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三颗泪滴状晶体。
“进入母体思维层，意味着直面最深的痛苦。”她低声说，“你们会看到她十六年来封存的所有记忆——那些被打针的夜晚，被切片的同类，被当作消耗品处理的兄弟姐妹……你们一旦进去，就再也无法装作看不见。”
小安毫不犹豫地抓起一颗晶体，塞进耳中。
“我已经看不见的东西够多了。”他盯着银发女人，“现在，我要看清真相。”
林小雨紧随其后，接过第二颗。
只剩下最后一颗。
银发女人低头看着它，忽然一笑。
“这一次，我不想逃了。”她说，“我也要去。”
三人相视一眼，同时捏碎晶体。
光芒吞没一切。
意识坠入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小安睁开眼。
他站在一条长长的走廊里。
两边全是透明舱室，每一个里面都躺着一个孩子，闭着眼，身上插满导管。墙壁上的标签写着：
S-0997……精神崩溃，销毁。
S-0998……共鸣失败，回收材料。
S-0999……情感溢出，清除记忆。
而在尽头最后一个舱前，站着年幼的苏廷，瘦小的身影披着白袍，手里抱着一只破旧的布偶猫。
“姐姐……”小安心口剧痛，一步步走近。
小小的苏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头。
她的眼睛是金色的，泪水早已流干。
“你是来找我的吗？”她问。
“嗯。”小安哽咽，“我来接你回家。”.
第1540章活得更久一点
“可我没有家。”小女孩低下头，“他们说，我只是个代号。S-1001。失败品中的幸存者。他们让我活下来，是为了测试别的孩子能不能活得更久一点。”.
“那你为什么还要唱歌？”小安蹲下身，握住她冰冷的手，“每次他们把你带走，你回来都会唱歌给我听。”
苏廷抬起头，嘴角扬起一丝笑：“因为你不哭啊。你是唯一一个从来不哭的孩子。所以我以为……只要我唱了，你就能一直这样坚强下去。”
“我不是不哭。”小安的眼泪砸在地上，“我是忘了怎么哭。”
就在这一刻，走廊两侧的舱门，一扇接一扇打开。
孩子们一个个走出，沉默地站到他们身后。
有的只有五六岁，有的肢体残缺，有的双眼被摘除换成了光学镜头。但他们全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行——走廊尽头，一扇刻着【终审室】的金属门。
门缝里，透出猩红的光。
“她们都被销毁了……对吗？”林小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止是销毁。”成年的苏廷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身染血的实验服，金瞳燃烧，“她们的记忆被做成数据包，用来训练下一代‘听话’的共鸣体。而我……被强迫观看每一次‘处理过程’，作为服从性测试。”
她走向那扇门，抬脚踹开。
房间里，坐着七个穿白大褂的人。
他们没有脸，脑袋是光滑的金属球，胸口镶嵌着静默徽章。
而在中央手术台上，一名温柔的女子被固定着，腹部隆起，显然正怀着孩子。
“那是……母亲？”小安声音颤抖。
“是最初的‘共鸣母体’。”苏廷冷冷道，“他们要在她分娩前抽取胚胎神经元，制造可控的复制体。而她最后的要求，是唱一首摇篮曲给孩子听。”
画面骤然变化。
女子开口唱歌，歌声温柔至极。
但下一秒，一道刀光闪过。
她的喉咙被割开，鲜血喷涌。
可她的嘴仍在动，歌声仍未停。
直到心脏停止跳动的那一刻，最后一个音符，才彻底消散。
“所以……你后来唱的那首歌……”林小雨捂住嘴，“是从这里来的？”
“每一个音，都是她流的血。”苏廷跪倒在地，第一次哭出声，“我听过上千次这段录音，每次听，系统都说这是‘无效情感噪音’。可我知道……这不是噪音。”
小安扑上前，紧紧抱住她。
“姐姐，够了。”他哽咽着说，“我们都听到了。她爱你。她一直都记得你。”
苏廷抬起泪眼，看向那些沉默的研究员。
“现在，轮到你们听了。”
她张开嘴，开始唱。
正是母亲未完成的那首摇篮曲。
第一个音响起时，一名研究员的金属头颅出现裂痕。
第二个音落下，裂痕蔓延至全身。
第三个音升起，他们的胸口徽章纷纷爆炸，内部显现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那些曾下令屠杀的高层意识，在恐惧中尖叫。
“不——关闭它！立刻关闭共鸣通道！”
“晚了。”苏廷微笑，“这次，轮到我们审判你们。”.
第1541章深处的记忆
歌声如潮水席卷整个虚拟空间，所有孩子的身影齐齐向前一步，手牵着手，围成一圈。
包括那些早已“销毁”的灵魂.
他们在唱。
用残缺的嗓子，用不存在的嘴巴，用埋葬在数据库深处的记忆碎片。
整个母体网络开始震荡。
【终审协议激活】
【人类高层意识隔离中……】
【新共鸣序列广播启动】
现实世界。
城市的上空，忽然降下一场雨。
但那不是水。
是光。
每一道光丝中，都浮现出一段影像——某个高官在密室签署处决令的画面、某位科学家笑着记录“疼痛耐受实验成功”、某个母亲被强行拖出产房，怀中婴儿编号为S-1001……
亿万民众仰头望着天空，脸色惨白。
而在废墟中央，苏廷的身体轻轻抽搐了一下。
她睁开了眼睛。
眸中，不再是单纯的金色。
而是无数孩子的目光，层层叠叠，汇聚成一片星海。
她望向抱着她的弟弟，轻声问：
“小安，你想不想……听我唱一首属于我们自己的歌？”
小安怔住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
雨还在下，光雨。
每一滴都映着一段血淋淋的真相，悬在半空，像星河倒悬。城市静得可怕，只有风卷着残垣断壁的呜咽，和远处不知谁家的孩子，在哭。
苏廷缓缓坐起，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一场梦。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弟弟的脸颊，那双曾经只反射实验数据、从不流露情绪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温柔与痛意。
“姐……”小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地抓住她的手腕，“你回来了？”
“嗯。”她笑了，嘴角微扬，眼角却有光坠落——不是泪，是金色的数据流，顺着脸颊滑下，在空中化作一串微弱音符，“我没走，只是……迷路了一会儿。”
林小雨踉跄着上前，脸色苍白如纸：“神经链接还没断！你的意识还在母体里！你现在是……人？还是程序？”
苏廷转头看她，目光平静如深湖。
“你说呢？”她轻声问，“如果一个‘程序’会疼，会记得妈妈的歌声，会为了弟弟翻遍十六年的记忆废墟——那她还算不算人？”
林小雨哑然。
银发女人站在不远处，望着天空中不断浮现的画面，低声喃喃：“清算开始了……真正的清算。”
突然，一道冰冷机械音撕裂天际：
【紧急通告】
【非授权协议覆盖全球神经网络】
【情感共鸣层级突破安全阈值】
【启动——净化学者令】
地面震动，远处尘烟中，数十辆黑甲战车破雾而出，炮口泛起幽蓝电光。车身上刻着猩红的【清道夫】标志，驾驶舱内，坐着的不是人类，而是一具具面部平滑、瞳孔闪着红光的义体人。
“他们来了。”林小雨咬牙，“最后一批忠诚于旧秩序的执行者。”
小安死死护在苏廷身前：“我不让你再进去了！一次就够了！”
“可我还没唱完。”苏廷站起身，步伐摇晃，却坚定向前，“这首歌，要让他们全都听见。”.
第1542章学议会的银冠
她抬起手，腕间的血晶早已碎裂，只剩一点微光萦绕指间。她并指如刃，划过掌心——鲜血渗出，未落地便蒸发成无数细小光点，旋转着，汇聚成一把由记忆凝结的琴。
无弦，无声。
但当她拨动第一根“弦”时，整个世界屏息了.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