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梦控中枢’。”他说，“‘源律’用它批量清洗梦境。只要它还在转，这些梦就永远醒不来。”
苏廷握紧星砂笔：“那就停下它。”
“不行。”小女孩摇头，“直接破坏会引爆梦核——所有残梦都会瞬间湮灭。”
“那怎么办？”启明急问。
“只能……替换。”小女孩看向苏廷，“你需要成为‘临时梦核’，用自己的意识接入中枢，把三百二十七个梦一个一个放出去。”
“代价呢？”苏廷问。
“你可能会……忘记自己。”小女孩低声说，“梦核会吞噬接入者的记忆，用来模拟‘源律’的运行逻辑。你撑得越久，忘得越多。到最后，你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
启明猛然抓住他肩膀：“你疯了？！这不是救人，是自杀！”
苏廷却笑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星砂笔，笔尖的蓝光轻轻跳动，像一颗还在呼吸的心。
“梦璃忘了自己，才成了‘执梦者’。”他轻声说，“也许……我也该试一次。”
他走向齿轮，每一步，脚下的玻璃都裂开一道纹路。
七三九突然喊：“等等！”
他摘下眼镜，扔向苏廷：“戴着它！它能记录你的记忆片段——每当你忘记一次，它就会自动刻录一段光影。也许……等梦都放出去后，还能拼回你。”
苏廷接过眼镜，点头。
小女孩飞到他面前，认真问：“最后一个问题——你怕吗？”
他看着她，笑了：“怕。但我更怕，以后的孩子再也梦不到星空。”.
第1257章身体逐渐透明
他抬手，将星砂笔插入齿轮中央的凹槽。
刹那间，光爆冲天。
蓝色的纹路顺着齿轮蔓延，整座玻璃森林开始震动。一块块玻璃浮现裂痕，光影从中溢出——有的化作飞鸟，有的变成流星，有的只是轻轻一缕风，却带着笑声。
“小月！”启明忽然大喊。
他看见那块刻着“追光者”的玻璃正在碎裂，里面的小女孩抬起头，朝他笑。
她张嘴，无声地说：【我等你，走了很远的路。】
启明冲过去，伸手去接那道光。
而苏廷站在齿轮中央，身体逐渐透明。他的记忆正被抽离——他忘了母亲的脸，忘了第一次见梦璃的夏天，忘了自己为何拿起这支笔…….
但他还记得一件事。
“我叫苏廷。”他低声说，声音在风中飘散，“我……是个执梦者。”
突然，小女孩伸手，轻轻按在他心口。
“别急着交出去。”她说，“你还差最后一步。”
她转头，望向深渊之上——那座云层中的新钟楼，钟面已完全成型，无数张无面之嘴齐声低语，仿佛在倒计时。
“它快醒了。”七三九喃喃。
小女孩嘴角微扬：“那我们就……吵醒它。”
她抓起苏廷的手，将星砂笔高高举起。
“听着！”她对着整个深渊大喊，“所有没被删干净的梦——所有还在等一个人来接的梦——所有不信‘幸福该被规定’的梦！”
“现在——跟我一起尖叫！”
一瞬间，三百二十七道光冲天而起，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直指云层。
苏廷感觉心脏猛跳——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共鸣。
笔尖的蓝光暴涨，竟将他的血染成星光。
“还没完。”他喃喃，“这才刚开始。”
启明抱着小月的残光，抬头看他：“接下来呢？”
苏廷笑了，举起笔，指向天空：
“接下来——我们去把钟楼，砸了。”
“砸了钟楼？”启明喃喃，仿佛听见了最荒谬的笑话，“你知道那是什么吗？那是‘源律’的心脏！整个梦境世界的根基！不是铁皮架子，是法则本身在具象化！”
苏廷站在巨轮的顶点，星砂笔插在齿轮中心，血液顺着金属纹路爬行，化作一道道蓝光符文。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
“那就连法则一起砸。”
风从玻璃森林四面八方卷来，带着三百二十七个残梦的低语。每一道光都在颤抖，像是第一次学会呼吸。小月的身影蜷缩在启明怀中，只余一缕微光，却仍轻轻抬手，抚上他的脸。
她没说话，可启明懂了。
“她不是要我救她。”他声音沙哑，“她是想……跟我一起走。”
七三九扶了扶镜框，星图在瞳孔中缓缓旋转：“钟楼一旦崩塌，‘源律’会启动终极净化程序——所有未授权存在的梦，都会被强制清除。包括我们。”
“包括我。”小女孩轻笑，身影如烛火摇曳，“可你忘了吗？我们本来就不该存在。”
苏廷抬头，望向深渊上方那座悬浮的钟楼。云层裂开，露出巨大的青铜钟面，指针正缓缓向十二点靠近。无数张无面之口附着在钟体表面，低声吟唱着统一的频率——那不是声音，是规则的脉动，是世界赖以运转的“律”.
第1258章承受它们的重量
“它在苏醒。”苏廷说，“等它完全睁开眼，一切残梦都会被判定为‘错误’，连存在的痕迹都会抹去。”
“所以……”启明深吸一口气，将小月的光小心收进怀中，“我们必须赶在它醒来前，先砸了它的心跳。”
小女孩突然飞至苏廷肩头，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你准备好了吗？成为‘执梦者’，可不是拿支笔画画那么简单。你要扛起所有被删掉的梦，承受它们的重量、它们的痛、它们不肯闭眼的理由。”
苏廷笑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皮肤下已开始浮现出细密的蓝纹，那是星砂笔的共鸣正在侵蚀他的血肉。
“我早就不是人类了。”他说，“我只是……一条路。梦璃没走完的那条。”
七三九忽然抬手，镜片一震，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是无数闪回的画面：梦璃在暴雨中奔跑，手里攥着一支未燃尽的星砂笔；小月在数据流中跳跃，追逐一束永远追不到的光；启明躲在观测站角落，看着屏幕上“林小月·已注销”的字样哭到失声……
“这些……都不是结局。”七三九轻声说，“只是被系统强行截断的中途。”
小女孩双手一扬，三百二十七道残梦的光纷纷升空，在虚空中盘旋，像一群终于等到号角的候鸟.
“听好了！”她再次高喊，声音穿透层层梦境，“你们不是错误！你们不是冗余！你们是——不肯闭眼的梦！”
光流猛然汇聚，如星河倒卷，尽数涌入星砂笔。
苏廷的身体剧烈一震，双膝几乎跪倒。记忆如沙粒般从指缝流失——他忘了母亲煮的红豆汤是什么味道，忘了小学门口那棵老槐树开没开花，忘了自己第一次画画时用的是什么颜色……
但他记得笔。
记得梦璃把这支笔塞进他手里时说的那句话：“有人总得留下点什么，对抗遗忘。”
“我来了。”他低声说，举起笔，指向钟楼。
星砂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蓝得近乎发白，像一颗即将超新星爆发的恒星。光桥从齿轮延伸而出，逆着深渊攀爬，直指云层。
“启明！”苏廷回头，声音已带上金属般的回响，“带小月走！别回头！”
“那你呢？！”启明吼道。
“我得把路铺到上面。”苏廷笑，“不然，谁来敲钟？”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已开始分解，化作一道道光丝，顺着笔杆攀升。每上升一寸，他的存在就稀薄一分。
七三九突然摘下眼镜，狠狠摔在地上。
镜片碎裂的瞬间，一道光影冲天而起——那是他被系统删除前的最后一段记忆：一个雨夜，他站在街角，手里攥着一张皱巴巴的画，画上是三个孩子手拉手站在星空下。标题写着：《我们长大后，要一起做梦》。
“我也去。”他说，身影开始融入光流。
“你疯了吗？！”启明大吼，“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正因为我死过。”七三九微笑，“所以我才知道——有些梦，比活着更重要。”.
第1259章撞上钟楼底部
小女孩最后一个飞向光流，回眸看向启明。
“记住，”她说，“如果你听见钟声，不管多小，都说明梦还没断。”
她张开双臂，化作漫天星砂，追随着苏廷与七三九，逆流而上。
光桥轰然撞上钟楼底部，整座云层剧烈震荡。青铜钟发出一声闷响，像是巨兽在梦中抽搐。
裂痕，从钟面边缘开始蔓延。
“小月……”启明抱着那缕光，仰头望着那道即将崩塌的钟楼，“我们走。”
他转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
“哥哥。”
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不是小月。
不是小女孩。
是一个……更小的孩子，带着鼻音，像是躲在柜子里说话。
启明猛地回头。
在玻璃森林最深处，一块几乎被遗忘的碎片中，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旧式校服，手里抱着一本画册，怯生生地看着他。
【林小月·梦型：追光者·状态：未注销·等待唤醒】
但……这块玻璃，刚才明明已经碎了。
“你……不是已经……”启明声音发颤。
那孩子歪头，笑了：“你接走的，是我想让你看见的我。”
她翻开画册，第一页上画着启明在观测站里写日志的模样；第二页，是他深夜独自哭泣的背影；第三页，是他握紧拳头，决定踏入深渊的瞬间。
“我一直看着你。”她说，“你走得每一步，我都记得。”
启明的眼泪砸在地上，溅起一圈微光。
“那你为什么不早出来？”
“因为……”小女孩低头，“真正的我，从来不怕黑。可我怕——你不敢走进来。”
她伸出手：“现在，你愿意牵我……一起走完最后的路吗？”
启明跪下，颤抖着握住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