒券倒是发了一堆。
我每个月都有四五张啤酒券,前两个月抢收抢种,没空去喝,这才攒了一打,再不喝过期了。”
“哦,是,是吗?”安瑟伦连忙拿起酒杯,用来掩饰脸上快溢出来的羡慕。
沟槽的东西,混的这么好?
谁让你当百户长的,我同意了吗?
真该死啊!
咬牙切齿地喝下一大口酒,安瑟伦打了个酒嗝。
来自法兰的巴托更是无比羡慕地盯着休伊伦,两人可同样是流民出身啊!
怎么被王国军抓走当民夫的人,不是自己呢?
放下酒杯,休伊伦马上问道:“诶,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老家那怎么样?你怎么都流落到千河谷来了?”
“还用说吗?”谈到这个话题,安瑟伦消沉起来,“这个公爵的兵,那个骑士的兵,法兰的军队,莱亚的军队,雇佣军……
不管是谁来,都要刮一遍地皮……
我本来还过得去,结果那教堂讨好法兰人,偏要……
我无奈抵押了田地,借了高利贷,才勉强补齐今年春耕的钱……
你猜怎么着?我们村子被征为军营了,所有人都被赶了出去……
我眼见不好,只能带着高利贷借来的钱逃走,这帝国境内到处都有圣座银行的代理人和催债人,都不敢干长工……
催债人就圣联这边没有,我多方周转,有时候要三天饿九顿,这才找到了圣联的救助船……
唉,不说了,说这些干嘛?”
将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安瑟伦满脸垂头丧气:“你这边怎么样?看你这样子,肯定是顺的不得了了吧?”
“我这边也难啊,不过倒是没你那么危险。”
拿起酒杯灌了一口,休伊伦摆出了张苦瓜脸。
“唉,前两年千河谷不是不纳粮吗?我寻思把草屋修一修,把老家具换一换。
我原本说上个木筋房得了,家里也都是同意的。
然后请的那个石匠说,木筋房不牢固,不如咬咬牙,第一层砖石砂浆,二三层木筋房。
我想想也是,这钱不必省。
好嘛,第一层砖石房修好了,我说差不多了。
那石匠又说,你都修了第一层,不如咬咬牙……
你猜最后怎么着,我起了个砖瓦房,那石匠要了我这个数。
我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才借钱补了窟窿。
什么?要还一辈子,那倒不至于,十年还完说的好像有点狂了,十一年吧,差不多十一年还完。
我儿子?别说了,我家那老大,就我大儿子。
我累死累活供他读了个小学,明明够上中学,以后当个巡游修士或者文书官多好,非要去工匠学校。
那工匠有什么好的?不照样当牛马干活吗?还是在政府当文书官好。
想想我家二儿子今年也八岁了,去年都拖了一年了,该上学了,这又是一大笔支出……”
叹息一声,休伊伦拿起啤酒咕嘟咕嘟将剩余的酒灌入喉咙:“你说,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咚——”
“哎,巴托?巴托你怎么了?巴托,你醒醒啊!巴托——”
第1010章 糖粮抢道与难民行军
巴托晕倒后,众人没发现他有什么大碍,就让其晕着去了,正好少一人喝酒。
等到酒局散了,众人返回,才发现巴托早就醒了,只是躺在长凳上流泪。
他本来早就麻木了,可听完休伊伦的话,却是没来由的一股委屈。
原来他们是可以过的很好的,原来是有办法的,原来他的父母妻子和两个女儿是可以不被饿死的!
只是这话又能与谁说呢?他又该去怪谁呢?
歇利心有戚戚,只是扶起了巴托,不好多说什么,两人便扶持着去了码头。
到了码头,哈利法克却不在,只剩管教。
这管教告诉难民们,天色太晚,让他们在就在镇子上睡一觉。
当地镇长,还给他们安排到了郊外的一座修道院中,免费提供晚餐。
能睡修道院?还有免费的晚餐?好嘢!
难民们自然是欢欣鼓舞,乐呵呵地去了。
但次日他们再想上船时,却是大呼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晚餐。
因为码头上空空荡荡,哪里看得见船只。
“船呢?我船到哪儿去了?”
“有偷船贼啊!”
“哈利法克神甫,你不会把我们的行李都偷走了吧?”
哈利法克双手虚压,可没一人理会,仍然在吵嚷。
没办法,哈利法克只好重重咳嗽一声,旁边的管教立刻抽出胶皮棍走了上去。
几棍子打在刺头们身上,场上瞬间就安静了。
“那个,我说两句啊。”哈利法克脸色稍好了一些,“你们的船呢,不用担心,是借给本地司铎长了运粮了。
你们的行李,船上有专门的人看管。
咱们一起走去下一个小镇梅林镇,等到的时候,船只应该刚好运完粮食返回。
到时候,咱们再上船。”
此时本地的司铎长波尔克跟着站出:“由于糖粮抢道,我们的运粮船没有及时抵达,所以才不得已借了你们的船。
当然,不白走啊,我会从你们之中雇佣人手留在这里,能分新田哦。
除此之外,我还会调集少量的驴车马车,用来载着老弱妇孺,并且不论男女老少,每人都有补偿……”
听了这话,人群才稍微安静了一些,开始窃窃私语起了怎么多讹一点。
如此借船,波尔克也是无奈。
他前两年运粮都是准时到达,所有工作都没出差错,所以连续两年评优。
本乡的几名郡长去年都因为三年不纳粮后的首次纳粮,导致估算不对,运粮不及时,只有“良好评价”。
但波尔克却是做好提前量,准时送达了。
如果再算上今年,那就是三年评优。
懂不懂三年评优的含金量啊!
但本地恩情市场的负责人过于贪利,租好了船,却要硬插一笔烈酒单子送去夏绿城。
这下好了,糖粮抢道,一船害两贤了。
那负责人死不死无所谓,我波尔克的评优怎么办啊?
他是做梦都想去首都,做梦都想多进步啊。
恰好路德维克救济会到场,他和哈利法克又是老乡,这才搭了一把手。
司铎长波尔克在上面讲,安瑟伦跟着在下面讲。
“糖粮抢道是什么?”
休伊伦解答:“就是运糖的船只和运粮的船只抢道嘛,就这么简单。”
休伊伦口中的运糖的船只可不单单指糖,还包括运送布匹、香料、砂浆、菜籽油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