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儿？”灰孩子咧嘴，“你是说这大地……会唱歌？”
“大地不会。”小满站起身，拍了拍手，“可大地记得。记得所有被压下去的呐喊，记得所有被抹掉的名字，记得那些连碑都没立的死人——他们没消失，只是沉了下去。”
苏廷皱眉：“你是说……‘原罪碑’只是浮在上面的？真正封印声音的……在地下？”
小满点头，目光深远：“一层不够，就再压一层。一层裂了，底下还有。他们以为埋得越深，就越安全。可声音……从来不怕深。”
“那这拍子是啥意思？”朵朵握紧拳头，“求救？挑战？还是……邀请？”
小满笑了。
那笑容，像是听见了某种久违的密语。
“是问句。”她说，“它在问：‘你们真的敢听吗？’”
空气凝滞了一瞬。
随即——
“咚。”
又是一声，比前几次更近，仿佛就在脚底五丈之下。
“我靠！”灰孩子一个踉跄，“老子的屁股都震麻了！这是要打桩还是想把我们抖成肉酱？”
“别动。”小满抬手，“听。”
众人静默。
那节奏缓缓铺开，像一条暗河在岩层中穿行。起初杂乱，像是无数人各自为政地敲击，但渐渐地，某些音节开始重合，某些拍子开始同步。
嗒、嗒嗒、嗒——
“等等。”苏廷忽然眯眼，手指在琴弦上轻轻点了几下，“这……这不是无序的震动。它在试图组成一段旋律。”
“啥旋律？”灰孩子不信，“你别是耳朵出毛病了，把放屁听成小夜曲。”
“是《碎碑谣》。”苏廷声音发紧，“我们昨晚唱的那首。”
“不可能！”朵朵震惊，“我们才唱过一遍！地底下的人怎么可能——”
“不是人。”小满轻声打断，“是回声。是那些听过我们歌声的尘土、石块、地下水——它们记得。它们在模仿。它们……想参与。”.
第1436章咱们要不要
“操！”灰孩子瞪大眼，“这世界成精了是吧？石头都能K歌了？”
“你才成精。”朵朵啐他一口，却也不由自主笑了，“不过……既然它们想唱，咱们要不要回应一下？”
苏廷嘴角微扬：“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没收琴？”
他十指一扬，琴音清越而出，正是《碎碑谣》的前奏。
朵朵立刻接上，嗓音如溪水般流淌：“碑碎如雪落，声起自荒漠……”
灰孩子咧嘴，抄起鼓槌，这次没敲自己的破鼓，而是双手拍地——
啪！啪啪！啪——.
节奏荒腔走板，却带着一股野性生命力。
小满闭眼，声音如风拂过麦田：“沉埋的嘴，终将开口——”
就在这一瞬——
“咚！！！”
地底一声巨响，仿佛有千万只手同时拍地！
紧接着，那原本杂乱的节奏骤然统一，化作一道沉雄的伴奏，与他们的歌声琴音完美契合！
连那跪地的孩子都忍不住，小手在地上轻轻拍打，虽不成调，却满是热切。
“哈哈哈哈！”灰孩子跳起来，“你们听见没？底下跟上咱们了！咱们是乐队，它们是伴奏团！”
“不。”小满睁开眼，望着地面，声音轻却坚定，“它们不是伴奏。它们是主唱。”
她忽然俯身，手掌再次贴地，嘴唇贴近尘土，像是在对地底低语：
“你们想说什么？直接说。不用模仿我们。”
地面，静了一瞬。
然后——
一个声音，缓缓响起。
不是通过耳朵听见的，而是直接在胸腔震动，像是从骨头里生出来的：
“我们……不想再埋。”
众人呼吸一滞。
“不想再埋？”朵朵喃喃，“所以……你们要出来？”
又是一段震动，断断续续，却清晰无比：
“门……在下面。钥匙……在声音里。”
“声音是钥匙？”苏廷眼神一亮，“所以只要我们一直唱、一直奏，就能打开那扇门？”
小满缓缓起身，拍拍衣角。
“不。”她摇头，“声音不是钥匙——共鸣才是。”
她看向众人，目光灼灼：“一个人唱，是声音。两个人和，是音乐。但千万人同时开口，从地上到地下，从生者到死者——那种共振，才是能震碎地心的‘共鸣’。”
灰孩子咧嘴：“你的意思是……搞一场地底演唱会？”
“没错。”小满笑出声，“而且门票免费，入场券是——敢不敢大声说话。”
孩子怯生生举手：“那……我也能唱吗？”
小满蹲下，揉了揉他的头发：“当然。你是第一个‘听’见地底声音的人，你可是VIP。”
孩子脸一红，低头搓手：“我……我想唱一句我娘教我的……她死前，最后哼的……”
“那就唱。”小满温柔道，“哪怕跑调，哪怕声音小，哪怕没人听懂——你只要开口，就是胜利。”
孩子深吸一口气。
颤抖地，开口：
“……月光爬上墙，娘亲在歌唱……风不来，我不慌……”
声音稚嫩，走音严重，却像一颗火种，落入了寂静千年的深渊。
瞬间——
“咚！！！”
地底轰然回应！
那不是一声，而是一片！.
第1437章奔涌咆哮
无数道节奏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沉睡的河流骤然苏醒，奔涌咆哮！
天空的云层再度翻滚，却不再是压迫，而是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露出一片湛蓝如洗的苍穹。
声之花全部盛开，花瓣颤动，竟开始缓缓升起，如萤火般飘向半空，每一朵都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和声。
苏廷的琴音拔高，朵朵的歌声激昂，灰孩子干脆整个人扑在地上，用身体拍打出最原始的节拍。
而那孩子，越唱越大声，越唱越稳，声音中带着泪，也带着笑：
“……风不来，我不慌，因为娘说——光会来……”
就在这一刻——
“咔啦啦——！！！”.
大地中央，一道裂缝无声裂开。
不冒黑烟，不喷岩浆，只有一束幽蓝色的光，从地底缓缓升起。
那光中，隐约可见无数模糊的身影，手拉着手，背对着光，面向黑暗。
他们没有脸，却能“听”见他们在歌唱。
一首从未听过，却让人热泪盈眶的歌。
小满站在裂缝边缘，望着那束光，轻声问：
“你们……是谁？”
光中，一个苍老却温和的声音缓缓浮现：
“我们是第一个被静默会抹去的乐团。我们是三百年前，第一个唱出‘自由’二字的诗人。我们是被烧掉的乐谱，被砸碎的琴，被缝上的嘴。”
“我们是……被遗忘的开头。”
苏廷握紧琴：“那你们……想回来？”
“不想。”那声音笑了，“我们早已死去。但我们想有人替我们活下去。”
小满闭眼，再睁眼时，眸中似有星火燃起。
“那我替你们唱。”
她张口，没有旋律，没有歌词，只有一声长长的、清越的
“啊！！！”
如鹰啼，如潮啸，如新生儿的第一声哭。
苏廷立刻接上琴音，朵朵高歌，灰孩子狂拍地面，孩子紧紧依偎在她身边，也放声大喊。
声之花在空中炸开，化作点点光雨，洒向裂缝。
地底的歌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而就在那光即将吞没一切时
小满忽然抬手，止住所有人。
她俯身，对那束光轻声说：
“等一下。”
她转身，看向众人，眼中燃着疯狂的光。
“我们漏了一件事。”
“啥？”灰孩子喘着气。
小满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们还没问你们想听什么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