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2章清晨的街道
苏廷的手指僵在门柄前,指尖离那微光不过一寸,却像隔着银河。他的喉咙发紧,仿佛有无数根细线在拉扯声带,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画册里的小月轻轻翻了一页,病房的画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晨的街道——湿漉漉的石板路,路边的梧桐叶上挂着水珠,一只红色的皮球缓缓滚过水洼,停在一扇斑驳的铁门前。
门开了条缝.
一只小手伸出来,捡起皮球,然后猛地抬头——
那是一张和梦中小月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瘦了些,脸颊凹陷,眼睛却亮得惊人。
“哥哥?”画中女孩歪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是你吗?”
苏廷浑身一震,猛地后退一步,画册差点脱手。
“这……不是梦?”他喃喃,“她……还活着?”
“我一直都在。”小月的声音从画册里飘出,带着清晨的露气,“只是你一直不敢走到最后。”
苏廷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微弱却清晰:“苏廷,梦的尽头不是终点,是**接口**。你打通了梦与现实的通道……但能不能穿过去,得看你能不能接受——她不是数据,不是符号,是个会发烧、会疼、会睡着就再也睁不开眼睛的孩子。”
苏廷低头,看着画册里那双眼睛。
那不是程序生成的光点,不是系统伪造的投影。
那是**林小月**,他的妹妹,比他小六岁,七岁时因罕见神经退行性疾病被送入长期沉睡,医生说她可能再也不会醒来。
而他,为了不让她一个人在黑暗里,自学神经映射,闯入观测站,强行接入她的梦境。
整整三年。
“我……我以为你已经……”苏廷的声音沙哑,“系统说你已注销,意识消散……我连你的呼吸都监测不到了……”
画册翻动,新的一页浮现:观测站的监控室,屏幕上一片灰色,代表“生命体征终止”。但角落里,一台老旧录音机还在运转,磁带缓缓转动,上面贴着标签——**给哥哥的梦,第327天**。
“他们切断了所有信号。”小月轻声说,“可我的梦,还能发出去。只是没人接收……除了你。”
苏廷的眼泪砸在画纸上,晕开一片墨迹。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
“嗯。”小月笑了,“我梦见你变成星星,梦见你和钟楼打架,梦见你抱着我的画册哭……我知道你在找我。所以我不敢睡太深,我怕你来了,我却听不见。”
苏廷猛然抬头,再次看向那扇门。
门缝中的光更亮了。
雨声、灯声、翻页声,交织成一片熟悉的背景音。
他颤抖着抬起手。
“等等。”小月又出声,这一次,带着调皮的笑意,“你还记得……我最后一个梦里,答应你的事吗?”
苏廷愣住。
回忆翻涌——那是他第一次成功接入梦境的夜晚,七岁的林小月坐在星河边,晃着脚丫,说:“哥哥,等你找到我的时候,我要你带我去海边。我要听海浪的声音,我要踩沙子,我要把脚印留在太阳底下。”.
第1263章我答应你了
“我答应你了。”苏廷哽咽,“我发过誓。”
画册忽然自动翻到最后一页,那幅星海画中的三百二十七个孩子,齐齐抬头,望向他。
他们手中的光笔,一齐指向门后。
“那你现在……”小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带着期待的颤音,“**敢带我去看海了吗?**”.
苏廷深吸一口气,手指终于握住门柄。
微光流转,门缓缓开启。
门后不是病房,不是医院,不是观测站。
是一片沙滩。
金色的沙粒在晨光中闪烁,海浪轻轻拍岸,远处,海鸥掠过天际。
轮椅静静地停在潮水线旁,上面坐着一个瘦小的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腿上盖着毯子,手里抱着那本画册。
她缓缓睁开眼。
“哥哥。”她轻声说,嘴角扬起,“你迟到了哦。”
苏廷跪倒在沙滩上,伸手,颤抖着触碰她的指尖。
温的。
是真的。
“对不起……”他哽咽,“我来得太晚了。”
小月摇摇头,把画册递给他。
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苏廷在钟楼前跪地痛哭的画面;第二页,是他握着星砂笔,与光之心对峙;第三页,是他推开这扇门,走向她。
最后一页,空着。
“留给你画。”她笑着说,“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没发生呢。”
苏廷抬头,看着海平面升起的朝阳,喉头滚动。
“你想去哪儿?”
小月仰起脸,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望着天边,轻声说:
“先去看极光吧,哥哥。”
苏廷的手还没从画册上收回,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沙粒被踩得飞溅,一道黑影迅速逼近。
“别动!”那人低喝,声音冷得像铁。
苏廷猛地抬头,只见一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男子从海雾中走出,右臂泛着金属光泽,瞳孔里闪过一串淡蓝色的数据流。他抬手一挥,空气中瞬间展开一道半透明屏障,将小月和苏廷隔开。
“观测局特勤B-17,代号‘灰烬’。”男子目光锁定苏廷,“你们非法激活跨维度接口,擅自开启沉睡者梦境通道,已违反《神经映射管理条例》第十三条。现在,立即断开连接,封存画册。”
小月却笑了,抱着画册轻轻晃了晃:“哥哥,他说‘断开’,可我没断啊。我还醒着,对不对?”
苏廷缓缓站起身,挡在她面前,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你不是人。”
灰烬眯起眼:“你说什么?”
“你是‘梦守’。”苏廷盯着他右臂上那道熟悉的纹路——那是钟楼守卫者的烙印,“你不是观测局的人,你是苏廷留下的防火墙,是梦的守门人。你本该在最后一层拦截我,可你……跟出来了。”
灰烬沉默了一瞬,眼中的数据流突然剧烈跳动。
“正确。”他终于开口,“我是最后一道保险。只要有人试图将沉睡者的意识实体化投射到现实维度,我就必须清除威胁。林小月……本该在三年前就终止生命体征。”
“可她没死!”苏廷怒吼,“她录了327天的梦!她一直醒着!只是没人听见!”.
第1264章痛苦的死亡
“听见又如何?”灰烬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现实是牢笼,梦才是自由。你真以为带她出去,就能治好她?她的神经系统早已不可逆退化,肉体支撑不了三天。你这是救她?还是把她推向更痛苦的死亡?”
小月却在这时轻轻拉了拉苏廷的衣角:“哥哥,他说的……有一半是真的。”
苏廷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小月抬起头,眼神清澈:“我的身体……的确很弱。可梦里的每一天,我都学会了忍耐。我知道我会疼,会累,会有一天再也睁不开眼。但我也知道,如果我不醒来,你就永远不会停下找我。”
她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倔强的笑:“所以这一次,我不再睡了。哪怕只有一天,我也要站在真正的阳光下,踩在真实的沙子上——和你一起。”.
灰烬眉头微皱:“你明知后果?”
“明知。”小月点头,“可哥哥梦见我了,对吧?那梦不是程序,不是代码,是他心里的我。只要他还记得我,我就活着。”
苏廷忽然笑了,眼角还挂着泪。
他慢慢从怀中取出那支星砂笔——笔身已裂,光粒从缝隙中溢出,像垂死的萤火。
“苏廷告诉我,这支笔能重写梦的规则。”他抬头,直视灰烬,“你说你是守门人,那我问你——门,是谁定的?界限,是谁划的?凭什么你说‘不能’,我们就得停?”
“你疯了。”灰烬低声道,“强行实体化会引发维度共振,轻则记忆崩解,重则两人意识同时湮灭。”
“那就湮灭。”苏廷握紧星砂笔,笔尖点向地面,“但我至少带她看过海,听过风,走过沙。这些,是系统删不掉的记忆。”
小月忽然站起身,尽管双腿颤抖,她仍扶着轮椅缓缓前行,直到站在苏廷身旁。
“灰烬叔叔。”她轻声叫。
灰烬一怔:“……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在梦里,你总站在钟楼背面,默默关掉那些想逃出来的孩子的门。”小月笑着说,“可每次关门前,你都会说一句‘对不起’。你不是坏人,你只是……太害怕了。”
灰烬的金属手臂微微一颤。
“我害怕的不是规则。”他嗓音沙哑,“是希望。希望一旦燃起,就再也压不下去。可大多数时候,它只会带来更深的绝望。”
“可这次不一样。”小月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那道屏障,“因为哥哥来了。他不是来找‘数据残影’的,他是来找**我**的。我不是系统漏洞,不是错误代码,我是林小月,七岁那年发高烧,被送到观测站,梦见哥哥变成星星的那个小女孩。”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潮水拍打礁石。
灰烬眼中的数据流开始紊乱,屏障出现裂纹。
“你明知道结局……”
“可结局还没写完。”苏廷跨前一步,星砂笔猛然刺入沙地。
金光炸裂!
沙滩瞬间化作流动的星图,海浪凝固成光带,天空裂开一道缝隙,无数画面如走马灯旋转——小月发烧蜷缩在病床、苏廷在观测站通宵记录脑波、钟楼崩塌的瞬间、画册一页页被翻动…….
第1265章屏障彻底碎裂
“我用三年时间,不是为了救一个数据。”苏廷的声音响彻天地,“我是要告诉这个世界——**她值得被记住,值得醒来,值得拥有未来**!”
灰烬终于后退一步,屏障彻底碎裂。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金属外壳开始剥落,露出底下人类的皮肤。
“苏廷……早就料到这一天。”他苦笑,“他说,如果有一天,有人能带着‘真心’走到最后,那防火墙……就该消失了。”
小月忽然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谢谢你,一直守着我们。”
灰烬怔住,眼中竟有水光闪动.
苏廷喘着气,星砂笔几乎碎裂,但他笑了。
“走吧。”他蹲下身,背对着小月,“上来,我背你去看极光。”
小月没说话,只是轻轻趴上他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
“哥哥。”她贴着他的耳畔,轻声说,“你知道吗?在梦里,我试过一万次这样抱着你走出去。可只有这一次……我的手是热的。”
苏廷一步步走向海边,脚印深深印在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