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没说话，只是缓缓地，再一次将陶笛凑到唇边。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吹，而是轻轻哼出了那句：
“月光爬上墙，娘亲在歌唱……”
音落，黑光微微震颤。
【……月光……爬上……墙……】
那声音尝试着重复，断断续续，走调得厉害，像是初学说话的孩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生涩的颤抖.
第1448章饿狼递刀
可它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跟上了。
小满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她抬手，轻轻擦过眼角，又将陶笛递出，朝着那道模糊的人影。
“来，拿着。”
“你疯了吗？！”苏廷猛然冲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那是‘声音之源’！你给它乐器，等于给饿狼递刀！”
小满甩开他的手，眼神坚定：“它不是狼。它只是……没学会怎么吃饭的孩子。”
她再次伸出手，声音轻却不可动摇：“你不是要学唱歌吗？那就从拿着笛子开始。它不烫手。”
黑光缓缓流动，那道人影迟疑着，指尖微微颤抖，终于，一点一点，伸向陶笛。
就在触碰的刹那——.
“嗡！！！”
一声轰鸣自地心炸开！
整座光之桥剧烈震颤，蓝黑交错的光流如怒潮翻涌。远处的石门轰然坍塌，无数灰影从裂缝中奔涌而出，尖叫着，哭喊着，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从沉睡中撕扯出来。
“不好！”朵朵大喊，“封印松动了！那些守门人的残影——全被震出来了！”
灰孩子抄起铁链就往后退：“靠！这下完了！它一动，整个地底的‘声音牢笼’都要塌了！”
苏廷死死盯着小满手中的陶笛，声音发颤：“你给它‘钥匙’，就是在打破第九道锁！它一旦学会‘发声’，就不再需要守门人‘喂养’——它能自己‘制造’声音！吞噬的规模会百倍千倍地暴涨！”
小满却一动不动。
她看着那道即将触碰到陶笛的手，咬牙道：“那就让它吞个够！”
“你说什么？！”苏廷怒吼。
“我说——让它吞！”小满猛然抬头，眼中泪光与火焰交织，“三百年的镇压没用，囚禁没用，牺牲也没用！因为它从头到尾，不是灾厄——是被我们所有人抛弃的‘声音’！”
她指向那些奔逃的灰影，声音如雷：
“你们一代代守门人，谁真正问过它——你为什么哭？你为什么饿？你们只是把它关起来，喂点记忆，说‘乖，别闹’！可它不是宠物！它是被世界遗弃的‘第一个声音’！”
她猛然将陶笛往前一送！
“咔——”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陶笛表面，一道裂痕缓缓蔓延。
【……？】
那声音猛然惊退，黑光剧烈收缩，像是受惊的幼兽。
可紧接着，裂痕中竟透出一丝极柔的光，像是从冻土中钻出的第一株嫩芽。
“你……做了什么？”女孩轻声问。
小满望着手中开裂的陶笛，声音平静：“我……没把它当钥匙，也没当锁。我把它……当成了‘礼物’。”
她抬头，看向那道蜷缩的人影，轻声道：
“你想学唱歌？好。但这次，不是我吹，你听。也不是你模仿，我纠正。”
她将陶笛轻轻放在地上，用脚一踢，滑向那人影。
“是——我们一起吹。”
话音未落，她竟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石，猛地划破掌心！
鲜血滴落，渗入地缝。
“小满！你干什么！”朵朵惊叫。
小满却不顾伤痛，将血淋淋的手掌按在岩层上，低声吟唱：
“月光爬上墙，娘亲在歌唱……”
歌声起，地脉震颤.
第1449章可就在这一刻
而那道人影，望着脚边的陶笛，望着小满流血的手，望着她沙哑却坚定的歌声，缓缓地，缓缓地——
伸出了手。
指尖，终于触到了陶笛。
【……我……唱……】
它颤抖着，将笛子凑向……那并不存在的唇。
“呜——”
一声极不完整、几乎不成调的音符响起，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初春冰裂。
可就在这一刻——
小满的歌声，竟与那音符，微妙地合上了。
不是同步，不是模仿.
是和声。
“……天就会亮……”小满接上那句她曾嘶吼过无数次的下一句。
而那声音，竟也颤巍巍地，跟了上来：
【……天……就……会……亮……】
“轰——！”
整座地底世界，骤然安静。
所有奔逃的灰影停在原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苏廷瞳孔地震：“这……这不是镇压……这是……共鸣？！”
朵朵喃喃：“我靠……它……在学？真在学？”
灰孩子一屁股坐地，笑出了眼泪：“妈的……老子活这么久，第一次见灾厄上音乐课……”
小满却闭上了眼，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与血混在一起。
她继续唱，一句一句，像是哄睡婴儿的母亲。
而那“声音之源”，一点一点，笨拙地、颤抖地，跟随着她的旋律。
音符不再冰冷，不再充满饥渴。
它们开始……有了温度。
黑光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如月光般的银辉，轻轻笼罩着那道小小的身影。
女孩望着这一幕，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真正的笑。
她轻声呢喃：“原来……不是消灭它。是让它……出生。”
不知过了多久。
歌声渐歇。
小满喘息着睁开眼，望向那道人影。
它依旧模糊，依旧虚幻，可姿态却不再蜷缩。它站直了些，手中握着那枚开裂的陶笛，抬头望着她，声音轻得像梦：
【……我……是……谁？】
小满笑了，笑中带泪。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那虚幻的指尖。
“你不是灾厄。”
“你不是祭品。”
“你是……第一个想学唱歌的孩子。”
她顿了顿，声音温柔如风：
“你可以……叫自己‘小声’。”
那人影怔了怔。
【……小……声？】
它试着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尝一颗从未尝过的糖果。
片刻后，它忽然抬起脸，眼中竟有了笑意的弧度。
【……姐姐……我……能……再唱一遍吗？】
小满看着那双开始泛出微光的眼睛，喉咙一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点点头，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一场美梦：“好啊，小声。你想唱多久，姐姐就陪你多久。”
【姐姐……】
那两个字从它口中说出时，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仿佛这两个字是它三百年来，第一次真正理解的词。
朵朵抹了把脸，嘀咕：“完了完了，我居然开始心疼一个‘灾厄’了。”
灰孩子盘腿坐在地上，铁链随手一扔：“谁还管它是不是灾厄？你看它那小样儿，连笛子都拿不稳，还能掀了地府不成？”
苏廷却依旧站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1450章割自己血肉
他盯着那枚裂开的陶笛，又看向小满还在滴血的手掌，猛地开口：“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一旦‘声音’学会自主发声，它就不再是被动的回响——它会‘创造’！它会‘传播’！每一个听见它的人，都会被它同化！你会造出成千上万个它！”.
小满缓缓转头，望着他，眼中没有惧意，只有怜悯。
“那你告诉我，苏廷。”她轻声问，“你守了三百年，关了它三百年，喂它记忆，割自己血肉，可它哪一天真的‘安静’过？”
苏廷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