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招商局的拍卖会结束后,张汉卿豪掷千金,用800万大洋助叶洛一臂之力,拿下了15%的股分,加上此前叶洛自己买的20%股份,以及李国杰签字的35%股份,等孔祥熙反应过来时,叶洛已然掌握了70%的股份,拥有绝对话语权。
翘脚沙逊拿的30%成了个笑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叶洛收购轮船招商局,无能为力。
孔祥熙连夜离开了上海滩,听说还和宋子文不欢而散。
次日,张汉卿正准备和赵一荻携手返回奉天,突然接到了妻子于凤至的急电——两人所生的幼子得重病死了。
准确说,不是病死,而是被坑死了。
张小公子染上重病后,西医给他做X光检查,不想机器忽然爆炸,他被爆裂的玻璃碎片扎中要害,当场不治身亡。
这是于凤至所生三个儿子中长得最像张汉卿,也最受张家人宠爱的一个。
忽闻噩耗,张汉卿整个人变得精神恍惚,甚至忘了和叶洛辞别,就这么连夜与赵一荻一起赶回了奉天。
在火车上,副官胡若愚、朱光木等人商议,认为此时的张汉卿不宜回家,以免触景生情,情况变得更糟。
自杨宇霆死后,张汉卿便是北方政权第一人,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北方都得大乱。
因此几人建议张汉卿和赵一荻去北戴河疗养一段时间,等心情恢复了,再回奉天。
张汉卿恍恍惚惚,便同意了这个安排,随后先在天津下火车,又到位于租界的少帅府暂时歇息,再命令副官朱海北先行,赶去北戴河准备好大队人马的食宿。
三天后。
“司令,奉天来电,X光机器的爆炸原因已查明。”副官胡若愚匆匆走进卧室,将机密文件递给还在卧榻休息的张汉卿,“因机器老化,电线短路,才酿成了此等惨剧,已彻查了医院领导和医生护士们的情况,并无被买通的迹象。这...应该是个意外。司令,我们该如何处置这些人?”
“大姐现在如何了?”张汉卿叹气,先是问了于凤至情况。
胡若愚摇头:“听说闭门不出,得静养一段时间,但已发了电报来,说让司令不必过分神伤,小公子的丧葬之事,夫人会妥善安排,请司令修整后再回奉天处理军务,不要落人口实。”
“好,我知道了。”张汉卿连连叹气,一旁的赵一荻也是坐过来握住他的手,神情落寞,“既然是意外,那就把人全放了吧。我们不是满清旗人,也不是无良军阀,不能为了泄私愤就随意戕害人命。”
胡若愚领命却没有立即离开,表情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张汉卿问道。
胡若愚道:“二少爷连夜发了数封电报,考虑到司令你的心情,所以...”
“啊,我这...快快快,阿洛说了什么?这不辞而别,属实不妥啊。”张汉卿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胡若愚把叶洛的电报拿来,一封封细读起来。
得知张汉卿幼子之事,叶洛自然不会再去打扰他,电报里就是表达一下哀悼之意,关切询问他是否已回了奉天。
这样的电报还有无数,来自各界名流,但唯独叶洛的电报让张汉卿颇为感动,因为里面完全没有夹杂任何私情,只是将他当做大哥对待。
此时在叶公馆的叶洛心情很不舒畅。
张汉卿幼子一事让他没法继续劝诫张汉卿中东路事件。
此时提这种军事,无疑火上浇油。
1929年7月10日,北方当局已在中东铁路沿线各地部署军队,强行以武力接管了中东铁路,将中东铁路管理局叶木沙诺夫、副局长艾斯孟特等苏高级官员全部免职并遣送出境,逮捕了苏方200余人。
1929年7月13日,苏政府向金陵国民政府发出最后通牒,限三日答复,“倘不得满意之答复时,苏政府迫于不得已,将取他种方法,以防卫苏之所有权利”。
7月17日,也就是张汉卿离沪之日。
苏政府决定召回驻华使节、商务代表及中东铁路苏籍人员,断绝华苏间的铁路交通,令华国驻苏使节离境,与华国断绝邦交,并威胁北方当局和金陵国民政府,中东路如不恢复原状,华国将有莫大危险。
等到明天,苏驻齐齐哈尔、哈尔滨、海拉尔、满洲里、黑河、绥芬河等地的领事及海关职员将和大量侨民经满洲里回国。
至此战争便不可避免。
今天是最后的劝诫期限,可惜已然无力回天。
这场战争要打四个多月,结果是北方军一败涂地。苏军因此占据了我国的黑瞎子岛,成为日后华俄领土争端中最难解决的问题。
更要命的是,张汉卿被这一战打得失去信心,从面对苏军时的意气少年,成了后来面对日寇关东军时的怯弱庸将,犯下了巨大的过错。
事实上,收回中东铁路的最好时机是苏俄刚成立的1919年。
那时为了取得华国的认可和支持,苏方表示愿意放弃沙俄时期在我国攥取的所有权益。
到1920年时,苏方发表第二次对华宣言,重申了第一次宣言的各项原则,并主动提出共管中东路的意向。
然而当时的北洋政府害怕和苏方建交后会得罪英美列强,就对两次好意都置之不理,错失了收回中东铁路的最佳时机。
现在张汉卿妄图用武力夺回,仔细一想,颇为搞笑。
“事已至此,只能让在边境活动的叶氏投资人员迅速撤离回来了。”叶洛当机立断,打了电话通知在北方的陈真,让他安排慈善基金会的车队,把在边境做生意的员工全部召回,并嘱咐了小妹,等叶灼华的满月酒过后,马上去北方稳定局势。
边境打仗,可千万不能波及到自己的生意。
至于汉卿,只能等事后再拉他一把了。
第408章 满月酒和难产
民国十八年(1929年)8月3日。
华苏正式宣战后十天。
在七月底时,苏军的第一支援军便抵达中苏边境,并越界陆续占领各处交通要道,而前线的北方军甚至还没接到上级发出的战斗指令。
两边军队的效率差距太大,一边早做足了准备,都占据完了交通要道,一边还没收到消息,迟迟不动。
这场战争,一看就是一边倒的局势。
而此时被收回的中东铁路,工作的职工还以苏俄人为主。
战争爆发了,苏俄职工干脆罢工,导致北方军的增援部队无法准时抵达。
另一边校长还在煽风点火,以金陵国民政府的名义发表了对苏交战的宣言,导致战事从边境冲突升级为国战。
发完了宣言,他又不按照此前在北平的承诺,给张汉卿拨钱拨人,总是以局势不明等借口拖延。
所幸叶洛早有预料,先一步派人把在边境的叶氏投资职员都拉了回来,今天刚抵沪的陈真等人还在后怕。
若再迟几步,他们的车队就会被围困在边境战场内,那时,子弹和枪炮可不认叶氏投资的招牌。
其他在边境游离的商人团体就没那么好运了,战争爆发,死伤无数,钱财一空,损失大得让人跳脚。
上午9点,陈真和霍廷恩等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出百货大厦,谈及边境冲突,陈真默然叹气:“撤离前几日,我就看到大量苏军占据了交通要塞,这场仗,少帅难赢了。”
“唉,此等国事就不是我们这些屁民能管得了的,你放宽心。今天是小公子的满月酒,你可别苦着脸让人感到不喜庆。”
霍廷恩拍了拍师兄的肩膀,以示宽慰。
在几个男人后面,以山田光子为首的一群女人小碎步跟随,手里也提满了各种礼盒。
在叶家等人的牵线搭桥下,山田光子不仅在叶氏永兴找到了一份体面工作,也成功和陈真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也是大家愿意跟着二少爷赴汤蹈火的理由。
外面的局势越来越差,民众的生活越来越苦,可他们这些跟着二少爷的人却活得有滋有味,令人不胜欷歔。
几人都有叶氏投资分的私家车,各自上车前往叶公馆,还没到大门,就看见如同长龙般的送礼队伍,极为壮观。
今天下午,叶家在礼查饭店设宴款待名流,为小公子庆贺满月,上午则全挤在叶公馆,送礼的送礼,祝福的祝福,人流络绎不绝,比过年还热闹。
陈真等人把车停靠在最远处,再步行前往叶公馆,途中有诸多淞沪警察厅的警员维持治安,还撞见了连今天都不得闲的马永贞。
几人寒暄几句,便携手进了叶公馆大门。
早早伫立在门口的花媚、雪冷、风柔、月朗四女又兼职起了迎宾女郎,兴高采烈的将来宾一个接一个送进叶公馆内。
如今她们四个是上海滩响当当的舞厅老板娘,个个身价不菲,年纪最小的风柔,今年才刚十六,银行存款都破十万大洋了,妥妥的小富婆。
陈真提着大包小包,在风柔的带领下,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叶家小公子叶灼华。
小家伙被亲妈小阿俏抱在怀里,周围一大群莺莺燕燕,小脸蛋都被亲肿了。
“二少爷,恭喜。”陈真不善言辞,把东西一放,就对着叶洛抱拳贺喜。
叶洛扫视了两人一眼,哈哈大笑道:“什么时候我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啊,倒是也让我抱抱小侄子呀。”
“二少爷莫要打趣我们了...”陈真和山田光子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觉得还是别拖了,找个良辰吉日就结了吧。”叶洛对着陈真挤眉弄眼,不断暗示。
他如此热心撮合两人,其实是怕两人和前世一样,万一等到日寇入侵,家仇国恨并在一起,以陈真的性子,恐怕再也没可能接受山田光子了。
这样的遗憾,叶洛不希望身边的人品尝到。
陈真只好应承下来,听得山田光子心中暗喜,轻轻抱住了他的胳膊,满脸幸福。
送走两人,叶洛看着被一群女人围困的儿子,不禁苦笑。
希望自己这个大儿子别像自己那样,以后陷在女人窝里出不来。
“老公,各国总领事们来了,你去接待一下吧。我得招呼他们的夫人,抽不开身。”白秀珠提着裙摆走来,对他甜甜一笑,已然有了叶家主妇的格局和能力。
叶洛点头,朝着大厅而去。
听说叶灼华要办满月酒,几乎整个上海滩的名人都蜂拥而至。
他们大多不是真为了给小家伙贺喜,而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叶家送钱。
因为再过几天,叶洛便会和慧欣启程返航美国,他们想搭上美国股市这波车,就得抓紧机会入股鸿星联合集团。
奈何慧欣这两天就要生了,谁也不见,他们只好把主意打到叶洛身上。
明目张胆给叶洛送钱,就算叶洛想收,也得顾及戴立等人的监视,这种送法,大概率是不行的。
现在小家伙办满月酒,正好成了这批人送钱的好借口。
就这个早上,不知道来了多少叶洛根本不认识的名流,一口一个祝贺,放下礼品跑得飞快,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机会。
等小丽拆开礼品,才发现里面塞满了支票,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数目着实骇人。
这群人为了能进入美国股市,也真是下了血本。
反正叶洛不介意。
你们要争着跳火坑,我也不拦着。
走到大厅,叶洛扫视了眼堆积不下的各种礼盒,微微一笑,朝着几位总领事走去。
“叶...”几人才开口,就被风驰电掣般跑来的小丽给打断了。
“二、二少爷,大事不好了!”
每次听到小丽的跑步声和她这句招牌口头禅,叶洛心里就会咯噔一下。
简直比阎王催命还要可怕。
“怎么回事?”叶洛连忙问道。
小丽上气不接下气,拍了好几次胸脯缓和过来后,才大声说道:“迪威特布克特夫人,在医、医院...在医院难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