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于,还不忘给刘百哲一个宽慰的眼神。
“陆医生,我这病……很严重吗?”
只是,刘百哲实在有些忍受不了,陆轩但凡多说两句话,他心里还放心一些,像现在这般一句话都不说,时不时还皱皱眉头的,心脏病都得吓出来。
刘百哲本身状态就不是很好,哪里受的了,一问,脸上的冷汗更多了。
陆轩只好按了按手,宽慰道:“放心,应该不是什么大病。”
听到这话,刘百哲才稍稍放心一点。
只是陆轩又再次陷入沉思,多少让他有些忐忑不安,生怕自己是患上了什么不治之症。
好在,又过去了几分钟后,陆轩终于开口道:“你的情况我了解的差不多,不是什么大病,而是上感引起的风湿热痹。”
“风湿热痹?”
“什么是风湿热痹?”
刘百哲满脸疑惑。
陆轩解释道:“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风湿病。”
“风湿病?”
刘百哲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陆轩:“陆医生,这不可能吧,我就是普通的上呼吸道感染,这怎么可能引发风湿病呢?”
别说刘百哲了,就是一边的苏可楠也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不可思议之色。
这种情况,别说见到了,她也是听都没听说过。
玉手掩着红唇,好一会时间,苏可楠才回过神来,忍不住低声问了句:“上感为什么会引发风湿病?”
“对啊,为什么啊?”刘百哲也是好奇的不行,求知欲满满,这没听说过啊!
见两人都很好奇,让本不打算做过多解释的陆轩,也只好笑着说道:“《金匮要略·脏腑先后病脉证》中有这么一句话:“清邪居上,浊邪居下,大邪中表,小邪中里,……风中于前,寒中于落,湿伤于下,努伤于上,风令脉浮,寒今脉紧,要伤皮腠,湿流关节……极寒伤经,极热伤络”。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很简单,说明非时之风寒湿热均可中人伤身。”
说到这里,陆轩看了眼两人,又继续说道:
“中医理念中,湿邪,为六淫之一,《素问·生气通天论》有言:“因于湿,首如裹”。亦称湿气,湿为长夏主气,故长夏多湿病。
《素问·天元纪大论〉中还有这么一句话:“大阴之上,湿气主之”,湿属阴邪,性质重浊而黏腻,能阻滞气的活动,亦能影响脾的运化。
如外感湿邪,常见身重腰酸,四肢困倦,关节肌肉疼痛,疼处不移,湿浊内阻肠胃,所以风湿热痹患者常有胃脘胸网纳呆,胸闷不适,小便不利,大便溏泄等症。
又如《金匮要略·痉湿暍病脉证并治》中有言:“湿家之为病,一身尽疼,发热,身色如原黄也”。
在《诸病源候论》一书中也有着关于湿痹的机载:“注者住也,言其病黏游停住,故又注易傍人也。凡人有风寒湿三气合至,而为痹也。
湿痹者,是湿气多也,名为湿痹。湿痹之状,四肢或缓或急,骨节疼痛。
邪气往来,连注不差,休作无度,故为湿注。”
一口气说下来,陆轩也是不由长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了刘百哲身上:“你现在的情况就是被风热之邪侵入体内,与湿相并,而致风湿热合邪为患。风湿热邪郁而流注肌肉关节,而致肌肉经络关节气血痹阻不通,湿热邪毒化热,所以会出现浑身恶风恶寒,发热出汗,浑身肌肉关节红肿疼痛不可触摸的症状。”
见刘百哲一脸茫然,陆轩又解释道:“这种解释其实也是有出入的,并非我乱说一气。”
“陆医生,您说笑了,我并没有不相信您的意思。”
刘百哲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只是您这说的实在太过晦涩难懂,没学过中医的,恐怕反应都跟我差不多,而且,这些内容,想乱说都难。”
不过,陆轩却还是笑吟吟的道:“《证治准绳·痹》中便有一言:“热痹者肚腑移热,复遇外邪,客博于经络,留而不行,阳遭其阳故痹,痹爚然而闷,肌肉热极,体上如鼠走之状,唇口反裂,皮肤色变”。
“能听懂多少?”
他这话,不只是在问刘百哲,更是在问苏可楠。
或者说,主要是问苏可楠。
刘百哲毕竟不是学中医的,他说的内容可能刘百哲都听的懂,可要说理解,那就有些为难对方了。
唯有苏可楠,她学的就是中医,才能理解一二。
果不其然,陆轩这话刚问出口,迎来的就是刘百哲的一脸苦笑:“陆医生,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先不说您刚刚讲的这些内容我没记住多少,就算是记住了,那也是它们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
说句不太好听,字我都认识,可连起来……”
说完,忍不住摇了摇头:“是我多嘴了,就不应该问,还耽误了您不少时间。”
“你不懂没关系,就当了解一下。”
在刘百哲诧异地眼神下,陆轩转头看向了苏可楠。
苏可楠轻咬嘴唇,摇了摇头。
这方面的知识,学校教授的本就不多,她也是第一次接触,陆轩讲到的很多内容,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谈何理解?
只是让她有些不解的是,陆轩明明只是比她大了两岁而已,怎么就懂那么多,而且似乎所有医书里的内容他好像都记得,甚至一字不落。
怎么做到的?
还有他不会的吗?
以前,在学校里,听那些教授讲课说的那些,惊为天人,感叹导师怎么知道的那么多。
可在接触过陆轩之后,苏可楠觉得自己以前看到的那片天太小了,如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见苏可楠不说话,陆轩还以为对方有些沮丧,于是宽慰了两句:“不懂的话,那就先记下来吧,自己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有不理解的地方到时候再问我吧。”
这时候,刘百哲才明白过来,发现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原来陆医生跟我解释那么多,并不是说给我听的,而是说给助理听的。
刘百哲顿时苦笑不已,但还是问道:“陆医生,那我这病该吃什么药啊?这几天实在是太难受了,动不动就恶寒高烧,四肢关节痛的我实在有些受不了。”
“清热通络,法风化湿,使其郁热得以清,湿浊得以化,关节肌络得以通,故红肿热痛可消。”
陆轩回过头,继续说道:“以生石膏、知母、生地、丹皮清热凉血消肿,薏苡仁、杏仁、茯苓、泽泻祛湿利湿,络石藤、忍冬藤、独活、川牛膝,当归、赤芍活血通络,消肿止痛。”
“不过……”
“不过什么?”
“你这风湿热痹不轻,一副药怕是无法断根,我先给你开三天的药,三天后你再来复诊,我再根据你的康复情况开方。”
说到开方拿药,刘百哲突然间低下了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陆轩:“陆医生,这……这些药贵吗?”
“我这个月发的工资都打给我老婆了,手上只留了点吃饭的钱。”
陆轩问道:“你医保在甬城交了吗?”
“交了,公司给交了,不过是按最低标准交的。”
说到这里,刘百哲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拘谨起来,晒的有些黑黄的脸上,也是不由一红。
很显然,对于大部分工资都打给家里的刘百哲而言,哪怕仅仅只是几十块的药费,也得好好想想自己能不能吃的起。
甚至,可能对他来说,属于一笔极大的开销,足够他在甬城吃上好几天的饭。
看着刘百哲那差点埋入胸口的脑袋,陆轩张了张嘴,一时间竟是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安慰的话来。
人这一辈子,唯有一件事是公平的,那就是都得死,这是自然界不可逆转的过程。
但这又是不公平的,有钱人可以用钱让自己活的更好,活的更久。
而没钱的人,哪怕只是看个小病,都要好好考虑一下,付出这笔钱到底值不值得。
说句不好听的,对很多没有什么存款的人来说,大多数人的想法都是小病就治治,大病就算了,省得到时候人没了,钱也没了,走后还给家人留下一个可能用上一辈子才能填满的窟窿。
陆轩家里其实也只是一般的家庭,小时候还很羡慕村里那些家里有钱的,现在想想,跟眼前的刘百哲比起来,自己算是幸福的了。
起码,不用为了几十块钱的医药费去烦恼。
这还是小病小痛,一般花不了几个钱。
一旦是生了大病,对很多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甚至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但凡一场大病,看西医的话,可能还没吃药,光是各种挂号费、检查费用就得好几千,后续吃药更是不便宜。
若是开的药里有进口药,还属于医保报销范围之外的话,一瓶动辄上千甚至好几万的医药费,根本不是普通家庭能够承受的。
即便是进了医保,自付的部分,对很多家庭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很多人,本可以多活几年,甚至好几年,但因为吃不起药,只能放弃治疗。
好药并不是好商品。
一吃就好,不吃就坏,才是资本的心头爱。
很残酷,可这就是现实。
没办法改变的现实。
资本,只会关心自己能赚多少,不会去在意病人的死活,那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别说西医了,即便是中药,这些年来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为何?
渠道和资源都掌握在有限的人手上,药的价格不高才怪。
就像网络上流传的那句话,赚钱一点要讲良心,钱没了可以再赚,良心没了,能赚的更多。
很多时候,陆轩其实并不想去思考这些问题,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改变的,也根本改变不了。
他所能做的,就是学好本事,做到用最少的药让患者恢复健康。
就像坐在他面前的刘百哲,说句不好听的,如果没有医保的话,哪怕只是三副药,也是一个不小的支出,很有可能对方就不治了,选择硬扛。
最后,扛着扛着,可能人就没了。
也许,陆轩可以自己补贴一点进去,但他工资就那么多,又能补贴几个人?
这个世界,也许没有那么多的病,有的只是穷病。
想到这里,陆轩心中长叹一声,随后笑着安慰道:“没关系,医保交了就行,甬城这边医保报销比例都很高的,我只给你开了三帖药,要不了多少钱的。”
对甬城的医保,除了个人交的那种城乡医保,可能保险报销比例不是很高之外,公司交的,哪怕只是按照最低标准交的,余额用完,然后在自付一定比例后,报销比例基本上也能达到70%以上,自付不会高于30%。
“这样啊……”
“那我就放心了。”
刘百哲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还得来几次,有空出去找点兼职干干,就赚回来了。”
说完,咧嘴一笑。
陆轩有些动容。
即便如此,刘百哲也从未愤世嫉俗。
他的心态很好。
第五十章 疳积
刘百哲一走,陆轩没来由的有些烦躁。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改变的。