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塔用冷水狠狠冲刷着脸庞,强迫自己从情绪波动中恢复过来。冰凉的水珠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在洗手池边缘溅起细小的水花。
现在他必须立即返回现场,找到那枚弹头。
虽然脑海中闪过直接逃离法国的念头,但理智告诉他不能冒这个险。现场所有的尸体和血迹都能找到对应的人员信息,如果突然出现一枚带有陌生DNA的弹头,势必会引起调查人员的警觉。
贝塔当然希望那枚弹头已经飞出大楼,或是坠入某处血泊导致DNA被污染。但这些都只是侥幸心理。
在这场刚刚发生的,超4000米狙击案件中,情报部门第一个怀疑对象必然是他,代号β以超远程狙击闻名于杀手界的传奇。
贝塔的眼神愈发阴沉。
英国情报部门为了获取他的DNA,甚至不惜在森林里捕捉可能携带他生物信息的蚊子。他的DNA一旦暴露,就意味着可追溯性,而可追溯性,等同于真实身份的曝光。
届时,他将不得不直面来自英国和法国的全面通缉,甚至可能遭到此前涉案国家司法机构的跨国追捕,更遑论那些曾被他得罪的权贵势力必然发动的追杀。
贝塔抹去脸上的水珠,转身走向安全屋的开放式厨房。
他在嵌入式烤箱前停下,转动面板上带有数字定时功能的旋钮。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墙面的瓷砖应声弹开,露出隐藏的嵌入式保险箱。
密码输入,保险箱发出“滴”的提示音缓缓开启。里面整齐摆放着护照、法郎、金质项链、名贵腕表、一把格洛克43手枪以及一叠证件文件。
贝塔从保险箱中挑选出两份证件:一份是完整的法国公民身份证件,不仅包含实体身份证,还附带全套可查询的真实档案;另一份则是法国DGSI国家安全总局探员的工作证件,这份伪造证件虽然能通过初步查验,但只要进行系统深度核查,便会立即暴露伪造身份。
两份证件上的照片,都是同一个陌生男人。
时间紧迫,贝塔快步来到梳妆镜前,把证件放在镜子前,对照证件上的照片,取出专业化妆工具开始面部伪装。
此刻已来不及彻底改头换面,只能通过快速改变关键面部特征来蒙混过关。若不能及时返回现场,等证据被法国安全部门归档入库,届时要么贝塔能动用导弹摧毁整个证据库,要么就只能终生隐姓埋名、如过街老鼠般苟活。
双手在脸上快速作业:贴上仿真鼻梁,黏上逼真的抬头纹,粘好浓密的络腮胡,再点缀几处痘坑与雀斑。处理完手部指纹与掌纹后,他换上崭新的夹克、长裤、黑色运动鞋,最后压低一顶黑色鸭舌帽。
三十分钟后,镜中出现一位戴着鸭舌帽、长着大鼻子和络腮胡的中年男子。贝塔站在全身镜前反复走动,不断调整步态与举止,很快就为新身份塑造出独特的行走姿态和行为特征。
贝塔从保险箱中取出格洛克43手枪,将它别在左腿小腿外侧,放下裤腿遮挡住。随后,将从AAA公司撤离时缴获的手枪,插入腰间枪套,又将五个备用弹匣整齐地别在左后腰处。
站在穿衣镜前,他仔细检查着伪装身份的每个细节。右耳廓上那道新鲜的擦伤已被完美遮盖,此刻完全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贝塔又要干一次糙活了。
自从上次和约翰硬闯红圈俱乐部,近距离硬碰硬后,他就没想过这么快又得再来一次。但眼下形势逼人,他不得不动手。
等解决完法国这堆烂事,必须放个假,找个地方躲一躲风头
真是讽刺,贝塔做活向来干净利落,从没把任务搞得这么狼狈过。现在倒好,他居然得回头给自己擦屁股。
第64章 线索
梅娃指间夹着半截烟蒂,手里攥着U盘,缓步走向自己的办公室。这间5米见方的玻璃隔间虽然局促,却已是整个办公区难得的独立空间。
一张简约的办公桌、几把黑色转椅,再加上靠墙的一排铁灰色文件柜,就几乎填满了所有空地。不过比起外面开放式办公区里挤在一起的组员们,这里至少有个独立的空调出风口,不必像他们那样在时冷时热的公共区域里煎熬。
梅娃重重地陷进办公椅里,椅背随着她的后仰发出吱呀声。
她呆滞地望着天花板上方方正正的空调出风口,冷风正簌簌地往下灌。主管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混乱而突然,她需要时间好好梳理。
她机械地将熄灭的烟蒂弹进垃圾桶,举起那个U盘在灯光下反复端详。
犹豫片刻后,她拉开抽屉想要收起来,却又改变了主意。最终,她起身走向办公室角落,将U盘锁进了小型保险箱。
副手快步走到梅娃的玻璃办公室前,急促地敲了三下门。
梅娃转过身,皱眉问道:“出什么事了?”
副手指向她的电脑屏幕:“长官,您得看看。法国戴高乐机场刚刚发生了一起超远程刺杀案,一名印度商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遇害,就在一小时前。”
梅娃猛地坐回办公椅,飞快地唤醒电脑。
屏幕刚亮起,国际新闻的热点推送就接连弹出:最上方是法国刺杀案的实时直播,鲜红的“BREAKING”字样格外刺眼;第二条写着“英国唐宁街突发枪击事件”;而第三条标题是“德国慕尼黑总统候选人遭狙杀”。
梅娃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急促敲击,点开了置顶的直播链接。
画面切换成一片混乱的戴高乐机场航站楼。刺眼的警灯在镜头中不断闪烁,穿制服的警察手拉手组成人墙维持秩序。背景里,一架A380客机正在跑道上缓缓滑行,与现场紧张的氛围形成反差。
镜头拉近,聚焦在事件中心:一辆加长版防弹轿车被十几块警方专用的白色遮挡牌团团围住,透过缝隙隐约可见车门上以及周围散落的斑驳血迹。
梅娃微微眯起眼睛,全神贯注地分辨着法语记者的现场报道。当听到“这是一场超远程的刺杀案件”时,她的身体向前倾去,手指敲击着桌面。
直播中嘈杂的背景音里,警方发言人反复强调“超过2000米的射击距离,我们配备了有效范围3000米的反狙击设备,但全程未发现任何可疑目标”。
整整一分钟的沉默后,梅娃转向副手:“超远程狙击这个手法,你想到谁了?”
副手几乎是脱口而出:“β。”
——
贝塔从街道的阴影中缓步走出,目光扫过围绕大楼的警察包围圈。他确认了楼下警戒人员的构成,都是普通警员,没有国家安全总局的探员在场。
他不动声色地绕到路边停放的雷诺警车后方,调整姿态后从容走向警戒线,仿佛刚从车上下来一般。
在接近执勤警察时,他亮出证件:“国安局,贝特朗。”他的法语发音标准沉稳。
执勤警察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探员,目光在证件照片和贝塔的面容之间来回比对。片刻后,警察微微颔首,弯腰掀起警戒线:“进去吧探员,您的同事们都在楼上。”
贝塔收起证件,自然地接话:“机场那边也需要人手。要不是遇上堵车,我本该和他们同时到的。”
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奈,就像在抱怨巴黎糟糕的交通状况。
“机场那边情况怎么样?”警察随口问道。
贝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定想从我这儿打听?”
他晃了晃证件:“如果我是你的同事,我倒很乐意告诉你。”
警察立刻会意,耸了耸肩:“懂了,机密信息,恕不奉告。你们国安局的人,总是这么神神秘秘的。”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调侃,却也识趣地不再追问。
贝塔没有再多说什么,在警察的注视下径直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闭,金属的摩擦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随着轻微的震动,电梯开始上升。贝塔微微调整站姿,重心下沉,右手自然地靠近腰间。金属墙壁映出他的侧脸,楼层数字在显示屏上逐一亮起。他的目光紧盯着楼层显示屏,确保能以最快的速度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电梯平稳上升,随着“叮”的一声轻响,门缓缓打开。
一名守在电梯口的警员立即抬手示意:“请出示证件。”
贝塔再次亮出证件,警察快速扫视后点头放行。
穿过警戒线时,一阵冷风从那扇破碎的窗户灌进来,夹杂着巴黎特有的潮湿气息。警戒带在风中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啪啪”声。走廊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还在滴水,水珠落在血迹斑驳的地毯上晕开暗红色的涟漪。
贝塔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整个楼层,大部分是法国警察,他们深蓝色的制服在应急灯下显得格外沉闷。在靠近遗留狙击步枪的会谈室周围,四五个身着黑色夹克的男子格外显眼,他们耳朵上的耳麦线若隐若现,显然不是普通警力。
贝塔借着立柱和绿植的掩护前进。
盆栽植物的叶片上沾着未干的血迹,在绿意中凝结成暗红的露珠。逐渐接近先前与安保交火的位置时,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混合着墙体被击穿后裸露的水泥粉尘。两个会谈室之间的走廊地面散落着黄铜弹壳,碎裂的钢化玻璃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咯吱”声。
走廊尽头的自动贩卖机被流弹击中,玻璃碎裂成蜘蛛网状,里面散落的巧克力棒和饮料罐扭曲变形。墙面上的弹孔形成放射状图案,墙皮翻卷处露出灰色的混凝土。
几名鉴识人员正在周围拍照取证,闪光灯不时在昏暗的走廊里亮起刺眼的白光,将这片狼藉定格成一帧帧惨烈的画面。远处,滴水声从破损的管道中传来,在凝重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第65章 交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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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塔垂眸扫视地面,目光在狼藉中搜寻那枚可能弹射到角落的弹头,那枚擦过他耳廓、击中地板后不知弹向何处的跳弹。
他的靴底踏过被消防水稀释的血泊,每一步都带起暗红色的涟漪。墙面上的喷淋装置仍在滴水,几处未被完全冲刷干净的肉体组织黏附在墙面上。
视线顺着地板上焦黑的灼痕延伸,最终停留在那扇被铝热剂燃烧弹烧得扭曲变形的安全门上。门框周围碳化的痕迹显示,正是从这里爆发的烈焰引燃了整个楼层的其他区域。空气中仍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混合着血腥气与化学灭火剂的怪异气息。
几名警员围在一处地面痕迹旁,小心地放置着编号标识牌,闪光灯不时亮起,固定着现场证据。
其中一名警员注意到贝塔的接近,黑色夹克、耳麦的装束让他立即将贝塔认作国安局人员。
“您是?”警员直起身询问道。
贝塔亮出证件:“国安局,贝特朗。”
警员点头示意:“贝特朗探员,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一枚特殊弹头。”
他指向地面上的标记:“根据弹道复原,这是一枚跳弹,弹体上残留微量血迹。初步判断是从这个位置射出,以极低角度击中地面后反弹,最终嵌入那边的石膏墙体。”
警员神情严肃:“考虑到这是警卫人员的配枪发射的,目标很可能是本案袭击者。这枚弹头可能包含关键DNA证据。我们想请示,是将其保留在警方证据库,还是由国安局直接接管?”
贝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容易找到了这枚弹头,他从口袋取出一副白手套戴上,接过那个装着弹头的透明证物袋。
他对着光线仔细端详:“由国安局接管。”
指尖轻轻摩挲着证物袋:“能从弹道轨迹推断出被射击者的体型特征吗?身高、体重之类的。”
警员摇头:“很遗憾,做不到。”
贝塔将证物袋对折,稳妥地收进内袋:“那我也不必问那个蠢问题了,监控录像肯定没有,对吧?”
警员点点头:“是的。”
贝塔取下白手套,随手塞进口袋。就在他转身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冷硬的质问:“站住!表明身份。”
他缓缓回头,看见一个身着黑色夹克的男子正警惕地盯着他,耳麦的蓝光在昏暗的走廊里若隐若现,典型的国安局外勤装扮。
“国安局,贝特朗。”贝塔从容地掏出证件。
对方的目光在证件上短暂停留,却没有伸手查验。这名经验丰富的探员选择了一个更直接的验证方式:“行动通信频道代号?”
这是个绝妙的陷阱,真正的内部人员自然知晓,而答案又绝不会外泄。贝塔没想到对方会用如此简单却足够有效的方式来验证身份。
贝塔停顿几秒,轻声吐出一句带着巴黎腔调的法语:“Fils de pute.(狗娘养的)”
贝塔的动作快如闪电。在对方还未来得及反应的刹那,他右手抽出腰间的配枪,枪口一抬,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枪声如同惊雷炸响,整层楼的气氛凝固。
“砰!”
子弹命中,血水随着弹头前进的方向飞溅,那名国安探员捂着脖子踉跄倒下。贝塔没有停顿,转身举枪,黑漆漆的枪口瞬间锁定后方几名警员,他们只是鉴识人员和法医,手无寸铁,甚至还没从突如其来的枪声中回过神来。
贝塔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迅速评估局势,弹药有限,没必要浪费在无威胁的目标上。他果断调转枪口,对准不远处闻声赶来的其他探员和警员。
下一秒,暴烈的交火轰然爆发。
四面八方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对讲机呼叫。贝塔背靠立柱,子弹擦着他的衣角呼啸而过,在墙面上凿出一连串的弹孔。
整层楼的警员和探员如同被惊动的蜂群,从各个角落向交火点涌来。子弹在走廊间疯狂穿梭,击碎玻璃,撕裂墙板,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呼啸。
贝塔抓住火力间隙猛然探头,三发点射放倒一名冒进的探员,随即闪身避开袭来的弹雨,几个箭步窜向另一侧的水泥柱后。在敌人视线被遮挡的短短几秒,他移动至整个包围圈的最外围。
贝塔一把扣住柱子后面警员持枪的手腕,猛地将其手臂向上扭起。警员慌乱中扣动扳机,子弹呼啸着擦过空气,贝塔顺势调转枪口,一枪正中对方胸口。警员浑身剧颤,轰然倒地。
贝塔蹲身,在拐角处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员冲出的瞬间,冷静地连开两枪。子弹穿透他们的眉心,防弹背心在此刻毫无意义。随着两声清脆的枪响,两人重重向前扑倒在血泊中,配枪滑落,溅起暗红的水花。
脚边传来微弱的挣扎声。贝塔垂眼,枪口下压,补射一枪。那名警员紧攥他衣角的手终于松开,无力地砸落在碎玻璃上,发出最后一声脆响。
警员们急促地呼叫着支援,国安局探员接管指挥权,厉声喝令警员分散阵型,封锁所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