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唱戏的是疯子。”男孩小声自语,“可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苏廷的身影悄然出现在台下,低头看着年幼的自己。
他蹲下身,轻声道:“你记得她吗?”
男孩点头:“那个姐姐说,她的戏,没人敢写。”
苏廷笑了。
他抬手,轻轻按在梦的边界:“我想……让这一夜,永不落幕。”
刹那间,整片梦海震荡,那场乡村小戏竟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层层叠叠,融入其他千万梦境之中——有人梦见自己登台甩袖,有人梦见撕毁合同辞职远行,有人梦见牵起爱人的手冲出婚礼现场……
星海翻涌,不再是被动的观众,而是千万场**正在觉醒的戏**。
而现实——或者说,戏台所定义的“真实”,正在崩塌。
墨绾跌坐在断裂的月牙椅上,望着自己手中断裂的星砂笔,喃喃:“你们……让梦……反噬了剧本?”
定命官立于残破的戏船之上,竹简已化飞灰,他颤抖着指着苏廷:“乱梦者……你竟敢让梦脱离宿命轨道!”
“宿命?”苏廷从梦海中走出,脚步坚定,衣袍猎猎,“若命注定要我当提线傀儡,那我宁可——做一场失控的梦!”
他猛然抬头,望向那立于戏台边缘的布裙女孩:“你才是真正的执笔人,对吗?心核之书……从来不是规则的延续,而是**所有被压抑之梦的归处**。”
女孩低头翻着小本子,轻声道:“我只负责收集眼泪和笑声……至于写什么,得看你们敢不敢落笔。”
苏廷大步走向梦璃。
她站在一道横贯银河的星桥尽头,风吹乱她的长发,眼神却亮得惊人.
第1241章已经无处可逃
“你来了。”她笑。
“我说过,我会追你。”他站定,凝视她,“无论多少世,多少梦。”.
梦璃眨了眨眼,忽然抬起手,指向身后沸腾的星海:“那现在呢?你还要和我私奔吗?可我们已经无处可逃了——戏台将碎,世界重写,连‘逃’这个字,都快没了意义。”
苏廷不答,只是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片破碎的幕布残角,上面绣着半朵褪色的玫瑰。
“这是我第一次看你演戏时,偷偷藏下的。”他声音很轻,“你说,戏子不该动情,动情就会被梦反噬。可我还是动了。”
梦璃怔住。
“所以这一次,我不想逃。”他向前一步,伸手抚上她的脸,“我想……和你一起,把这出戏,变成我们的家。”
梦璃眼底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仰起头:“那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不许再替我承担‘我想’的代价。”她盯着他,“下次我想改写世界,让我来。我的记忆,我来烧;我的梦,我来扛。”
苏廷摇头:“我不答应。”
“你——!”
“因为。”他打断她,微笑,“下一次,我会比你先说‘我想’。”
梦璃愣住,随即猛地扑进他怀里,狠狠抱住。
“傻瓜……”她把脸埋在他胸前,声音颤抖,“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差点忘了你的名字。”
“可你现在想起来了。”他紧紧回抱她,“而且,你还记得怎么骂我。”
她闷闷一笑,抬起头,红着眼瞪他:“那你记住,以后不准再一个人冲上去挡命书!否则——否则我就说‘我想’,把你也变成一朵玫瑰花,天天插在头上当装饰!”
“乐意之至。”他笑。
就在此时,那布裙女孩忽然轻跳一步,将心核之书高高举起。
书页无风自动,浮现出无数笔迹——有的稚嫩,有的苍老,有的颤抖,有的狂放。
【我想不再打工。】
【我想和她在一起。】
【我想妈妈还能叫我一声小名。】
【我想死前看一次极光。】
【我想……这个世界,别再让人假装快乐。】
一道道愿望如星火升腾,在破碎的戏台上空汇聚成河。
女孩仰头,轻声问:
“你们说,如果千万人同时说‘我想’——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不知道。”苏廷抬眼望着那条由千万愿望织成的星河,声音低沉却坚定,“但我知道,如果没人先说出口,一切就永远只能烂在梦里。”
梦璃仰望着升腾的愿望之河,风卷起她的红裙,像一团不肯熄灭的火焰。她忽然笑了,笑声清亮:“那就让世界烧一次吧——烧出个能听清人说话的地方。”
她猛地张开双臂,仿佛要抱住整片星空:“我想——这天,别再压着人喘不过气!”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穹裂开一道细缝,一道炽白的光自裂缝中倾泻而下,如剑劈开沉沉幕布。
紧接着,第二道声音响起,来自心核之书上某个歪歪扭扭的笔迹:
【我想把爸爸的烟盒扔进垃圾桶,然后告诉他,我讨厌他喝酒的样子。】
光流颤动,裂痕蔓延.
第1242章我宁可粉身碎骨
又一道声音撕破寂静:
【我想站上舞台,哪怕只会唱半句跑调的歌!】
轰——!.
整片星海剧烈震颤,无数梦境边界崩解,化作流光四溢的碎片,像被惊起的萤火,纷纷飞向那道天穹裂缝。
“你们疯了!”墨绾挣扎着从断椅中爬起,脸上血迹斑驳,星砂笔的残骸在她掌心发烫,“心核之书只能承载愿望,不能改写现实!你们这是在用梦当火药,炸自己的命!”
“那就炸。”梦璃回头,眼中映着星火,“我宁可粉身碎骨,也不做一辈子被写好的台词。”
定命官站在倾覆的戏船残骸上,双手空空,竹简早已化为飞灰。他嘶吼着:“没有命轨,人将无所归依!你们是要让众生坠入混沌吗?!”
“混沌?”苏廷缓步向前,脚下的星桥随他每一步生出新的光纹,“可你们给的‘秩序’,不过是把人心关进笼子,再给笼子贴上‘命运’的封条。”
他抬手指向心核之书,声音如铁:
“你说命轨不可违,可谁来定它?是墨绾的笔?定命官的简?还是那从不敢露面的‘天命司’?”
无人回答。
只有万千低语在风中汇聚,越来越响——
【我想……我不想再笑了。】
【我想……回家。】
【我想……有人记得我的名字。】
【我想……我不是累赘。】
“听见了吗?”苏廷望向定命官,一字一顿,“这不是乱梦。这是——还魂。”
轰隆——!
天穹彻底撕裂,一道贯穿星河的巨大裂缝横贯长空,从中涌出的不再是光,而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声音”——像是千万人同时呼出一口气,像是大地睁开双眼,又像是时间本身,第一次开始颤抖。
布裙女孩抱着心核之书,踮起脚尖,将书页迎向那道裂缝。
“喂——”她忽然扬声,像在叫某个看不见的人,“你不是说,凡人不该妄想改天命吗?那你现在,还听得见他们说话吗?”
静默。
下一瞬,心核之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辉,书页翻飞,笔迹如蝶般飞出,融入那天穹裂缝。
梦璃忽然伸手拉住苏廷的手腕,掌心滚烫:“小心,有人要动手了。”
话音未落,虚空骤然凝固。
一道青灰色的影子从天外缓缓踏来,每一步都让星辰冻结,让愿望之火黯淡。他身披旧式官袍,面容模糊,仿佛被一层流动的墨汁遮蔽,唯有手中一卷漆黑竹简,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逆命者。”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无数竹简同时翻页的沙沙声,“你们扰动梦海,篡改命轨,该——伏诛。”
定命官顿时跪下:“天……天命执律!”
墨绾也伏地颤抖:“大人……我们已尽力……”
“不够。”那青灰身影淡淡道,抬手一指苏廷,“此子乱梦,当削其识,锁其魂,永镇忘川之下。”
一道墨线自竹简飞出,如蛇般扑向苏廷。
“想动他?”梦璃冷笑,猛然抬手,“那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她周身星辉暴涨,竟以自身为引,将附近三颗星辰强行拽下,化作锁链缠向那墨线.
第1243章那个人的眼睛
轰!
墨线断裂,星辰炸裂,梦璃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被苏廷一把扶住。
“我说过。”他将她护在身后,直视那青灰身影,“下一次,我比你先说‘我想’。”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那片绣着半朵玫瑰的幕布残角.
“我想——”他声音平静,却如雷贯耳,“让那个趴在窗边看戏的小孩,长大后还能记得台上那个人的眼睛。”
幕布残角燃起微光,刹那间,万千梦境中,所有曾因热爱而颤抖的心跳,所有曾因梦想而热泪盈眶的瞬间,全都共鸣起来。
一个孩子撕掉补习卷子跑向剧院;
一位老人颤抖着拿起尘封二十年的琴;
一对恋人放弃安稳生活,搭上通往未知的列车……
“我想……做自己。”苏廷的声音扩散至整个星海,“哪怕代价是,被世界抹去名字。”
心核之书猛然升起,悬于他头顶,书页疯狂翻动,无数笔迹自行重写——
【我不想再假装。】
【我想爱,不怕输。】
【我想活着,不只是活着。】
天命执律终于动容,那层墨汁般的面孔出现裂痕,露出一双疲惫的眼:“你们可知……我也是从‘我想’开始的?”
全场寂静。
“三千年了。”他低声说,“我锁住命轨,只为不让人心乱梦,乱世。可如今……我竟分不清,是我守规则,还是规则吞了我。”
他手中的漆黑竹简,开始寸寸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